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春驚寒食

第三十章 翔士

春驚寒食 魂動師之導(dǎo)師 7308 2021-09-06 14:16:52

  夜中,明月高掛中空,群星在她的光華下晦暗地閃耀。

  初春林枝仍然干枯,春意還未完全吹遍玉門關(guān),大地一片蕭索之意,在夜中的剪影像是一支支劍戟,刺向石窟,搖曳的火把微弱如螢火蟲,在大佛的臉上映出變換的光影。

  藍迦樓抬起頭,仿佛穿越時間與那佛像巨大的眼睛對視。他雙手合十,對著佛像施了一禮:“我上上次離開陸地之時,現(xiàn)存的很多佛窟還沒有開鑿;而距離我上一次到訪,這里卻有很多還未造好?!?p>  “教引正大人,教習武功為什么要長途跋涉,特意來到此處?”蕭懷遇問。

  “圣域已不在大地上,缺少你們可以撥動的琴弦。只有這里還留存著濃厚的前人的靈力,如若想要成為真正的翔士。”

  戈舒夜疑惑道:“靈力?”

  藍迦樓抬頭看著一個千佛龕,里面密密麻麻布滿了小佛的造像,五彩描畫的壁畫描繪著栩栩如生的西方世界,那些力士、菩薩,長著人面的鳥,站在碧波之中五彩石鋪就的金地之上,阿難和迦葉侍奉著佛陀,他們身后發(fā)出金光……從云中而來的龍、馬、鹿、鳳凰,絢麗到不可能的圖景從面前一直延伸到天頂。

  幾人仰頭隨著他的指引,直望著一層層的藻井天花,那里畫著重重疊疊的十三天,絢麗無法描述——那些善男信女、那些求道者,從一千年以前就開始,在這里描繪著他們心中的極樂世界,那里應(yīng)有盡有,沒有饑餓,沒有寒冷,沒有痛苦和疾病,只有絢麗的神佛同游。

  藍迦樓突兀地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地獄?”

  “人們死后,接受審判的地方?”

  藍迦樓搖搖頭:“地獄并不是存在于地下,我到過人類可以挖掘大地到極深的時代,大地的深處埋藏著生命和行星的歷史、化石和礦藏,那里并沒有埋著地獄。

  但地獄仍然存在,不是存在于人死后,而是存在于人生前。

 ?。ㄋ斐鲭p手,輕輕按在戈舒夜太陽穴上)

  地獄就存在于人的腦海之中。

  就像這里求道的人們,同時,西方極樂世界和天堂,也存在于人的腦海中?!?p>  “可是人死了,一把火燒成灰,構(gòu)成人體的物質(zhì)微粒隨著元素循環(huán),去到另一個人、另一種生物當中去,就什么也沒留下了。

  曾經(jīng)在這里造出這么宏偉的大佛,這么華美的經(jīng)變壁畫的人們,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他的肉體和他的靈魂同時散失了,熵無可逆轉(zhuǎn)的增長。

  他心中壯美的、只屬于他的靈魂世界,還未來得及傳達給他人,也永遠地消失了。

  只留下這只字片語的記憶,也最終隨著風化被一點點消磨,直至有一天,沒有任何痕跡,像頹圮的空屋,像被風沙淹沒的孤城——那豈不是很悲哀嗎?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蕭懷遇顯然師從三山很久了。

  “那只是對于被困在單向時間箭頭中的人類而言。不可知和不存在并不是一個詞。我們?nèi)祟愑捎谡J知的狹隘不能知,但冥冥自知。人的思維就像是一個存在于某個時空截面上的結(jié)構(gòu),只要存在過,時空就會將其記住。如果宇宙的所有時空是一個全集,我們生命歷程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個非常短暫的子集。

  并不是時間在流逝,只是我們在快速地劃過天際,像是云室中一個個隨機的軌跡。

  記憶全集也不過是冥冥的一個子集,但在這里,也許你們可以更容易感受到它。”

  那些不屬于這個時間的,人類同類的記憶,和情感。

  對于一部分的我們來說,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對于一部分的我們來說,未來還沒有到來。

  戈舒夜抬頭,凝望著那一樁樁莊嚴、巨大的佛像,仿佛在凝望著重疊的時間。

  在藍迦樓的手接觸她的一瞬間,她突然看到了不同的畫面,像是無數(shù)畫片在眼前重疊,她又能同時看到似的——未被開鑿大佛時的山崖,和現(xiàn)在還未存在的洞窟。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藍迦樓:“藍先生,這是什么?”

  藍迦樓這次不能再保持一貫淡然的笑容,露出一個真正吃驚的表情。他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讓戈舒夜不安的熾熱眼神打量著她,那眼睛像是平靜的大海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是在時間中流浪的人們的時間結(jié)界?!?p>  “我要學(xué)這個嗎?”

  藍迦樓搖搖頭:“我……還不確定。你先跟懷遇學(xué)習翔士的入門之法吧,我軍營中有事……告辭了?!彼@得心神不寧起來,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戈舒夜覺得有些奇怪,她心中此時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如果按照無頭圣女的故事,現(xiàn)在的藍迦樓還不知道安參勢的事情——他也被困在自身的認知之中嗎?還在找她?!

  戈舒夜微微地吃了一驚,但這種猜想隨即就被蕭懷遇的聲音打斷了:“即使你獨立凈化了拾取的靈絡(luò),也不過是個白撿了些靈力的白童生而已——藍先生已經(jīng)默認你會成為翔士了嗎?未免也太輕率了。”

  戈舒夜不服氣道:“那個什么翔士,很難嗎?”

  蕭懷遇拍手嘲笑道:“你可真外行??!——你和你西廠的主子們尋尋覓覓追求永生,竟不知道翔士是成為永生者的初級職階,就是被外人稱為‘藥師族’的門檻,這不都明文寫在黑墓和白劍之上的嗎——他們在干嘛?!

  哦,我知道了,他們肯定把各自得到的內(nèi)容,以門派秘笈、家門秘密或者傳男不傳女之類的,當做商業(yè)機密捂起來,互相不肯交通有無——位高權(quán)重的太監(jiān)都沒有文化,識字都不靈,所以他們更也不肯請個翻譯咯?

  也是,蒙昧曾經(jīng)很久地占據(jù)人間的思想,巫蠱曾是可以誅九族的罪。”他搖搖頭,望著夜中只有月亮,群山未醒的大地。

  他們拾級而上,直到佛窟的最頂端,大佛的頭頂。

  ******

  注釋篇

  **藥師職階**

  存在于時間中的流浪者,遵守三山條令的,有一部分被時間之中的陸上之人稱為“藥師族”。

 ?。骼苏邆儾⒉贿@么稱呼自己)

  但為了維持三山圣域能夠保持一個類似人類社會的基本框架,區(qū)別社會職責,藥師族的職階分布如下。

  ***

  非永生者。

  白童生:剛剛被三山召喚,開始意識到三山存在,開始和自身所處時間分離者。此部分人展現(xiàn)出靈力,但還未脫離自身所在的時間,所以會繼續(xù)變老,并沒有“永生”。

  注:白童生可以理解為人類社會的“未成年人”或者是“青春期前兒童”,對于三山系統(tǒng)不必履行責任。

  永生者們基本放棄了生育后代這項生命之樹用來對抗時間的道路,所以永生者們并不以年齡區(qū)別幼年。

  ***

  永生者。

  翔士:和三山確定依附關(guān)系的永生者。

  他們來源于人類。

  他們已經(jīng)完全和自己出生的時間流脫離,軀體浸泡入“無厚度之泉”之中。相當去取了自己身軀在時間中最滿意的一個截面,他們不再變老,或者說他們可以選取自己整個生命階段中最喜歡的重復(fù)呈現(xiàn)。

  其中翔士細分為三等,簡單地就稱為下等(級)翔士,中等(級)翔士和上等(級)翔士。

  但三者區(qū)分不大,只是靈力程度上的差異。

  下級翔士們只能呈現(xiàn)自己剛成為翔士時的形貌,隨著對于“無厚度之泉”理解的加深,他們懂得他們可以擷取任何一個生命階段的面貌。所以他們是可以改變體貌的。

  由于大多數(shù)翔士呈現(xiàn)的都是自己年輕體壯貌美之時,所以翔士的外表看起來都很年輕。

  注:

  翔士們本質(zhì)上還是人類個體的模型,不能像天使們一樣完全脫離人類社會而存在。

 ?。ㄓ纱丝梢钥闯鲎鳛橄枋康挠郎咧皇敲x上的“永生”,只能說比較“長壽”,由于人類社會的演化和人類生物演化所需的地質(zhì)時間長度,十萬年尺度就會發(fā)生物種級別的分化。智人是南方古猿的直系后代,但智人與南方古猿顯然是無法交流的,所以他們的時間跨度最多千年,基本都不會達到上萬年。)

  他們還保留人類的基本形態(tài)和思維、行為方式,因此他們需要一個類似人類社會的環(huán)境才能生存下去,這也是三山系統(tǒng)要保持一個人類社會模型“保育箱”的原因。他們可以下船和人類社會進行交流,因而履行藥師族對人類的責任。

  另外由于永生者不產(chǎn)生后代,永生者的社會沒有“增殖”這一屬性,所以永生者的社會沒有利息,財產(chǎn)也是徹底公有的。

  非法翔士:用不符合三山條例的方式獲得遠超人類自然生命存續(xù)的意識體。

  翔士的道路都是相似的。

  非法翔士采用的方法各有各的不同。

  “翔士”是一個準入規(guī)則嚴格的集合,其他一切不符合條件的個例都被排除在外。

  聞人憫人采取反復(fù)進行自體克隆的方式達到意識長存,手段不合法。

  占據(jù)繼曉意識的僧人采取的“封山之術(shù)”達到意識長存,手段不合法。

  蓮花王女是天使職階的后代,也是非法翔士。這是由于孕育她的母體(驪鷹)自身處于時間紊流的原因。永生者的“存在”有一個“禁止變化”的邏輯在里面,但她是從“禁止變化”中“產(chǎn)生”的,這使得樹姬產(chǎn)生了邏輯矛盾,無法記錄她。她自身的存在方式和合法翔士沒有區(qū)別。

  很多流浪藥師也是非法翔士。

  牡丹姬和幻聽姬是非法翔士。她們是因為“主體”不合法。她們是被白無常以義軀方式拯救的女性冤魂,就相當于一段回憶+行為邏輯體,雖然完全保留了原來個體的思維模型,但她們的DNA信息丟失了,無法定位她們在生命演化之樹上的位置,相當于她們的時間點位丟了。

  這就像古生物學(xué)家挖掘恐龍化石,除了其自身骨骼的形態(tài)學(xué)分類信息,還有有地層和化石的物質(zhì)實體(c14等)幫忙定位時間和親屬。

  而牡丹姬和幻聽姬就相當于化石的原始信息已經(jīng)丟失了,只挖到了后世人類博物館賣的一套塑料玩具紀念品,只有骨頭自身的形態(tài)被不甚可信地復(fù)制了下來。

  ******

  天使:比翔士更加脫離人類,對三山具有維護責任的永生者。

  1來源人類的智能的(神衛(wèi)、神侍,從祭司、祭司),已經(jīng)可以部分或徹底拋棄人類的身體形式和思維方式。

  2還有一部分完全和人類智能沒有關(guān)系。

  他們已經(jīng)完全和自己產(chǎn)生的時間流脫離,并且處于長久的時間流浪之中。

  天使的認知閾比翔士要大很多,存在的方式也廣闊很多,天使是不必需要一個“人類社會模型保育箱”就能生存下去的,他們的意識可以在他們熟悉的時空中獨自流浪和存在。

 ?。浼Ь褪欠侨祟惼鹪吹奶焓?,樹姬是TREE系統(tǒng),原型是艘生命種子博物館保育飛船 AI,所以樹姬特別熱衷于當媽;三山whales也是。)

  這部分天使的存在,大部分是志愿保育“翔士”的,出于一種對于生命的普遍同情。

  ******

  “能夠直接獲取靈器的人極少,因而拾取前人遺留下來的靈絡(luò),是白童生獲得自身靈器最普遍的方式?!笔拺延鼋忉尩?,“翔士們由于經(jīng)常對人類施以援手,而被陸上之人稱作藥師;白童生則由于大多使用靈絡(luò),而被陸上之人稱作幽靈或天女。

  尤其是在翔士等級測評考試的時節(jié),由于白童生們會成群結(jié)隊地在圣域規(guī)定的場所聚集,世人會以為是天女聚集、蟠桃盛會,甚至以圖畫、傳說的方式記載她們?!笔拺延雠e起火把,映照著洞窟壁畫上的飛天們。

  “靈絡(luò)是五彩繽紛的嗎?”

  蕭懷遇合起折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頓時在他所指之處夜露凝結(jié),如同一條流動的紗布條帶,似乎在為戈舒夜演示:“如果主人愿意,靈絡(luò)會被染上主人的顏色,但最多的還是白色。一旦靈絡(luò)和主人產(chǎn)生溝通,就好像章魚的皮膚和觸手一般,可以模仿任何顏色、圖案和質(zhì)感。

  但首先,你要摩挲靈絡(luò),用手感受它,并在腦海中想象它的形狀、觸感、顏色?!?p>  戈舒夜閉上眼睛,照做了。很快,她漆黑的腦海場景中就出現(xiàn)了一條薄如蟬翼的輕紗。

  不,不是輕紗。

  她助仇弒父的慘痛經(jīng)歷涌上心頭,那輕紗變成了她身上披戴的粗硬的白麻,她眼前威脅的白綾。這是代表死亡的布,在她面前、在她纖細的指掌間粗硬地交纏,沉重,磨得她手痛。

  她睜開眼睛,極力讓清淚不離開眼眶。而那兩條沉重的靈絡(luò)已然在她手中。

  她以為自己在顛沛離奇的經(jīng)歷中忘了,但竟然都沒有忘。傷痛和恥辱深深地藏在她心底,她握緊了手中之物,骨節(jié)發(fā)白。

  蕭懷遇也看著她手中靈絡(luò),他眼前這如同荷花般嬌嫩美麗的少女,烏云為發(fā),山茶如唇,內(nèi)心卻背負著沉重的枷鎖。

  “你也有靈絡(luò)嗎?”戈舒夜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勉強問道。

  蕭懷遇一笑,啪嗒一聲甩開折扇——扇面光華璀璨,如金紙灑落在桃紅綃子的扇面之上。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懊總€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笔拺延龅卣f,上船的旅人們互不相問,直到對方愿意主動訴說??墒撬诩t塵中的執(zhí)念這么重,真的會脫離她所在的時間嗎?藍先生會不會,看錯了?

  “接下來我該怎么做?”戈舒夜倔強地問。

  “用靈絡(luò)飛起來?!?p>  “什么?!”

  “哎,可惜了,小美人,你選的這兩條布一看就很沉重?!笔拺延鲟托Γ麌W地一聲展開折扇,繞著自己揮舞一圈,水紅色半透明的靈絡(luò)如巨大的雙翼般出現(xiàn)在他身后,興致勃勃地向上沖騰著,顯示出強勁的風力?!胺鹜雍褪肆_漢,連風神都要被你愁死了?!毖粤T,他飛起一腳將戈舒夜踹了下去!

  失重!

  我要跌死了嗎?!風聲在戈舒夜耳邊呼嘯,戈舒夜本能地用手向下推,笨拙地想要保護頭!

  但這一推并不是推在虛空之中。

  她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迎面而來,減緩了跌勢。

  再用力一下!——是風!她沉重的靈絡(luò)們像滑翔傘一樣鼓脹起來。她突然感覺到了——那些靈絡(luò)像是老鷹的翅膀一般盡力地張開,捕捉著每一絲風的力量。觸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進入腦?!鞘悄切╈`絡(luò)的感覺!那是迎風招展的旗幡感知風的方式!

  而且隨著它們的運動,空氣的流向改變了。

  她利用它們緩緩地、穩(wěn)穩(wěn)地落到地上。

  蕭懷遇站在高處,雙手捏決,笑盈盈地俯視著她。水紅色紗帳如抱在白色花瓣外的重瓣蓮花,保護著她。

  “還可以。如果你能理解風,試著召喚它們。”

  她攪動靈絡(luò),她所處之處的空氣被抽空,四周的空氣突然向中間涌入,像噴泉那樣推著戈舒夜的靈絡(luò)驟然離開地面,跳到丈高的千佛窟其中小龕之中。戈舒夜用手攀住佛窟邊緣。

  “這就不對了,怎么能像猴子攀援一般呢?”蕭懷遇將手中折扇一攪,一股強勁的氣流朝著戈舒夜斜掃而來!

  在他氣流的通道中由于低壓產(chǎn)生了吸力,戈舒夜抓住機會,學(xué)他的樣子雙手捏決,兩條白色的靈絡(luò)如同兩條白色游龍一般托著她靈活地往空中游去!

  “小心橫風!”蕭懷遇瀟灑地轉(zhuǎn)個身,折扇揮來,氣流橫向而來。

  戈舒夜此時已經(jīng)胸有成竹,靈絡(luò)隨著她的心意側(cè)轉(zhuǎn),如同風帆一般把橫向而來的氣流分解成向上的分量,她一腳踏上佛窟的最高處!

  蕭懷遇唇角含笑,目如桃花,展開折扇,在頭頂一揮。暗中保護戈舒夜的桃紅色靈絡(luò)突然碎成萬片,變成片片桃花瓣飛散于夜空之中,兩人站在大佛伸出的手掌之中,宛如天女散花、醍醐灌頂,美不勝收。

  “花?你的靈力對象是花?”戈舒夜伸手接住落英繽紛,有些吃驚。

  “我不像很多翔士那樣,擁有攻擊力很強的靈力對象?!笔拺延鲆采斐錾茸樱蒙让娼幼〖娂娀ㄓ?,花瓣落到他的靈絡(luò)之上,激起旖旎的光暈,然后在上面消失,如同雪花在人手上融化。“我不知道耽于美神是否是頹廢、玩物喪志,大丈夫是否就應(yīng)該像韓偃那樣,愣頭愣腦地,毫無懷疑地心建功立業(yè)之志——我有點討厭他呢,所以也有點討厭你?!?p>  戈舒夜微微吃驚。

  “你們倆,感覺靈力波動和腦回路都有點相似,認定了死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簡直是榆木腦袋,倔強得令人討厭。(蕭懷遇譏誚地咬著下唇,用扇子敲了敲戈舒夜的頭,道。)當年那個婢子逃跑,我看她孤身一人,怕有野獸夜里襲擊,就護送了她一晚。這個韓偃啊,非說我破壞了人家名節(jié),硬要我娶她。

  宋太祖趙匡胤還護送過萍水相逢的姑娘呢!那我自然是不愿的啊,跟他打了一架,就跑了。”他眼睛因為狡黠的笑容瞇成一條縫,戈舒夜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只見蕭懷遇長眉輕挑,“所以我覺得還是走了的好?!?p>  只見向后一躍,沿著大佛雕塑肢體的凹凸,輕盈地向下一層跳去,想要落到地上騎馬而去。

  戈舒夜待要追上去,桃花雨被風夾帶著奔涌上來,如一只粉色的鳳凰鳥,撲面蓋住戈舒夜的正面視線。

  “你等等!”戈舒夜激憤之下竟然忘記了怕高,白色靈絡(luò)舞動,如游龍一般憑空而起,追了上去!

  兩人在大佛間輾轉(zhuǎn)騰挪,蕭懷遇靈活地閃避著,戈舒夜想要問知更多不欲讓他離開。兩人追逐之間,竟沿著千佛窟輾轉(zhuǎn)移動到了大佛的邊緣。

  蕭懷遇突然停了下來,站起身直直地眺望大地的邊緣。他已是翔士,五感比戈舒夜要敏銳很多。

  “怎么了?”

  “噓,不要出聲。有騎兵?!?p>  “是連夜疾行上大同的援軍嗎?——不對,我們就是先頭部隊,后續(xù)輜重補給都應(yīng)當是白天行軍……是敵人?!”眨眼間,已可以遠遠看出韃靼人的皮帽。他們的馬蹄上都包了布袋,這是一次有組織的夜襲。

  “他們沒有驚動前線的哨衛(wèi)嗎?我要回去報信!你怎么不走?”

  蕭懷遇淡淡地嘆了一口氣:“翔士不能干涉陸上之人的紛爭,這違反不干涉條例。

  我才剛剛成為翔士不久,我不愿被三山拋棄,不應(yīng)該犯這樣的錯、冒這樣的險?!?p>  “蕭懷遇!你不是大明的子民嗎?你難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們被白白屠戮嗎?!

  天子守國門,君臣死社稷,當年太宗皇帝將京城頂向北方,就是為了防守北方蠻族為害大明的平民!”

  蕭懷遇轉(zhuǎn)過頭,看著她:“互相屠殺是人類卑劣的本性。

  土木之變、奪門之變,于謙之死,我已經(jīng)見得夠多了——如果你像我一樣經(jīng)歷了足夠久的時間,你就會明白,即使這次贏了,還會有下一次屠殺。他們嘴上說的好聽,即使是勝利了,還有朝堂上對于功臣異己的屠殺。

  這是人類的本性,我倦了,所以我才下定決心,離開人類?!?p>  戈舒夜后退兩步:“不,不,如果我像你一樣擁有夠長的生命,我只會后悔沒有親手拿起刀槍反抗!”

  蕭懷遇搖頭,按住戈舒夜的肩膀試圖阻止她:“你不明白,不是我不想幫你!進入了永生,我受到三山的約束,三山目前還沒有接入現(xiàn)在的時間。我不能直接參與人類的歷史!藍先生也是,他不能直接幫助任何一方!

  否則以藍先生祭司之尊,雷霆之力、全知之大能,怎么會只能在人類的陸地上做一個區(qū)區(qū)的軍醫(yī)?

  你沒看到藍先生和白先生的悲劇嗎?就是因為當年白先生救了一個被活人祭祀制度燒死的少女,整個三山差點完全崩潰!翔士們只能流浪在大地上,他們在地上被人類當做可以醫(yī)治百病的藥師,被碾成肉泥、被屠殺殆盡!

  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你以為莫氏姐弟的死是偶然嗎?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只不過是白先生做翔士之時的一時義憤之舉——她把一個被架上火堆的少女推下了火堆,救了那女孩一命,就這么簡單!

  如果我干預(yù),我們也會受到命運之神的懲罰的!”

  戈舒夜打量著他,突然明白了:“你和那個羆人跛兒干一樣,是土木之變時候的人?”

  “我是隨英宗出征的定遠侯蕭濟,懷遇是我的自號?!褪俏矣H眼見到跛兒干出賣了整個十二營!我們處死了仇人,可有什么用!我還是幾乎被羆人所殺。在瀕死之際,藍先生授我冥冥,我才……即使是經(jīng)歷巨大的磨難,我成為了翔士,我還是只是一個靈力微弱的神侍,不能成為藍先生那樣強大的神衛(wèi)?!?p>  “所以你從野獸口中救了那婢女,又不肯接受那婢女的原因,其實是害怕受到命運之神的懲罰?”

  她低下頭想了想:“起碼我現(xiàn)在還不是永生者,如果你可以幫我,讓我去通知他們。”她握著蕭懷遇的手,用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鼓勵的話語,仿佛在央求他:“不是你告訴我的嗎?我還不是翔士,我還是這地上的人,我還可以幫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她對蕭懷遇格外優(yōu)待,大約是她能明白他的感受: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蕭懷遇嘆了一口氣。

  他從懷中取出一枝盛放的桃花。

  “這是什么?”

  “你騎馬,人家也騎馬,你們在做什么時候趕上的數(shù)學(xué)題嗎。吹花之術(shù)?!笔拺延鲚p吟口訣,繡口一吐,花枝上桃花繽紛而散,將兩人裹挾了起來。粉紅色的暴風完全遮擋了他們的視線,等到花瓣散去,二人已經(jīng)置身于韓偃率領(lǐng)的軍營的軍醫(yī)帳外。

  “藍先生!我們發(fā)現(xiàn)有韃靼騎兵夜襲,現(xiàn)在大同城外二十里,估計天擦亮就會到達!要快去通知韓大人和蔣侯爺!”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