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分開已經(jīng)是第二次,步林本來以為維奧拉就是命中注定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但事實證明,人只能和人在一起。
世上最先進的通信技術(shù)便是電報,但是兩人均是沒有家的浪蕩客,一旦分離便是永別。步林很清楚這一點,他已經(jīng)往東走了很遠,卻又往西折回,然后停住,又轉(zhuǎn)身向東。他就這么來來回回地走了一整夜,最終跪在地上,狠狠地捶打雪地。
一想到美兒死時的慘狀,步林便深吸一口氣,猛力地往東狂奔。他明明很清楚自己必須離開維奧拉,但那是心里總像是被一條繩子拴著一樣,讓其魂牽夢繞。
他就這樣行尸走肉般地走了十幾天,渴了抓起雪塊就往嘴里塞,餓了便去砸死雪狐野兔,茹毛飲血。由于他的特殊體質(zhì),所以只要有吃的,無論如何都凍他不死。
這天,他蹲在雪地上,抬頭呆呆地看著深空。一時之間,他竟然分不清上下,以為自己會掉到天空里。當然,他不會真的掉進去,只是狼狽地撲倒在雪地上。
他本想就這么趴著,不起來??墒?,他忽然聽到雪地傳來了雪橇滑雪的聲音。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一群狗正拖著一只運載貨物的雪橇向著他跑來。
雪橇的主人讓狗停在步林面前,便問:“喂,兄弟,我看你倒下了。還好吧?”
步林呆呆地看著來人,只知道對方是個雄性,完全無法分辨對方的特征。他抓住一只狗頸后的皮肉,問男人:“能吃嗎?這狗?!?p> “啊?別開玩笑了。沒了狗,買賣都做不成了?!蹦腥苏f著用手握了握掛在肩上的長槍背帶。
“哦……”
步林說著便放開了狗,站起身來沒頭沒腦地往前走。
那男人看步林并沒有動粗的意思,便暗暗松了口氣。他叫住步林:“喂,隨我到寧城怎么樣?這大冷天的,要是遇上暴風雪就麻煩了?!?p> “有吃的嗎?”步林問。
“雖然不大,但是寧城怎么也是個城市,能滿足你的?!?p> “那好?!?p> 于是,步林便坐上了雪橇,跟著男人在一片紅霞之下進了寧城。
這寧城雖說是個城市,但是沒有罡風城一半那么大,就更無法和一流的大都市比了。那矮小殘破的城墻立在殘陽之下,仿佛是從古戰(zhàn)場穿越時空來到這里的一樣。這大概是因為軍用飛船飛艇的興起,使得本來高聳的城墻都頓時變矮,及至毫不起眼了。
與別的地方一樣,這里的建筑也并不很高,而且全都方方正正的,毫無特色。
一路走去,步林并沒有在街上看到很多人,顯然都躲到了家里避寒。
男人把雪橇停在了一個由四棟三層房子圍成的四合院外,并帶著步林從大門走了進去。只見大門后面是一個帶有接待臺的廳堂,木制的吊燈上本來應(yīng)該有十幾個燈泡,但亮著的就只有五顆。
一個用發(fā)箍把一頭大卷發(fā)卡在腦后的女人,這時正坐在有點殘舊的接待臺后面。她用一只手托著下巴,半垂著眼簾在翻一本書。她身上的大衣普普通通的,和她普普通通的面容非常搭配。
盡管這里有點像是鬧鬼的黑店,但步林畢竟是從荒野回到了文明世界,恍惚的精神馬上就稍微集中了起來。
女人抬眼看了看駕雪橇的男人,又看了看步林,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他衣衫的血跡上。她沒好氣地說:“喂,大河,你怎么就把殺人犯帶到我家旅館里面了?”
“嘿嘿,他身上的是野獸的血?!泵写蠛拥哪腥苏f完,咧開嘴笑了起來。
“獵人?怎么沒槍?”
“他可厲害了,用石子就能打死狐貍。對不對?”大河問步林。
“嗯……”步林點了點頭。
他的確在路上這么對大河說過,也沒有說謊。因為他這些天里,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能驅(qū)使體內(nèi)的水元素,讓它協(xié)助自己,控制在失控之前提高自己的身體機能。也許是因為精神恍惚,沒有雜念,驅(qū)使起來反倒如本能般輕易。
“鬼才相信……”女人懶洋洋地說,“不過,殺人犯也沒關(guān)系,只要有錢就好?!?p> “我沒錢?!辈搅謹嗳徽f道。
“那就出門右拐,那里有個坑?!?p> “嘿嘿,不用這么決斷嘛。反正你這里也沒有多少住客?!贝蠛铀榔べ嚹樀卣f。
“既然是你的客人,你怎么不將他帶回家去。要知道,我可是還有個兒子要養(yǎng)的?!迸艘贿呎f著還一邊翻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小小一個房子住了六口人?!贝蠛诱f,“你這里不是缺個男工嘛。你看他,既能做維修工還能當作保鏢,多好?!?p> “他?當保鏢?乳臭未干?!?p> “喂?!贝蠛訉Σ搅终f,“好好表現(xiàn)一下。能不能吃上熱飯,睡上老板娘就靠這下了。”
聽大河這么說,老板娘頓時沉了臉。她剛想發(fā)作,便看到步林呆呆地從大衣上摘下一顆紐扣。他把紐扣握在手中,隨意用拇指彈了出去。
只見那顆紐扣就像是子彈一樣飛向廳堂一邊的墻壁。隨著“啪”的一聲響,紐扣深深地嵌入在了墻壁中。
他本來是做不到這么高難度的動作的,一切都因為體內(nèi)的水元素協(xié)助他把力量集中到了手指。
目瞪口呆的大河和老板娘連忙湊到墻壁前面,把手指塞進被紐扣穿破的墻洞。當大河摸到還在發(fā)熱的紐扣時,手指幾乎伸進去兩節(jié)之多。紐扣打倒墻上能如此深入,要是打在人的身上可絕對能要人性命。
這下,老板娘和大河都無法認為步林是在撒謊了。只見老板娘湊到步林的面前,親切地握住他的手,笑著對他說:“包吃包住,沒有工錢,即時上班。怎么樣?”
“嗯……我沒所謂?!?p> “太好了,妮娜。”大河哈哈大笑道,“你終于有個擅長開洞的小伙子了。”
“三條腿的單細胞生物,滾回你的家去!”
老板娘妮娜把大河轟走之后,便領(lǐng)著步林來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只見這個旅館不是磚墻就是木頭,不僅簡樸,而且簡陋。那些陰暗的角落還飄著蜘蛛網(wǎng),讓人差點就以為自己來到了空置已久的兇宅。
“這里是我一個人在經(jīng)營,本來就沒什么客人。所以有時候我懶得清潔。當然,也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的關(guān)系,忙不過來?!蹦菽日f完哈哈笑著,想糊弄過去。
“為什么不賣掉?”步林脫口而出問。
“嗯……因為這里是我和先夫一起經(jīng)營的,我不想隨便處置我曾經(jīng)有過的愛。雖然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蹦菽戎钢块g,對步林說:“你就住這屋吧。有需要的話,你還得去樓下大堂值夜。沒問題吧?”
“沒問題?!?p> 妮娜看著步林身上那沾了血的衣服,說:“你還是去澡堂洗個澡吧。洗完到大堂吃飯?!?p> “嗯。”
步林一點主見都沒有,任憑這位新雇主指使。他來到四合院東側(cè)一層的澡堂洗好了澡,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凈的薄棉衣。
他穿好了衣服,便回到了大堂。大堂里仍舊毫無生氣,但卻有個用頭巾包著頭發(fā)的侍童正往接待臺旁邊的一張小圓桌上擺放面包和湯水。
那侍童比步林要小幾歲,看似十來歲的樣子。然而,他長得面如滿月,眉清目秀,即便是男人看到也會覺得喜歡。他一看到步林便笑著迎了上來,向步林彎了彎腰,說:“你好呀,大哥哥。你就是在我們家做工的那個人嗎?”
“好像是這樣。你是?”步林反問道。
“哦,我是妮娜的兒子小滿,今年十一歲了。”侍童說。
“我聽說她自己一個人經(jīng)營?!?p> “沒錯,但是我也會幫忙做飯。太好了,你來了,我就可以上學了?!?p> “上學?嗯,不錯?!?p> 對上學完全沒有概念的步林含糊地應(yīng)付這位叫小滿的孩子。就在這時,妮娜不知從什么地方走了過來。她笑著對步林說:“你的衣服我扔了,你身上的東西都放到房間里了。反正我的衣柜里還有很多先夫留下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隨便穿?!?p> “嗯,這很好?!?p> “我們快吃飯吧?!蹦菽日f著就讓步林和自己的兒子坐下吃飯。
妮娜這時倒是沒了之前的冷漠,跟兒子一唱一和地活躍了氣氛。步林看到這般溫馨的場面,心臟頓時有了溫度,目光也變得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