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看不起廠妹

　　“多謝夸贊?！睖ひ安焕洳粺嵫a了一句，算是捧他老媽的場子。

　　林曉秋看母子倆的相處方式，真是刷新三觀。

　　“聽說之前我的醫(yī)藥費是湯醫(yī)生提前墊付，也要謝謝你。”

　　這事林曉秋是聽廠里的財務(wù)說的，工廠里結(jié)算她的醫(yī)藥費是她出院那天。

　　之前她只交了二十塊醫(yī)藥費，后來沒人讓她繳費，她以為足夠，就沒再問。

　　湯伽野做這事不是第一次，碰見困難的家庭，他也會慷慨相助。

　　家里不指望他養(yǎng)活，他的生活費也只是小頭，醫(yī)院有食堂，生活也簡單。

　　沒什么需要花銷的地方，倒也不在意這些。

　　“小事。你的腳再養(yǎng)養(yǎng)，劇烈運動會出問題。”

　　秦素云聽二人聊天，不知不覺間眉開眼笑起來。

　　林曉秋臨走前，秦素云給了她一大包做糕點的面粉：“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回頭在你們廠里食堂做了大伙吃。”

　　既然秦素云這么說，林曉秋也沒怎么推辭，一袋精細面粉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反正她也打算給廠里的工友解解饞。

　　也是她之前答應(yīng)好的，還沒有兌現(xiàn)。

　　秦素云安排湯伽野送林曉秋回廠里，當(dāng)林曉秋看到他從一間平房推出一輛高大的摩托車，有些傻眼了。

　　看不出來表面斯斯文文的湯伽野醫(yī)生，竟然是飆車一族？

　　一起騎摩托車會有肢體碰觸，她還要拿上一袋面粉，大包小包不方便，笑著搖手：“不用了，我坐公交，門口就有站臺，湯醫(yī)生應(yīng)該很忙，別耽誤工作。”

　　“那再見。”

　　只見他騎車一溜煙不見蹤影。

　　秦素云以為兒子是開竅了，終于懂得摩托車可以讓兩個人更親近，忘了他最愛這輛破車。

　　只能看著已經(jīng)不見背影的兒子空嘆息。

　　“曉秋啊，你別笑話他，伽野平時特別忙，壓力也很大，唯一放松的機會就是騎車兜風(fēng)，他不是故意的，我給你錢，你打出租車回去?！?p>　　這事湯伽野辦的太糟糕，等他飄回來，秦素云打算還是要啰嗦兩句。

　　“阿姨，這點東西又不重，我能拿。打車錢我有，坐公交方便又實惠，您不用破費，我年輕力壯，不用擔(dān)心?！?p>　　林曉秋笑得沒心沒肺，剛才那頓飯感覺圓了一個夢。

　　從此，不必再對湯伽野這個人耿耿于懷，這樣也挺好。

　　因為他是比劉文康更高的高枝，她攀不上去，也不想攀，只想安穩(wěn)地平靜過日子。

　　周六下午，林曉秋把帶回去的面粉借食堂做了好多面包，餅干，招呼大伙一起吃。

　　工友們自然對林曉秋的手藝贊不絕口。

　　林曉秋不敢說面粉是廠長夫人給的，只說是朋友給的，請大家嘗嘗手藝。

　　方芳吃的最多，最香：“曉秋，你人怎么這么好？那天招待客戶的食物，大家眼饞但都不舍得吃，我以為你當(dāng)時說有機會給大家嘗嘗，只是客套話，今天兌現(xiàn)，人品真是沒話說。”

　　林曉秋本來也打算等陳文露還錢之后買一包面粉烤面包給大家吃。

　　只是這樣好的一袋面粉少說也要三十塊，她現(xiàn)在手上有三百多的現(xiàn)金，三十塊夠她一個月開銷，還真有點舍不得。

　　她只是拿了秦素云的人情還人情，也沒多偉大。

　　想著以后秦阿姨需要幫忙，她一定義不容辭。

　　“方芳，吃完咱們?nèi)ス涔浣?，好久沒好好去溜達了呢?！?p>　　林曉秋想著與其坐吃山空，不如去看看有沒有掙錢的機會和路子。

　　“現(xiàn)在就走，我想買身衣服，你幫我參考參考?！?p>　　方芳頓時不餓了，大口塞完最后一口面包，說走就走。

　　兩人回宿舍取錢包，洗臉，扎好頭發(fā)出工廠。

　　林曉秋穿一件淺綠色格子襯衣，大長腿上是一條高腰喇叭褲，頭發(fā)扎成高馬尾，素面朝天，自然又清純無敵。

　　她的穿著不算時髦好看，只是當(dāng)下很樸素的打扮。

　　但她走在街上，頻頻引來注目。

　　兩人走走逛逛，林曉秋一路都在觀察小商鋪都在賣什么東西，默默記在心底。

　　方芳站在軟膠塑料繩攤前不肯走，買了五條七彩的編織繩戴手上笑瞇瞇地問：“好看嗎？五毛錢，哈哈?！?p>　　林曉秋記得以前有人進廠里去賣過，進價是兩分錢一根，一條八分錢的利潤，看街上的人流量，一天能賣一百條頂天。

　　小賬不可細算，一天八塊錢的利潤，風(fēng)雨無阻三十天，一個月二百四的利潤，但非常消耗時間，她們只有周末才有機會出來掙錢。

　　四個周末八天，應(yīng)該能掙六十四塊，找個地段好，人多的地方，一天十塊應(yīng)該能行，八天八十塊，好像還不錯。

　　目前，這個小生意還蠻適合做，只是要多花時間找擺攤的地方。

　　林曉秋正想著掙錢的事出神，被方芳拉進一個衣服店。

　　老板是個中年婦女，從頭到下打量林曉秋和方芳一眼，沒站起身招呼。

　　想著這樣的兩個人，無論如何都買不起她店里的衣服，何必浪費口舌？

　　“老板這衣服我可以試試嗎？”

　　方芳看上一件蝙蝠衫，躍躍欲試。

　　她以為寬大的版型能遮蓋她的體型，顯得不那么胖。

　　林曉秋不贊成的指著一件稍微修身，但沒有那么緊身的長袖襯衫：“那件能顯瘦，你別總穿這么寬的，顯得臃腫。”

　　她沒說胖，是給方芳留面子。

　　“兩件都沒她的號。”老板懶得招呼，看都不看一眼張口就來。

　　“老板，做生意不是你這個態(tài)度，你看都沒看我們一眼，怎么就知道我們說的是哪一件？”

　　方芳先急了，她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很多店家看她的眼神，讓她很難受，也是她很多時候望而卻步不買衣服的原因之一。

　　無非是嫌她們廠妹窮，老板看人下菜碟，但是連敷衍都懶得的老板，她是不爽的。

　　“不管哪一件，我店里都沒有你這種身材的衣服。我店里只賣中小號?！?p>　　老板態(tài)度囂張，低頭看報紙的半張臉不屑又譏諷。

　　方芳被氣哭了，忽然沖出店外，林曉秋本想好好和店家理論，方芳一跑，她忙追出去。

　　“你哭什么？多大點事？”林曉秋從未見方芳這么脆弱過。

　　在廠里，她可是從來都不掉眼淚，至少在林曉秋面前，方芳沒有一次因為身材掉眼淚。

　　“曉秋，你不懂胖子的悲傷，我今天高高興興來買衣服，逛了這么多家店，就是沒有我的號，我買不到就算了，他們憑什么看不起咱們？就因為咱們是廠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