濡興茶館
三樓單獨隔間
掌柜的低下身子,激動道:“公子…公子可算是掛紅了,自打…自打家主逝去后,小的、小的們就怕——”
“怕我想不開?”盛稷淡聲接話,眉宇間的清秀似乎更加瘦削了一分,這半個月以來,清減了不少。
掌柜的紅了眼眶,說道:“公子受苦了!都怪那廢太子,害的盛家——”
“慎言!”
“是是是,小的老管不住嘴?!闭乒竦呐牧伺淖约鹤彀?,低聲說道:“公子放心,稠紅已經(jīng)掛上,申時便可開始?!?p> “酉時一刻必須結(jié)束?!?p> 戌時正點是宮內(nèi)宵禁,他必須在這之前回去。
“是,小的明白!”
“去安排吧。”
“是——”掌柜的轉(zhuǎn)身離開了客房,去了樓下準備。
盛稷站起身來,透過落日午后的窗格看向那熱鬧的集市,心里無限感慨,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靠此種手段來獲取機密。
“咚咚——”房門被輕輕敲響,男子的聲音隨之傳了進來。
“公子,屬下彭戈,特來求見?!?p> “彭戈?進來!”
“嘎吱——”彭戈推門而入,見房內(nèi)一人,穿著一襲桔梗色的花素綢紗綾緞青衫直綴,長身玉立,君子端方,不是他們公子又是誰?
他大喜,上前道:“公子,屬下終于見到您了!屬下還以為……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
“彭戈?”盛稷微微心驚,抬眸打量他道:“我不是讓你離開梧州城嗎?”
他道:“屬下不知道該去哪兒,出了城門后行了一里路就回來了,便留在這濡興茶館給士叔打個下手,聽說公子還活著,屬下更不敢走了。只是今日才得見公子,公子大抵是瘦了,怕是在宮里日日不好過,刻刻提心吊膽吧?”
“我沒事,你不能留在梧州城,若是被大理寺的人知道,他們必定不會放過你。”
“公子放心,屬下就在這茶館哪也不去。這兒的兄弟都知道我是誰,但凡是大理寺的官差過來,我就躲起來了?!?p> “這事不妥,你不可躲一輩子。”
“難道公子要任人為奴一輩子嗎?”彭戈反問,拳頭死死的撰了起來,血海深仇翻涌而上,沉怒出聲道:“他們,殺了盛家滿門,滅了盛家九族,其中還包括我的父親,母親,大哥,小七和小八,難不成公子都忘記了嗎?!”
小七和小八是八歲的孩童,才被盛家買來做家生子培養(yǎng),還未待取名,便遭此橫禍。
而他的父親,是陪伴盛家家主盛宏身邊的侍衛(wèi)彭原,母親是府里管事的嬤嬤,兄弟彭驗,是與他彭戈一起,侍奉公子的侍衛(wèi)。
如今,盛家只剩盛稷一人,彭家,又何嘗不是只剩彭戈一人?
“我沒有忘?!笔⑥D(zhuǎn)過身子去,臉色低沉似陰云密布,嗓音沉沉而冷冽,“但是現(xiàn)在,我什么都做不了?!?p> “公子?!”
“你出去吧,我就當今日未見過你?!?p> “不!”彭戈毫不猶豫的出聲反駁,重聲:“屬下要保護公子!屬下竟然見到了公子,屬下就再也不離開了?!?p> “我不需要你保護?!?p> “屬下的命是盛家給的,屬下便是要陪著公子赴湯蹈火!”
“你——”盛稷見與他說不通,氣的抬腳便向外走,“隨便你,我要去赴宴了?!?p> 彭戈連忙跟上,“赴什么宴?屬下怎么不知道?去哪兒?屬下能去嗎?”
“閉嘴!”
“屬下問問?!?p> 盛稷步伐一停,眸光冷寒的看向他,“今日你要敢壞我好事,來日,我定將你踢出城去?!?p> 彭戈身子直直的向后退去,搖頭道:“屬、屬下一定謹言慎行,絕不給公子添麻煩?!?p> “那你就待在房內(nèi),別給外面的人認出來!”他拉開房門,大步而出。
彭戈愣在原地,見人走了才急道:“可屬下想幫您的忙啊!”
“用不著你?!?p> ……
茶館內(nèi)
一樓大廳人滿為患,一眼望不到邊,甚至出現(xiàn)了人擠人、舉袂成幕的壯觀場面。
二樓各個雅間都被打開,只拉上一卷遮人的草面竹席,外掛一個核桃木牌,上面寫著房號,即參加此次盛宴的墨客們作詩繪畫的順序。
樓下,十寸高的臺子上,被擺上了紅木回紋棖書桌,放置了最簡單的文房四寶,一些宣紙備用。
掌柜的走上臺來,高抬手臂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道:“諸位,今日濡興茶館頭一遭,接了第一公子盛川渝的舉辦邀請,特意掛紅!”
話音剛落,臺下紛紛炸鍋而起,滿目不可置信。
“什么?!”
“第一公子盛川渝?!”
“他怎么在這兒?他們盛家不是被抄斬了嗎?!”
“是啊,聽說他被建平郡主給保了下來,怎么,不在宮內(nèi)享福,跑到宮外來做什么?”
“盛川渝他會舉辦詩會嗎?掌柜的,別到時候砸了你們濡興的招牌!”
“可不是,別砸了招牌?。〉綍r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安靜、安靜??!”掌柜的大喊,急的一張臉都憋紅了,道:“諸位!諸位請聽在下一言,在下雖不知盛川渝是何人?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但是!但是,他盛川渝乃是我梧州城第一公子!竟然擔得起這名頭,那自然就能讓我等,心甘情愿的為他舉辦此次詩會!”
房間內(nèi)
彭戈坐在榆木長凳上,剝著花生,聽著樓下的壯言壯語,差點噗嗤笑出聲來,“你還不認識公子?”
他能說,他也不認識公子嗎?
“諸位!諸位應(yīng)該都知道我濡興茶館的規(guī)矩,凡是掛了紅綢的,那必是有一番精彩的較量!”
“只要是參與賞詩會的人,不管是否取得頭籌,都會有濡興送出的上等茶葉一份!”
“此刻,所有參加盛宴的人,都已在樓上的雅間等候!按照各個房間號的順序,咱們從東面第一間開始數(shù)起,一直到最后一間的西面!”
“所以,我們作詩的順序便是從東面開始,一直到最后,再從最后一間,作畫回來,再最后,從第一間補墨,到最后一間!”
臺下
有人大喊道:“掌柜的,你別介紹了,介紹我們頭都暈了,快點開始吧!”
“就是啊,快點開始吧,梧州城誰不知道這賞詩會的規(guī)矩?”
“開始!掌柜的開始?。?!”
“好好好?。 闭乒竦谋槐频亩伎煲屡_了,忙最后喊了一聲道:“拔得頭籌的人,我們濡興茶館愿意在三年之內(nèi),做到進店喝茶,分文不取!”
“下面,就請第一間的一號開始,一柱香的時間,作好一首詩!”
“二號,從半柱香的時候開始作詩,一柱香結(jié)束后,收取一號的詩文,到下一柱香的半途,收取二號的詩文,自此,三號開始作詩,反復(fù)以往!”
“來人,點香?!?p> “好?。 北娙思ち业臍g呼,人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勁,好像比試會友的人是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