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南城共有八大街區(qū),四個主城門。
甲丁家位于西城郊,走西門。
半步區(qū)不能直接到西門,途中要經(jīng)過昆牙區(qū)。
兩區(qū)街巷相連,但昆牙區(qū)治安讓人羨慕,特別是對于王零。
看著整齊的街邊路攤,彬彬有禮的妖精妖怪,有條不紊的車馬流通,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饞得王零直掉口水。
迎面駛來一輛四驅敞蓬馬車,馬匹神俊,車廂豪華,車上的人更是精致玲瓏,盡是天香國色的絕色美人。
美人們嘻玩打鬧,笑聲琳瑯,姿態(tài)動人,猶如一塊巨大的移動磁石,吸引了滿街目光。
王零也情不自禁看去,心里琢磨:這么放浪形骸,怕是青樓女子吧,要不就是戲園藝人……
此念未畢,突然中斷,因為他透過綠衫粉裙看到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豪華車廂中央,四周美女環(huán)繞撒嬌,他卻像帝王般泰然處之,滿臉欠揍的心安理得。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黑勇。
王零已被此人刺激兩次,如今又來一次,著實讓人生無可戀。
但他迅速將頭低下,兩輛馬車擦身而過。
王零抬頭,尋思:
黑金一族,真有迷惑全天下各族少女的魅力?
突然,神思恍惚:
黑勇自稱是黑金一族入世體驗者,現(xiàn)在體驗結束,他卻不回歸族地,賴著蒼南不走,到處禍害小姑娘……
一周前,他自稱一周后會改變命運,因為他知道一周后體驗結束,這倒也合情合理。
可他明明知道一周后就會恢復黑金公子的身份,又怎么會在白婉清面前表現(xiàn)得那般低賤卑微?
如此說來,當時黑勇應該無法肯定一周后即將發(fā)生的變化,只是憑著某種有跡可循的東西,做出的一種預料。
而這個不可確定的東西,絕對不會是可以確定的體驗期限。
黑勇不是黑金公子!
王零猛然驚醒。
西門到了,馬車長驅而出,直奔甲家。
甲家表面很簡陋,有一個松松垮垮的竹院門,院子里蓋了兩個草棚。
接下來,卻讓王零大開眼界,因為在草棚之下,隱藏了一個地下“行宮”。
地下建筑甚是宏偉,足足有數(shù)百平方,各種功能房間一應俱全,唯一缺陷是光線較暗,但對銀甲一族卻不存在。
王零是第一次到銀甲族的家中,很是驚奇,將地下“行宮”參觀個遍。
“公子,這就是地心蓮?!?p> 甲丁從儲存室里拿出一坨黑乎乎的東西,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魔芋味。
王零按約付了雙倍價錢,準備立即返回,因為馬車在外面等著的。
在離開“地宮”時,他看到“宮門”旁邊有一個打磨光滑的圓形大石壇,中間是松軟的土壤,卻什么都沒種植,于是好奇打聽:
“甲大哥,這是做什么的?”
“呵呵,親朋好友串門兒用的。”
王零迷惑,甲丁稍做解釋,立即明白,大笑起來。
原來,銀甲是地行族,親朋自然大多也是此族,時常會用習慣的方式串門兒,而地宮四周都有堅硬巖石,獨獨在此預留松軟的土質(zhì)通道,方便他們使用。
好巧不巧,光滑石壇內(nèi)泥土翻涌,中心向下塌陷,出現(xiàn)一個圓形空洞,一位親友冉冉升起,前來造訪。
王零瞪大眼睛。
來者是一位黑紗麗人,容貌清秀,體態(tài)婀娜。
更妙的是,她雖從土中來,渾身上下卻不沾一點泥土,還帶著一股淡淡幽香。
黑紗麗人看到王零,微驚垂目,似有幾分羞澀,迅速取出一頂黑帽戴上,將不俗面容遮住。
“丁大哥,沒想到你家有客人,失禮了。”
“這位公子前來購買地心蓮,是個很好心的人呢?!?p> 王零隨即告辭,乘坐馬車,取道回城。
行至半途,王零突然憶起,那黑紗麗人散發(fā)的香水味道,與自己在憐花胭脂店所購香水似乎相同。
在此之前,王零從未買過香水,故而對那瓶香水味道記憶深刻。
“用相同的香水,同是地行一族……而且隨身攜帶一頂遮臉寬帽!”
奇數(shù)非偶,王零猛悟,卻不動聲色,只催車夫快馬加鞭。
他不過初始境下階,此時回去,打草驚蛇倒是其次,怕的是自投羅網(wǎng)。
花無暇公子說過,赤地龍是他的婢女,因偷竊逃離隱藏。
王零無心攀附權貴,但今日送上門來,卻也不能視而不見。
----------------------------------
趙東寶最近幾日頗不太平。
與屬下切磋修為時,被打破鼻頭;捉拿一名殺人兇犯時,被劃破手臂;在家跟兒子玩騎馬馬,兒子拉肚子,結果弄了一身……
但他沒覺得異常,因為做刑捕,總會比普通人多一些意外。
此時,快要下班,他準備回家的路上,給兒子買些糖果,再給老婆買點胭脂飾物。
門推開,王零心急火燎沖了進來。
趙東寶知道今天又不能準時回家,苦笑道:“大人,有何要事?”
“那個赤地龍婢女,被我碰巧遇到,但不能完全肯定。”
“好,我馬上安排人手,布控抓捕?!?p> 依王零的意思,直接進入甲家,如果人在,立即抓捕,如果不在,一是向甲丁了解其行蹤,二是在甲家蹲點守候。
趙東寶經(jīng)驗豐富,覺得花無暇公子的話不可全信,赤地龍可能藏得更大的事情,所以要小心行事。
最后,二人決定:先與甲家鄰居溝通,讓他進入甲家,看赤地龍在不在,如果在就抓,如果不在,便在鄰居家蹲點守候。
“大人,我們打個賭,賭額五兩,如何?”
“如何賭法?”
“我賭赤地龍一定不在甲家?!?p> “為何?”
“賭了我就說。”
王零算下時間,自己離開甲家不到一個時辰,返回去更快,加起來也不過一個時辰多點,而甲家地處偏遠,又正好卡在飯點上,赤地龍必定會留在甲家用餐。
“好,跟你賭了?!?p> “大人爽快?!?p> 繼而,趙東寶分析道:“大人剛說了,赤地龍看到您后,立即戴上帽子,說明她非常警覺,而且您已經(jīng)引起她的警覺,所以她有八成機率是我們要找的人。
“另外,能勞煩花無暇親自出手的婢女,恐怕身上藏的事非同小可,而這會讓她更加小心,任何一個不速之人,都會讓她迅速逃離?!?p> 半個時辰后,天色完全黑下來,鄉(xiāng)野寂寥,王零果然輸了。
鄰居去了甲家,沒有看到黑紗麗人,于是按刑捕教的話術問道:
“之前我從你家過,聽到有女人聲音,怎么,藏起來了?”
甲丁正容:“別瞎說,那是我一個遠房親戚,說起來還是長輩呢?!?p> “到飯點了都不留親戚吃飯,你可真是吝嗇?!?p> “怎么沒留,但她執(zhí)意要走,我也沒法。”
王零的五兩紋銀輸?shù)眯姆诜?p> ---------------------------
明月當空,四野空曠如洗,王零坐在鄰居家屋頂,看著空中那盤殘月,勾起鄉(xiāng)愁,于是提起酒壺,灌了大口。
趙東寶早料到要在此蹲點,提前準備了酒菜。
他本應在家陪伴妻兒,卻不得不在此山野度夜,亦是大口喝酒。
“老趙,你說赤地龍何時能來?”
“難說,快的話今晚會來,遲的話不知時日?!?p> “呵呵,早遲都被你說了,怎么都是你對?!?p> “大人英明?!?p> 兩人有一句無一句搭話,醉至深處,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
月華如水,靜靜灑在王零略顯清瘦的臉上。
一個剛從學院畢業(yè)不足半年的少年,如今已是準八品官員,每天跟窮兇極惡的罪犯打交道,委實辛苦。
夜深人靜是他最輕松的時刻。
但是,在他無法意識的幽海之中,那個模糊影像正在忙碌不停。
“不對不對,這小子全身經(jīng)脈先天貫通,修煉理應事半功倍,怎么會停滯不前?”
“沒有陰毒,沒有陽毒,沒有任何毒物,何來如此?”
“沒有禁制囚錮,也沒有詛咒定語,因何如此?”
模糊影像在原地轉來轉去,不停思考,但似乎只是思考,沒有任何煩燥的情緒,這讓它的思考始終保持冷靜敏捷。
突然,它停止轉動,喃喃道:“難道,是他那方面的東西造成的?
“如果他的修為提高,那方面的影響力就會相應提高,而當他晉升神境,甚至成為真正的神祇,就會毀滅這一方天地!”
幽海之中,突然驚雷滾滾,一道長達億萬里的閃電,自無盡虛空中劈來。
天地有陰陽,大道有損益。
修行之人,逆天改命,其實是以天地之益補已。
而道之損,是修行者的毒藥和禁區(qū),無人知曉,無人參悟。
這一道閃電,直接將模糊影像擊得粉碎,連渣都不剩。
但它本不是實體,甚至都不是體,僅僅只是一個抽象的虛空影像。
閃電過后,模糊影像慢慢恢復成形,開始思索:
“剛才劈我的是虛空無妄界雷,它干嘛劈我?
“難道是我觸及了不能提不能念的大禁忌的東西……所以我剛才什么都沒想。
“從今往后,我只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可是,我被種在他的幽海里,與他同生共死,應該算是同一個人吧。
“萬一他真的成神,打通意識——幽?!摽盏耐ǖ?,會不會反手把我給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