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邊飄蕩著縹緲的煙氣,她卻覺得滿目皆是“瘴氣”,除了煙熏味兒,惠喑還嗅到了一股子騷氣,她繞過那些男男女女,逐步靠近父親。這時,突然有人喊道“阿欽!你女兒來找你了!”——出自于她父親的某個酒肉朋友,魏民欽起初還不明所以,等回味過來后才張望起來,對方卻已經(jīng)到他跟前了。
那人譏笑著,刁聲浪氣道“這女兒來逮父親咯?!蔽簹J民面露窘色,又察覺到他人的目光,怕被群嘲,覺得此地不可久留,便訕訕地帶著女兒離開了……
入夜微涼,一路上,她對父親視而佛之,對他的叫喚也聽而佛聞?;萼臣涌觳椒ィ咴谇邦^,并非想早些歸家,而是不想與他走在一起……
到家后,惠喑完畢了該做的事——她燒了一壺?zé)崴?,打掃了衛(wèi)生,然后就去休息了。
十一點到了,母親也完畢了工作。她蹬著自行車的腳踏板,任夜風(fēng)吹佛著自己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她早就沒有掙扎的念想了,雖然也曾抱怨,卻只能這樣日復(fù)一日地彌散掉自己對生活的熱愛,最后只能蓼蟲不知辛。
她騎著單車,形單影只,披星戴月……
女人把車停好,然后去了樓上的廚房。由于攜帶的水瓶空了,而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就想倒一杯熱茶,她握著壺托,掂量了片刻——感覺水壺輕飄飄著,于是便去燒水了……
水開了,水壺鳴響。
眺臺上,她用熱毛巾搓了一把臉后只覺得神清氣爽,這時,丈夫在廚房里翻箱倒柜著,一會兒后,總算翻出了半瓶燒酒和一兩花生。因為目不交睫,他就跑出來尋覓尋覓,可算找到點玩意兒。
他嚼著一粒粒花生米,咽下一杯杯小酒,在這期間,妻子已經(jīng)整潔了儀容,她端著一杯茶坐到了對面。
“阿惠睡了嗎?”
丈夫應(yīng)道“早躺床上去了。”
她抿了一口茶水,一會兒后才想到了話題,于是開口道“對了,阿民在施工的時候出事了,現(xiàn)在人躺著醫(yī)院里?!?p> “一口一個阿民阿民,這又是那個阿民倒霉啦?!?p> “就是阿香她老公?!?p> 男人滿不在意道“哦,那他怎樣,摔得嚴(yán)不嚴(yán)重?”
“人都躺醫(yī)院了,半死不活了”她瞧著男人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然后正色道“以前阿惠生病的時候,人家好包了五百塊錢紅包給阿惠買營養(yǎng)品,現(xiàn)在人家出事了,咱也得去醫(yī)院瞧瞧,再回點錢過去,不然就顯得我們那么不講情意。”
男人說“什么五百塊錢,我怎么不知道?”他叼著一粒花生,接著含糊道“你要去就去唄,還用的著告訴我一聲?!?p> 女人不假思索道“我要做工,怎么去?”
男人不假思索道“那讓我去?我可沒那么多錢送給別人,敗家娘們?!?p> “送人,什么叫把錢送人!”她憤懣地起身,幾步就到了男人面前,然后說道“你把話說清楚,你這樣做人,是不是連臉面也不要了?”見男人不聲不響,于是她晃了晃他的肩膀,這時,對方猛然起身,直接把她搡得踉蹌幾步。對于這樣的回禮,女人感到忿忿不平,于是上前拉扯道“你給我給說法!這個家都是我一個人在擔(dān)著,你付出什么了?”對于這個挑釁自己、無事生非的女人,男人直接惱羞成怒地?fù)澰诹怂樕稀?p> 就像用槍聲威懾那些嚎叫的禽獸,事實上,他更期望這一掌摑能讓妻子不敢吭聲,但人家似乎打算不依不饒……
女人發(fā)凌亂,眼睛通紅,狼狽地哽咽著,這時,她突然狠厲地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并扔向男人,但被對方用手臂擋住了,對方隨即怒目橫眉地抄起鍋鏟,他內(nèi)心洶涌地走向她,見對方還打算糾纏,于是怒火中燒地?fù)]擊向了她的頭部……
一個凄厲的叫聲讓魏欽民如夢初醒,惠暗看著倒地不起母親,又轉(zhuǎn)而看向那個罪魁禍?zhǔn)?,她紅著眼眸,猛然地沖向父親,把他搡倒,然后趔趄地來到母親身邊,接著嗚嗚咽咽起來,
魏欽民不知所措,他看到女兒扭過頭來,他面對那張怒目圓睜的面孔,聽見對方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去死!”
后來,惠喑打了急救電話,而父親連承認(rèn)實情的魄力都沒有……
周五放學(xué)后,惠喑站在路邊,這時,邱遙跑過來打招呼“你站在這兒干什么?”
“等車唄?!?p> “末班車嗎?你要去哪兒?”
“去我外婆家?!?p> 兩人正聊著,這時,一輛巴士從那邊駛來,她趕緊招手示意,車輛停駐后,惠喑便于對方道別“拜,下周見。”
“拜?!?p> 大巴內(nèi),她倚著靠背,感到紛紛擾擾,心想:這回,父母離婚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p> 原先她不了解父親的人情世故,直到出門在外時受人指指點點,她瞧著那些人竊竊私語時的模樣;她聽聞著那些針對父親的貶低聲,起初她不明所以,于是學(xué)會了觀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些評價并非空穴來風(fēng),從此對父親冷眼相看,父女情意每況愈下,父親也不明所以,以為有人在當(dāng)中挑撥離間,自然而然就懷疑到了妻子頭上,于是夫妻情意也每況愈下……
外邊的涼風(fēng)從窗縫滲了進(jìn)來,她偏著頭,對著玻璃窗,望著一個個景象從眼前掠過,猶如浮光掠影……
“那個,師傅啊,前面哪里停一下?!?p> 車子于一域花壇邊停下,對面是一棟棄樓,花卉中立著一塊刻字石,上面篆刻著幾個漆紅大字——“瑰凝鄉(xiāng)”
惠喑款款走著,道路兩旁皆是寬闊荷塘,荷葉的葉脈清晰可見,池中筑著水榭,游著鯉魚——它們在亭亭玉立的荷花間徘徊、停頓、又忽倏扇起魚尾,驚起漣漪。
荷花呈現(xiàn)出一派紅白交錯——紅得漸入佳境,仿佛少女裙擺的舞動,又如纖纖玉指般,十指舒展;白得青澀忸捏,含苞待放;更有一些得了荷花病,萎蔫著、病懨懨著。
這條路沿著荷塘綿延,惠喑在一個山角邊轉(zhuǎn)折,然后走上了一條鑿山路。她當(dāng)即注意到了一件東西——一道此前從未見過的護(hù)欄,鍍著銀漆的鐵欄外邊是一條縱橫南北的長河,道路與河床垂直距離約是二十米,水流遲緩,部分河床以全石為底,突出水面,一些巖塊錯落開來,只留水流潺緩而過……
“早就該裝上護(hù)欄了”——她想著:據(jù)說前些日子有人在這兒殞命了,連人帶車一齊墜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