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總兵,請?!鳖櫝列遣换挪幻?,風度翩翩,示意袁彪到園中青石地磚上較量。
袁彪如同一只老虎,走起路來肩一聳一聳的,他邁著八方步,緩步來到園中空地,內(nèi)力一運,雙臂一展,小露一手,地上所塌青磚登時碎裂成齏粉——看這力拔千鈞的架勢,通臂長拳!
顧沉星一腳踢開長袍前襟,輕功而出;紅袍白衫,轉(zhuǎn)身俏麗,如同一只丹頂鶴翩然而出,落在袁彪對面。
“燕子三抄水!”“好俊的輕功!”群雄懂行的、不懂行地都議論、夸獎起來,一是因為顧沉星這一身法十分漂亮;二是他顯示的內(nèi)力十分不俗——他在空中至少轉(zhuǎn)身借了三次力,卻絲毫看不出重量,如同一片羽毛般輕盈。
陸劍羽吐槽道:“沉星這小子今天可是真飄?。∪⑾眿D高興得燒壞了腦殼吧!——一出手就亮絕招?!毙鍓m瞪著大眼睛道:“此時不露更待何時呀!這小子背著我們藏了不少手藝啊!他都從哪兒學到的?”
“得罪了!”袁彪突然攻上。他身軀巨大、力不可當,卻動作十分輕盈而快,如同一只捕食的猛虎快速沖向獵物,殺氣破風而至,腳下卻沒半點聲音!霎時顧沉星便被籠罩在他的拳風之內(nèi)。
顧沉星身法靈活,避開袁彪的正面角力,賣出破綻、且戰(zhàn)且退,將袁彪往假山石出引去。
“袁七莫去!哎,中計了!”閔少悛急得直捶手。
果然,袁彪一進假山之內(nèi),上下怪石嶙峋,他身量高大,施展不開;顧沉星則在其中輾轉(zhuǎn)騰挪,時隱時現(xiàn);瞅準一個破綻,顧沉星四兩撥千斤,接過袁彪無法全力發(fā)出的拳風,一個轉(zhuǎn)身勾手,地面青苔濕滑,叫袁彪失去了平衡。
袁彪打了個趔趄,顧沉星伸手將他拉住,道:“七弟,承讓。”
袁彪也拱拱手,有點不甘心地撓撓后腦勺:“南方人,心眼多!”顧沉星笑道:“改口叫姐夫!”
繞出假山,晁醒早已經(jīng)持著名刀大青預備好:“顧公子,兵刃,點到為止,請?!北娙硕贾李櫝列且皇轴亠L斷腸劍成名,晁醒這是要試他劍法,顧沉星卻非要在戈舒夜面前顯擺他的身手,道:“晁六弟是貴客,今日我天海豊怎么能刀劍相向呢?這個足夠?!彼麖膹d中博古架上取下一柄檀木折扇,扇骨瑩潤如墨玉,幽香沁人心脾,折扇上一幅潑墨灑金寶船圖,背書:“長風萬里”。
他以手指將扇子在手中靈活轉(zhuǎn)圜一圈,然后啪地一聲打開,道:“請?!?p> 陜刀門刀法霸道蠻橫,晁醒在家族遭遇重創(chuàng),在云頭堡的支持下重建陜刀門,刀法更加亢龍有悔,也是因此,顧沉星使用木器才能抵得住大青的劍氣。
大青是短刀,二人相距極近,勝在險近,二人對對方要害的拿捏差之毫厘,顧沉星因為折扇木柄的摩擦力更大,一推一拉間,主導了刀勢,反而奪得了更多的主導權。
“他不光劍法好,腦子也好使?!遍h少悛道,“六弟,你輸了,讓開!”華山劍法一聲清嘯,閔少悛如一只灰鶴展翅上前,一招“萬岳朝宗”視了個禮,道:“今日非要顧公子露了真章才可!”
顧沉星合上折扇,施了一禮:“閔四弟,以后咱們可就是連襟啦!”閔少悛的女兒抬頭問戈吟霜:“媽,什么是連襟?!薄熬褪悄愦笠谭??!?p> 顧沉星耍賴道:“閔四弟,你女兒都改口叫我大姨夫了,我們之間還要刀兵相見嗎?”
閔少悛搖搖頭,道:“親論親,劍論劍!”閔少悛雖然已成為云頭堡事實上的主持人,但他武癮未了,這些年磨去了孤傲狂氣,華山劍法更顯老練,如真火煅金爐火純青。天海豊眾人一看知道他是高手,不敢讓顧沉星空手,玄清塵道:“沉星,接劍!”將自己佩劍拋給他。
顧沉星和閔少悛同時往空中躍起,如灰鶴與丹頂鶴錯翼,長劍如鶴嘴相斗,落地之前只聽金鳴鏗鏘、火花四濺,二人已經(jīng)快速交手了五劍!
“好功夫!”天海豊和群雄眾人都高聲喝彩起來,這是兩位劍術高手相斗,旗鼓相當、各顯神通。華山劍法如同張旭肚痛貼,狂放無拘、飄逸無匹;豳風斷腸劍如同王羲之蘭亭集序,靈婉清揚,水木精華,眾人只覺得二人身形如同無數(shù)筆意華麗的行草書字筆畫互相碰撞,橫豎撇捺交撞間在劍尖上綻出火花。
“好漂亮,好漂亮!”戈吟霜的四個小童子都蹦跳著叫起來。
“你們是想爹爹贏哪還是大姨夫贏呀?”戈吟霜逗他們。最小的女孩只有兩歲,含混的道:“爹爹?!钡亲畲蟮呐㈤h大姐兒已經(jīng)八九歲了,半大孩子懂得倒像個小大人似的道:“還是希望大姨夫贏吧!要是大姨夫輸了,可就娶不著大姨了!”
“哎,大姐兒你可真聰明!大姨夫待會兒把滾床的糖和紅包都給你,好不好?”在如此密集的擊劍頻率中,顧沉星居然能夠分出心來回大姐兒的話,眾人這一點就看出顧沉星游刃有余,對陣把握在閔少悛之上。而且他已經(jīng)非常自來熟地自稱大姨夫了。
“可不要分心哦!”閔少悛戰(zhàn)斗中求勝之欲望很強烈,并不留情,朝著顧沉星的破綻直攻而上!
而顧沉星等的就是這一刻!他一笑,腳下步伐突然變陣,好像由行書的《蘭亭集序》轉(zhuǎn)為草書的《十七帖》,筆意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轉(zhuǎn)身旋轉(zhuǎn)如陀螺,避過閔少悛劍鋒,轉(zhuǎn)而成為閔少悛將背心完全暴露在外,顧沉星一掌擊出,用內(nèi)力將婚禮上常用的紅顏色在閔少悛腰帶上擊出一個紅印子。
“啊哈哈哈,爹爹輸了!”大姐兒哈哈大笑起來,四妹卻哇哇哭了。
閔少悛道:“多謝指教。”顧沉星笑道:“承讓。”并且非常自來熟地湊上去哄兩個外甥女:“來,大姐兒,親大姨夫一口。”大姐兒看在即將到手的紅包和糖果的份上非常高興地親了親顧沉星的臉;四妹哇哇哭,顧沉星非常拿手地從荷包里變魔術般掏出一個用紅酒曲染色的、五角星形狀的蜜餞楊桃,哄四妹。五角星形狀橫切的楊桃讓四妹眼睛都看直了,不顧得哭啦。
“來,親大姨夫一口,這個就給你,我們四妹最乖啦!”四妹被他哄得居然不顧得哭了,抱著他非常親熱地親了一口。戈吟霜都連聲驚嘆,道:“可真會哄小孩?!?p> “娘子,你夫婿的考驗,可算合格?”
門口突然一陣騷動,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只見一個披著暗色斗篷的客人緩步而來。眾人看他容顏如巖、身姿如松,清冷凌厲、孤絕之姿,十分出眾,都盯著他,奇怪道,既然要參加婚禮,怎么這個賓客來得如此之遲?
門口小廝念貼道:“建章伯爵楊爵爺前來拜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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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卻見顧沉星轉(zhuǎn)頭看了看她,笑著對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驚慌。
楊昶上前道:“不,今日楊某,是以云頭堡娘家人的身份前來。路上安頓病人,是以來遲了,還請主家不要見怪?!?p> 顧沉星道:“楊三哥,既然是娘家貴客,請與閔四弟、晁六弟、袁七弟一同上座。謝大哥也在此,今日能齊聚一堂,是我顧家的榮幸,我娘子也很高興?!?p> 戈舒夜上前,對楊昶點點頭,以示歡迎。二人恩怨消解,心結(jié)解開。
楊昶道:“我今日到此,是要送給顧公子一份賀禮,沉舸劍。這是戈盟主還在時,賜予我的。沉舸烏刃順直,不蔓不枝,意味仁慈、守護,以后小夜,就托付給你了?!鳖櫝列墙舆^劍,道:“多謝?!?p>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沉舸是戈云止留給戈舒夜的嫁妝,名劍換主,美人改約(噗呲),各安其命,各為其主。
“只是——”楊昶話鋒一轉(zhuǎn),笑道:“今日楊三領教顧公子高招!”
顧沉星裝作抱怨的樣子,故意十分委屈地看了戈舒夜一眼,道:“你們娘家欺負我,車輪戰(zhàn)!”戈舒夜此時歡樂之情溢于言表,拍手道:“現(xiàn)在可不能認慫呀!”
謝若懸心中感慨顧沉星和天海豊真是寬宏大量、有君子之風,不計較以前的流言嫌隙,將楊昶作為娘家人接待。
突然,門口又傳來聲音,是冷昭陽到了,冷判官故意板著一張臉,道:“你們娘家兄弟多,我們顧家難道就沒有幾個兄弟?劍羽,玄小道,干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出手?你們再這樣袖手旁觀,沉星今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別晚上都爬不進洞房!”
群雄一陣善意的哄笑。
玄清塵看了一眼謝若懸,不敢造次,道:“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我中立,絕對中立!”
謝若懸也跟著笑,心中道,若楊昶遠道而來,難道能夠把神志不清的喬小姐一個人扔在福建嗎?冷判官和林大夫也在,難不成喬小姐也在?那豈不是人丁齊全,就如同當日小乘莊一般——這令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仿佛昨日重現(xiàn)。
“我來!”冷昭陽如黑鷹展翅,蹭地竄步切入楊昶身邊;楊昶也移步換位,想要繞開他,道:“楊某今日還是領教顧公子挽花錯骨手的高招!”
顧沉星笑著用挽花錯骨手接了楊昶幾招,故意繞開,冷昭陽趕緊瞅準空檔欺身上前,想要攔住楊昶;三人前后推拉,一時也沒個正形,眾人都笑起來。
袁彪見到楊昶最為高興,直接上去敬酒,道:“楊三哥!你能來真好。我猜你啊,肯定裹著斗篷在橋上站著看了好一會兒,一直猶豫要不要進來,你怕壞了氣氛。可咱們大姐夫是好人,怎么能不歡迎你呢?來咱們喝一杯!”楊昶笑道:“主家還沒開口你就自己喝起來了!”顧沉星道:“既然如此,我們一起敬新娘一杯!”
群雄鼓噪起來,道:“新娘子蓋著蓋頭怎么喝酒呢?”馬四爺?shù)溃骸霸趺礃??新嫁娘對新郎官滿意不?大禮行過,天地拜過,小夫妻可以見見面了吧!”
戈舒夜蒙著蓋頭努力忍住笑,點點頭。眾人一看新娘子允了,都高興地歡呼起來。
顧沉星用玉如意將戈舒夜的蓋頭挑起來。
全場賓客先是一陣鴉雀無聲,過了幾秒開始忍不出小聲嘆起來,有人道:“臥槽,真漂亮??!”“顧大少真值啊!”“怪不得要打七個兄弟?!比缓笮÷暤馁潎@逐漸匯成一團歡呼。馬四爺毫不吝嗇地問道:“新娘子漂不漂亮?”
全場歡呼:“漂——亮——!”
戈舒夜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
席上開始喊:“親一個!”戈舒夜紅著耳朵開始跺腳。顧沉星裝作生氣的樣子對著過于熱情的賓客們做出噤聲的動作,“冷靜!體面!要有禮貌!別嚇著新娘子!”
馬四爺?shù)溃骸跋旅?,開席!請新郎新娘換了衣服,給各位賓客敬酒!”
“哎?。。∵@才應該嘛!”眾人都敲著桌子開心地叫起來。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