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甜度,以及即使吞咽下去也持續(xù)殘留在口中的芳醇,讓宏光并不將其視作某種“食物”。
已經(jīng)無所謂這份齁甜和微弱的苦澀中究竟蘊含著多少人所需的能量,在他看來,這個東西的定位更像是珍貴的“調(diào)味品”。
甜味是無比奢侈的味道,在這個幾乎只有砂巖鹽的咸苦,以及蜥肉的酸澀味道存在的鎮(zhèn)子中更是如此。
而一想到肉類——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宏光仿佛是聞到了一股只有從豐碑里才有可能飄出來的熱熟加工后的肉的氣味。
據(jù)說豐碑里的人吃的肉,一樣是來自外界的那些長有鱗片的爬蟲,或者偶爾捕獲的帶毒鷹鷲,但不管怎么說他們有很好的生火工具以及水來烤制、燉煮那些食物。
甚至還存在著自稱“廚師長”的貴族幫他們加工...想也知道不可能與他們能吃到的那些東西相比較。
“要不換點咸口的東西吃?”
但吳乾的一句話讓他意識到自己聞到的氣味并非錯覺。
同樣似乎夾雜了別的氣味在里面的肉香,源自吳乾手里那個已經(jīng)被拆開的包裝袋。
外包裝上一樣有著大量文字,同時在中央部分呈現(xiàn)半透明,可以讓人看清里面的內(nèi)容物。
那是一些干癟的塊狀物,宏光在觀察的同時,望了望懸掛在不遠處一根繩索上的半只蜥蜴,確實很接近風干后的肌肉纖維。
只不過顏色要深得多。
“這是...肉干?是什么的肉?”
吳乾打開包裝后把開口對準了宏光,就像請他吃巧克力時一樣讓他平常。
不過這次宏光要謹慎的多。
“牛肉?!?p> 這個回答讓宏光皺緊了眉頭,微微抬起的手臂也放下,轉而攥緊了巧克力。
“牛肉?那玩意兒能吃么?”
當然宏光發(fā)出的疑問也讓吳乾有些無言以對。
對方是知道牛這個詞的。
只不過那種反應并不正常。
“...那看來你說的牛我知道的牛偏差很大。”
算是為了讓對方消除顧慮,吳乾從里面拿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塊兒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
而他作為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用大量香料以及調(diào)味品加工過的食物的現(xiàn)代人,自然不會有太大夸張的感觸。
“吃一點看看唄,不喜歡直接吐掉就行了?!?p> 吳乾慫恿著讓宏光進行嘗試,而后者也吐了口氣,下定決心似的將手伸了過來,拿出一小塊牛肉干。
仍就是出于顧慮,他沒有讓孩子與自己一起平常。
他先是在鼻子前聞了幾下,特殊的香料味在習慣了這個地方的飲食的人感受中,似乎有些刺鼻。
宏光閉著眼,皺著眉頭將肉干丟到嘴里,慢慢咀嚼了起來。
然后他突然加快了咀嚼速度,睜開眼睛用復雜的表情緊盯著吳乾。
“...明明是咸的但是有沒有苦澀的味道,肉香很強烈,但是還有別的特別的味道在里面,而且...這不是風肉干么?還是被密封著的,為什么既有嚼頭又不會太硬?”
該說不愧是有從商經(jīng)驗的人,哪怕現(xiàn)在落魄了,長久以來積累的與各種貨品接觸的經(jīng)驗,能讓他如同本能般做出對口中食物的評價以及對比。
而且說這話的時候,宏光依舊用左右腮幫子咀嚼著牛肉干,仿佛是要讓整個口腔充滿它的味道。
“爸爸?好吃么?”
小孩子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
吳乾再次做出了遞出的動作,這一次,宏光并沒太多猶豫,從中拿出了另外一塊,交到了孩子手上,而這一塊要比他先前試吃的大多了。
“慢點吃。”
宏光對孩子囑咐道,而后者也非常聽話的用小口撕咬下很少的一部分肉干品嘗,但也看得出他在忍耐將其一口吞下的沖動。
“孩子他媽能吃東西么?多拿一些吧?!?p> 吳乾也不忘提到宏光身后那個似乎已經(jīng)睡去的人。
宏光愣了愣,點點頭又從中拿出了一塊并且對孩子交代道:
“來,把它用一點水泡軟些,然后叫醒你媽媽喂給她吃吧。”
而話題也轉向了有關宏光妻子的事情上。
他的妻子是在前段時間倒下的,似乎是因為喝了并不干凈的水而中毒。
腹部劇痛并且伴隨著低燒。
可在這個地方,想要熬過疾病基本都看自己的免疫力。
這里不存在醫(yī)院和醫(yī)生,少數(shù)藥物也只能用高昂的“金錢”才能換取到,并且還不一定有用。
而所謂的金錢指的就是上供給他們的物資,而且還不能是“額定”的那部分。
他妻子的癥狀并不罕見,附近有不少人患上了類似的疾病,運氣好能熬過來,但大多都因為得不到治療就虛弱而死。
所以人們愿意接受那高昂的抽成,讓豐碑的人幫自己凈化下采集來的水,從而讓自己喝得更放心。
“發(fā)燒和腹痛...聽著是像是吃了什么臟東西?!?p> 宏光并未提到腹瀉的事情,可能是因為這里的人已經(jīng)缺水缺得連排泄都有些困難了。
“你也懂這些東西嗎?對了...你的商品里有藥一類的東西么?現(xiàn)在你的東西我可能一樣都買不起,但是我會想辦法...”
宏光并不是想說“都送我這么多東西了干脆再送點我需要的”。
如果他抱有那樣的想法的話,在發(fā)現(xiàn)巧克力和肉干的價值后,就不會依舊是非??酥频臉幼恿?。
他只是在建立了不到幾個小時的信任,去說服吳乾允許他“賒個賬”。
不過宏光并未抱有太大期望。
尤其是曾經(jīng)作為商人的他非常清楚吳乾身上的每一個商品都價值不菲。
自己被“請客”就已經(jīng)是從未料想過的意外之喜,又何來的資本請求別人提供自己需要的東西呢。
而吳乾也從另一個比較現(xiàn)實的角度,打破了宏光的希望。
“我沒有藥,而且也不懂她究竟是什么病,這種時候有藥也不能亂吃?!?p> 這家人的窘迫,吳乾愛莫能助,而宏光也沒有糾纏什么,只是垂下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我提太多要求了,你已經(jīng)幫了我們不少了,而我能幫你的還是不夠多,也就只有明天幫你盯著別人,還有啊,關于你的這些商品...”
正當宏光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附近傳來了沙拉沙拉的聲響。
宏光警惕地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孩子呆坐在地上。
用驚訝的表情看著他面前的身影。
不知何時,她那意識模糊的妻子已經(jīng)坐起身來,一邊抓著頭,一邊捂著腹部說道:
“阿光,那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