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零坐在主審席位上,看著下面的侯向林,感覺很不真實,另外還有一些膽怯。
九思學院的師生,沒有不認識侯向林的,因為學院最高獎學金項目,便是這位大善人所設(shè)。
“侯先生,您……您渴不渴?”王零舌頭不太利索。
侯向林沒有開口,只是搖頭。
“您餓不餓?”
還是搖頭。
一旁的許嚴原本是帶著學習的謙虛態(tài)度來觀摩審訊天才的精彩表演,在見到這一幕后,不禁疑云叢生。
“這是審訊嗎?”
“還是我沒見識過這種高級別的審訊手段?”
“還是這小子根本不懂審訊?”
審訊的目的是為了獲取口供,口供的內(nèi)容無非兩點:一是承認或否認犯罪事實,二是陳述犯罪經(jīng)過。
王零的“高級別”審訊手段當然無法獲取以上兩點,但這時意外出現(xiàn)了。
門響了,一名刑捕把許嚴叫出去,在耳邊低語數(shù)句,他的虎目立即瞪得又大又圓。
就在剛才,一個叫魏國晨的男子,主動到刑捕房投案自首,說侯向林是無辜的,自己才是元兇。
許嚴肯定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辭,立即把人帶進審訊室,當對方說出“命運轉(zhuǎn)盤”時,他知道此案已接近尾聲。
命運轉(zhuǎn)盤是魔宮禁物,擁有逆天改命的強大功能,同時還有一個特性:在開啟之后具備一定的時效性,只有在這個時間段內(nèi),與其接觸的人才會得到命運的指定,而時間段的長短,跟命運轉(zhuǎn)盤本身的能量大小成正比,能量越強,維持的時間就越久,影響的人越多。
侯向林是命運轉(zhuǎn)盤的宿主,胡不為、安夫人、胡希顏、秦浩然以及王零是被影響者,除此之外,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更多的被影響者,由此可以斷定,侯向林得到命運轉(zhuǎn)盤的時間應(yīng)該就在那場晚會上。
如果侯向林沒有說謊,轉(zhuǎn)盤的初始擁有者不是他,那么必定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魏國晨!
魏國晨交待,這個命運轉(zhuǎn)盤是他從妖域的一個走私商人手里低價購得,但并不知真假,因為命運轉(zhuǎn)盤在民間一直只是傳說。
他知道好友侯向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于是在參加那次慈善晚會的時候帶上了命運轉(zhuǎn)盤。
晚會開始之前,他把轉(zhuǎn)盤拿給侯向林鑒定,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就開啟了,然后沒入其體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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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轉(zhuǎn)盤,能不能給人帶來好運?”
“應(yīng)該可以,但目前為止,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的轉(zhuǎn)盤,九成以上是厄運?!?p> “這種轉(zhuǎn)盤很多嗎?”
“不多,已發(fā)現(xiàn)的大概有三百多個,但肯定還有隱藏的?!?p> “它們到底來自何處?”
“魔宮,一個非人間非妖域的地方,至今無人知道它的具體位置。”
王零大開眼界,好奇心得到滿足,嘆了口氣道:“你說,要是我去摸一摸,會不會指向帝王將相,或者是洪福齊天、萬壽無疆之類的?”
“別做夢了,要真有那樣的轉(zhuǎn)盤,魔宮早就統(tǒng)一人間妖域兩界了。”許嚴一邊說,一邊在心里暗道:“你小子早就摸過了,只是具備特殊能力,沒有受到轉(zhuǎn)盤影響而已。”
其實,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當侯向林用手輕拍王零肩頭時,轉(zhuǎn)盤指針便開始旋轉(zhuǎn)起來,厄運使者的身份并沒有阻止轉(zhuǎn)盤,但指針最后剛好轉(zhuǎn)到了“保持原狀”。
也許,王零根本就不是什么厄運使者,只是運氣比身邊的人稍微好一些,這樣便反襯出他人的不幸。
假如他時不時出現(xiàn)意外,那么誰還會把那些破事歸咎到他的頭上?
但他運氣真的很好,近乎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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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命運轉(zhuǎn)盤事件中,很多人受到極大傷害,兇手秦浩然其實也是受害者。
他原本是品學兼優(yōu)的高材生,受命運指引,淪為瘋狂的殺人惡魔,但他的結(jié)局不會改變,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其實,命運轉(zhuǎn)盤只是一個引子,它的真正作用是把人的某個弱點或特點無限放大,從而影響他的行為,決定他的命運。
秦浩然的確品學兼優(yōu),但他的心里一直為出身貧寒而自卑,總認為別人瞧不起自己,當這種想法變得偏執(zhí),進而形成固化的仇恨,那么就會因為一個眼光而行兇殺人。
胡不為也是一樣,因為他重癥在身,身體機能活性下降,命運轉(zhuǎn)盤利用這個弱點,在他最難以防守的地方打開缺口,逐漸變成一具僵尸。
胡希顏,漂亮的九尾狐小仙女,雖然已脫胎成妖,但和人族一樣保留少許獸性,并且是典型的吃貨,尤其喜好肉食,命運轉(zhuǎn)盤只是放大了這個喜好,讓她的食欲返祖。
安夫人,溫柔的玉兔,有一顆善良的心,但她一直很害怕自己變老變丑,無法吸引丈夫的目光,于是命運轉(zhuǎn)盤幫助她把這種害怕變成心理扭曲,從而憎惡年輕男子,因為他們最喜歡年輕女孩。
侯向林,公認的大善人,做生意非常精明,于是命運轉(zhuǎn)盤讓他變得更精明,在最近一筆生意中,把別人算得血本無歸,在賺取大量金錢的同時失去了多年好友。
至于王零,是個例外,因為任何人都有弱點,都能被命運轉(zhuǎn)盤找到并加以放大,而他絕對不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相反特別多。
可是,命運轉(zhuǎn)盤最終指向“保留原狀”,誰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難道說,保持現(xiàn)狀,繼續(xù)做一名“厄運使者”,是他無法改變的宿命?
或者說,“厄運使者”受到冥冥之中強大力量的牽引,命運轉(zhuǎn)盤根本無法做出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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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嚴準備結(jié)案了,這次命運轉(zhuǎn)盤之案涉及的人員都已查清,案件的起始到終結(jié)脈絡(luò)清晰,基本沒有疑點。
蘇城主、金南、許忠等人暗暗松了口氣,且非常慶幸。
在他們心里,這個事件的真正起因絕不是魏國晨從妖域購買命運轉(zhuǎn)盤,而是因為王零這個“災(zāi)星”,并且根據(jù)前幾年的經(jīng)驗,這次應(yīng)該會把整個蒼南城搞得翻天覆地才對。
所以,現(xiàn)在這個結(jié)局,他們很慶幸,比升官晉級還要開心。
但他們忘記了,“厄運使者”從不讓人失望。
就在許嚴將結(jié)案報告寫好,準備遞交城主府蓋章封檔時,一個意外發(fā)生了。
魏國晨突然在大牢里翻案,說他是冒名頂罪,并非命運轉(zhuǎn)盤的初始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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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總,你一定要相信,那東西絕對不是我的。”
“我事先警告你,冒名頂罪與原罪同刑,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就是罪上加罪!”
許嚴殺氣騰騰,虎目生威。王零坐在一邊,只是擺設(shè)。
魏國晨哆嗦道:“事情是這樣的,侯向林事發(fā)之后,他的家人找到我,說命運轉(zhuǎn)盤根本不是侯向林的,是有人要害他,因為他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很多生意也與此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所以萬萬不能承受罪名,于是請我?guī)兔斪铮乙粫r糊涂,便答應(yīng)下來?!?p> 許嚴冷哼:“一時糊涂,當本官傻嗎?”
“是是,侯家許諾,只要頂罪成功,便把蒼南城的一半產(chǎn)業(yè)劃到我的名下。”
侯家家業(yè)龐大,遍及混居之地,僅蒼南城內(nèi)就有三十幾家店鋪,上千畝良田,以及諸多房產(chǎn),這一半產(chǎn)業(yè)足以讓無數(shù)人舍生忘死。
許嚴虎眼如電:“既然如此,你為何又突然翻案?”
“昨天妻子托人代話,說她去打聽了一番,這個案子不小,我可能會判終生監(jiān)禁?!?p> 魏國晨的聲音突然提高:“許總,你說一輩子待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再多的錢財又有何用?所以我要翻案,我要說實話,我根本就沒去找什么走私販子,也從來沒有賣過命運轉(zhuǎn)盤?!?p> 許嚴突然起身,快步向門外走去,王零滿頭霧水,趕緊亦步亦趨。
魏國晨急呼:“許總,你別走啊,我說的都是實話,是侯向林的家人讓我來頂罪,我真的什么都沒做過,你快放我出去啊。”
許嚴不予理會,徑直離開,卻又在邁出鐵門后,回頭說了句:“你最好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否則就不只是把牢底坐穿?!?p> 王零緊跟其后,沒發(fā)一言,但他覺得魏國晨沒說假話,那表情太真實了,沒人能裝得出來。
回到書房,他泡了兩杯茶:“老許,我看姓魏的挺老實,你怎么那樣嚇他,剛才出門看到他褲襠都濕了?!?p> “你也覺得他老實,那這家伙肯定在裝。”許嚴冷笑:“姓魏的出身麻兔一族,最擅長狡兔三窟,即便真的給侯向林頂罪,也必定會先給自己留條隱蔽的生路,否則是絕對不會干的?!?p> 王零道:“你是想把那條生路給挖出來?”
“聰明?!?p> “可有啥意義?”
“既然是生路,他又不主動說出來,肯定跟案件真相有關(guān),會牽涉到別的人和事,如果不給他點壓力,他還會患得患失,遮遮掩掩的?!?p> “老許,你真是老奸巨滑?!?p> “嘿嘿,跟人學的?!?p> 許嚴怪笑,突然微風陣陣,虎股發(fā)涼,用手一摸,這才驚覺褲子不知何時破了一個洞。
他很奇怪,這些天總是會出現(xiàn)一些小小的意外,以前從來沒這樣過。
但虎族向來馬虎大意,從沒懷疑到王零的頭上。
不過,許嚴在刑審方面絕對不馬虎,反而觀察敏銳,精細入微,他對魏國晨的判斷只過了兩個時辰便得到驗證。
魏國晨在各種壓力之下,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交待出一條驚人的秘密:
命運轉(zhuǎn)盤的確不是侯向林的,也不是他的,而是朱紅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