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堂
我徘徊在禮拜堂前，
上帝早已失卻了他的莊嚴。
夕陽里的鐘聲只有哀惋，
仿佛說，“我的榮華早已消散?！?p> 鐘聲啊，你應(yīng)該回憶，
回憶幾百年前的情景：
那時誰聽見你的聲音不動了他的心，
誰聽見你的聲音不深深地反省：
老年人聽見你的聲音想到過去，
少年人聽著你的聲音想到他事業(yè)的前程，
慈母抱著幼兒聽見你的聲音，
便畫著十字，“上帝呀，保佑我們！”
還有那飄流的游子，
尋求圣跡的僧人，
全憑你安慰他們，
安慰他們的孤寂、他們的黃昏。
如今，他們已經(jīng)尋到了另一個真理，
這個真理并不是你所服務(wù)的上帝。
你既不能增長他們的悲哀，
也不能助長他們的歡喜；
他們要把你熔化，
鑄成一把鋤頭，
去到田間耕地。
你躲在這無人過問的、世界的一角，
發(fā)出來這無人過問的、可憐的聲息！
我徘徊在禮拜堂前，
巍巍的建筑好像化做了一片荒原。
乞丐拉著破提琴，
向來往的行人乞憐。
忽然喉嚨顫動了，
伴著琴聲，顫顫地歌唱。
凋零的朋友呵，我有什么勇氣，
把你的命運想一想：
你也許曾經(jīng)是人間的驕子，
時代的潮流把你淘成這樣；
你也許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健兒，
一旦負了重傷；
你也許為過愛情煩惱；
你也許為過真理發(fā)狂......
一串串的疑問在我的心里想，
一串串的疑問在你的唇邊唱。
一團團命運的啞謎，
想也想不透，唱也唱不完......
...........
...........
啊，這真是一個病的地方，
到處都是病的聲音——
天上哪里有彩霞飄揚，
只有灰色的云霧，陰沉，陰沉......
——馮至
（權(quán)當引用，無意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