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營帳內(nèi)
尉遲嘉當(dāng)場便摔了自己的湯藥,怒道:“她尉遲鷺要水就給她送去,本公主要水還要等上一陣?到底是誰這么大的膽子,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息怒,總歸是那邊的人不當(dāng)心,錯了公主的份,奴婢這就去敲打敲打他們?!北烫艺f完便要去找那些宮人討個說法,卻被她給攔下了。
“慢著!”
“公主?”碧桃轉(zhuǎn)過身來,不解,“您有何吩咐?”
“本公主親自去!”尉遲嘉嬌小嫣然的臉冷著,穿著一襲白色繡花對襟立領(lǐng)長衫齊腰裙,輕薄飄逸,天生麗質(zhì),黑發(fā)披散于肩側(cè),襯得病弱的身軀,自帶一股楚楚動人的風(fēng)骨,掀開玉錦絲絨被便要下榻。
“公主?”一旁的春桃大驚,上前攔下了她,“不可啊,您的腿還傷著,怎能下床?”
她冷笑,“自然是因為本公主傷著才要下床,否則,他們怎么能知道,一個堂堂的六公主,養(yǎng)病期間,竟然連這浴水都被人搶了去,不是打我父皇的臉嗎?!”
“公主,這……”春桃還欲說什么,碧桃卻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攔住了要說話的春桃,去了床尾處帶來的紅棕木衣箱里,挑出了一件與她衣裳相配的果白色菊花刺繡斗篷來,替她穿上,道:“公主說的是,奴婢陪您前去?!?p> “還是你知道本公主的意思。”尉遲嘉抬起高傲的小臉笑了笑,等碧桃替她系好領(lǐng)間的細(xì)帶后,才帶著她出了帳營,去了東側(cè)的營帳處。
原地,春桃氣的打翻了小桌上的茶盞,輕嗤:“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像郡主那般自負(fù)高貴的人,除非你能一腳踩死她,否則,她一旦有了翻身的機會,定能將你折磨個人不人,鬼不鬼。
她等著看,究竟是誰能扳倒誰?!
……
千姿百態(tài)的山脈連綿不絕,連帶著山巒跟著起伏跌宕,夜間的寒風(fēng)刺骨凜冽,混合著山谷間特有的舒爽氣味,清涼而甘醇。
駐扎在這兒的營帳沒有上萬也有上千,每一處點的篝火都為了防止猛獸的突襲。
星星火火的光亮連在一起,比之那灼陽甚至都毫不吝嗇,反而越發(fā)耀眼光明,似千萬盞的孔明燈一般,連地下那小小凸起的礫石都能看的清晰。
主仆二人并無點燈籠,是而人走到跟前了,宮人們才注意到他們的身影,一一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六公主,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奴才見過六公主,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尉遲鷺站在帳篷前立定,聲音聽不出息怒道:“免禮,本公主要見建平表妹?!?p> 姜赫抬眸看了過來,低聲:“見過六公主,公主殿下萬福金安!郡主正在里面沐浴,現(xiàn)下怕是有些不方便,敢問公主來此可有要事?”
“怎么,沒有要事本公主就不能見建平了?”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郡主現(xiàn)下不方便,怕是不好見公主的?!?p> “若是本公主一定要見到她呢?”尉遲嘉上前一步,視線低沉的掃向他,有些帶著身份的壓迫感。
姜赫身子未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道:“卑職恕難從命!”
“好一個恕難從命??!”她勾起唇角冷笑一聲,在這極靜的黑夜刺耳極了,面色一冷,抬腳便往里面走道:“那你可是小看本公主了,本公主今晚一定要見到她!”
“六公主?!”姜赫一怔,立馬轉(zhuǎn)過身去,伸手便要阻攔。
“姜赫,讓她進來?!崩飵?nèi),傳來一聲極為慵懶清冷的女聲。
姜赫后腿三步,拱手行禮,“是,六公主請——”
“呵?!蔽具t嘉嘲諷的瞥了他一眼,帶著身后的碧桃走了進去。
一進去,便見最里面有一處諾大的紗簾從天而降,阻隔帳篷的三分之一空間。
豆沙粉的芙蓉花刺繡朱砂若隱若現(xiàn),層層水蒸氣往上冒出,娟娟熱氣傾灑,隱約可見一女子,背對著她們的方向,坐在了寬大的松木浴桶里,那微微裸露的玉肩,白皙若雪,膚若凝脂,即使紗簾遮擋,也可窺探其中一二的風(fēng)姿。
白術(shù)從外側(cè)的方向,掀開紗簾走了出來,低身行禮道:“見過六公主,公主殿下萬福金安?!?p> “建平表妹倒是舒服啊?”她開口第一句便是帶著可見的譏諷,輕笑著道:“我連這浴水都沒有,表妹連這拉砌好的簾子都掛上了?”
“六皇姐這是什么話?”尉遲鷺舒服的躺在溫水之中,泡著清香濃郁的花澡,染上云霞一般熱氣蒸蒸的小臉,杏面桃腮,水木清華,比那開的正艷的梅花還要魅惑上三分,心情可見的舒暢,就連那緋色絳唇都翹起了邊,“你要是喜歡我這簾子,等我洗好了,建平送你??!”
“尉遲鷺!”她氣的連表妹都不叫了,脫口而出便是她的正名,怒聲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一個受傷的人,你搶我的浴水是什么意思?!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父皇,有沒有我這個皇姐?!”
“皇姐這話可是折煞建平了,建平何時搶了你的浴水?建平不知?。 ?p> “你敢說你不知?莫不說,你就是故意的?”
“皇姐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何患無辭?!”她怒氣橫生,抬腳便走了過來,“那為何你有這浴水,本公主那邊卻還要等著?你敢說不是因為你搶了這浴水?”
“六公主——”白術(shù)抬手擋了上來,生怕她一個沖動就進去了。
雖說都是女子,應(yīng)當(dāng)無甚妨礙,奈何他們郡主金尊玉貴,極為不喜被人盯視,否則就不會拉這簾子了。
尤其是,這人還是六公主,與他們郡主處處作對,他們郡主更為不喜,若是換成五公主,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這番舉動似乎更加刺激了尉遲嘉的怒火,瞪著她兇惡道:“你攔本公主作甚???”
“奴婢沒有。”白術(shù)小聲解釋,有她也不能承認(rèn)啊。
“你敢說你沒有?!”她嗤笑一聲,“不愧是主仆啊!一樣的謊話連篇!”
里側(cè),尉遲鷺拉過浴桶上搭著的白色芍藥繡花里衫裙,就在這溫水之中穿了起來,還有一件配色的月牙白的鴛鴦絲錦肚兜,棉質(zhì)舒適,綢緞上好,穿在一身冰肌玉骨之上,更顯白曦渾瑩,吹彈可破,可惜了,剛上身便染了水。
她站起身來,修長白皙的腿跨出浴桶,走了出去,氣場全開,陰森道:“皇姐若是來建平這逞你那口舌之快的,那建平可沒有功夫與你多耗什么!若是你來建平這兒是找建平之罪的,那建平可以告訴你,這浴水我用了,你要是不喜,大可以抬回去啊!建平絕不阻攔!”
“你——”尉遲嘉氣的小臉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上前堵了她這張能言善辯的嘴,怒嗤:“好一張利嘴??!看來這么多天的禁足還沒有讓你明白,什么是宮規(guī),什么是體統(tǒng),什么是膽大妄為?!”
她輕笑,笑的緋色的瞳眸里帶著嘲弄,帶著輕視,額間一抹去掉花鈿的美人痣,越發(fā)的清晰勾人,仿佛也在嘲諷她的自不量力一般,“尉遲嘉,你是不是忘了,當(dāng)日在八角亭本郡主給你的兩句箴言?”
“你叫我什么?!”尉遲嘉不可置信的看了過來,隨之反應(yīng)而來的便是濃濃的怒火,“你敢如此稱呼我?尉遲鷺!我看你這建平郡主的身份也不想要了是吧?!”
尉遲鷺抬腳走了過來,一張風(fēng)華絕代的妖艷玉容,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渾然天成的氣勢,睥睨著她道:“本郡主說,本郡主這么囂張跋扈仗的可不是皇伯伯皇祖母,你得罪我,對于你來說,并無任何益處。畢竟,我不靠你們尉遲家而活,因為,我姓尉遲,這天下,有我的一半!”
她被這話震驚的瞳孔放大,驚顫著回道:“你、你你你簡直是放肆……”
“放肆便放肆了。”尉遲鷺可笑的看著她,“本郡主有放肆的資本,你沒有,所以,你很生氣。即使這么一件小小的事,一份先給本郡主而未給你的浴水,都能引起你心中的不平?!?p> “所以啊,你別惹我,畢竟,你除了皇伯伯,一無所有。而我,不僅有皇祖母,外祖父,還有——”
尉遲嘉被她說的忘了反應(yīng),或者說,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你……”
“這鳳鳶國的一半天下!”她笑,笑的仿若能迷倒萬千之人的風(fēng)姿嫵媚,眉宇間展現(xiàn)的是滿滿的自傲和囂張,那是這世間,唯一無可比擬的風(fēng)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