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圓,又抓到野兔了?”
陳易笑著跟他打了一個招呼,下意識伸手去接。
“誒?”
卻不料王持正將手一抬,壞笑著看著他。
“子尚,今兒這兔腿可沒這么容易吃到!”
“嗯?”
陳易無意間看見王持正身后,正捧著一條兔腿啃的滿嘴流油的許萬鈞,頓時啞然。
想了想,陳易收起筆記,朝著王持正一攤手。
“說吧,今兒又想聽什么故事了?”
這些天,閑著無聊的時候,陳易沒少跟他和許萬鈞講另一個時空的那些歷史名將的經(jīng)典戰(zhàn)役。
王持正笑著看了眼他身后的許萬鈞,咧了咧嘴,朝著陳易眨了眨眼。
“今兒啊,兄弟我不聽你那些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故事……”
說著,王持正看了眼四周,神秘兮兮湊到陳易身旁。
“話說,子尚兄,在金鑾殿上罵女帝,到底是一個什么感受?”
陳易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跟王持正混熟以后,陳易沒少懷疑過這家伙壓根就不是王首輔家的種。
畢竟,以王首輔那么老成持重,胸有丘壑的性子,不管按什么道理來講,都不可能會教出來一個性子這么跳脫的孫子才對……
想了想,陳易臉色一沉。
“不該你問的,少打聽!”
“害,我爺爺還天天說讓我跟你學(xué)習(xí)呢?學(xué)什么,也跟著你學(xué)他那個深沉持重?”
王持正沒好氣一撇嘴。
陳易樂了,從他手中奪過兔腿,狠狠咬了一口之后,戲謔看著他:“真想知道?”
“看你說這,不是真想,難不成還是假想來著?”
王持正在他身旁隨意坐下。
“女帝那個人,多智近妖,手腕高絕,但卻過于急功近利了,而且,還心術(shù)不正!完全就是一個罔顧天下蒼生的任性昏君!”
陳易想了想,認真評價道。
王持正想了想,認真點頭。
坐在二人身畔,一直沒說話的許萬鈞一時之間,臉色黯然。
王持正察覺到許萬鈞臉色,不以為意一笑,隨即轉(zhuǎn)換話題。
……
“校尉!屬下在那邊樹林抓到一個諜子!”
正當三人就野兔的做法討論的興致勃勃的時候,一個士卒忽然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走了過來。
“諜子?大武境內(nèi),哪兒來的什么狗屁諜子?”
王持正一愣神,旋即起身正色看向士卒按著的男人。
陳易也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被士卒按著的是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人,幾乎瘦的看不出來人形。
陳易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見過這么“沒有人樣”的人,一時之間,心神震撼到無以復(fù)加。
而看見陳易手里還剩下的半截兔腿,男人忽然雙眼放光,身子也激動的開始顫抖起來。
還沒等陳易反應(yīng)過來,只見這個瘦的幾乎如同一具骷髏的男人忽然掙開士卒,一把撲向了他。
“大膽!”
王持正一愣神,隨即拔出腰間長刀怒斥。
“居圓,刀下留人!”
就在王持正揮刀即將砍在男人頭頂?shù)臅r候,自從這個男人出現(xiàn),便一直沉默不語的許萬鈞忽然起身阻止。
正在這時,陳易只覺得手里一松,手里攥著的兔腿瞬間便被男人給叼進了嘴里。
沖著王持正一擺手,陳易眉頭緊皺。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居圓,把刀收起來吧?!?p> 許萬鈞官職雖然比陳易要高,也是女帝明面上指定的隴西賑災(zāi)的主官。
但不論是王持正,還是許萬鈞自己,平日里卻是都習(xí)慣了以陳易為主,極為聽陳易的話。
“這乞丐!”
王持正跟著陳易皺眉,但看見男人噎住,還是不由分說的將一旁的水袋給遞了過去。
陳易跟許萬鈞對視一眼,忽然嘆了口氣,朝著王持正解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也不是什么乞丐,而是這附近的災(zāi)民……”
許萬鈞點頭。
“這……”
王持正一愣神,緊接著,開始繞著男人打量。
“此地靠近關(guān)中,咱們過來的時候,可以看見關(guān)中都還是好好的啊。哪怕再怎么著,隨便到關(guān)中討口飯吃,也不會餓成這樣的吧?”
“呵,說白了,不過一句各自為政罷了。”
在地方官場上混跡了數(shù)十年的許萬鈞聞言不由冷笑出聲。
陳易點頭又搖頭,看著瘋狂吞咽兔子腿的男人沉聲道。
“不止是各自為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還有本地世家大族的刻意阻攔……”
“阻攔什么?”
王持正有些不解。
“阻攔俺們進入關(guān)中,省得隴西的災(zāi)民看到希望后,全都涌進關(guān)中,將關(guān)中也變成俺們隴西那樣……”
就在這時,男人忽然虛弱開口。
他的聲音,如同干涸了數(shù)百萬年的池塘一般,沙啞難聽。
許萬鈞苦笑搖頭。
王持正濃眉猛地皺起。
一句話過后,男人再不出聲。
好不容易等到吃飽喝足之后,男人忽然朝著陳易伸手。
“給俺裝十個,不,二十個大餅子。俺告訴你一件關(guān)系到你們這些所有運糧官兵生死的大事兒?!?p> 陳易臉色一僵。
“什么事兒?”
王持正好奇問道。
“俺雖然有時候有些傻,但卻還是能看的出來,你們幾個里面,他是當家做主的?!?p> 說著,男人再度指了指陳易。
“二十個餅子,我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得先告訴我是什么大事兒!”
陳易一咧嘴,似笑非笑道。
可能是陳易剛才的形象給了男人一些安全感。
想了想,男人點了點頭,鄭重道。
“你們要進隴右的話,最好還是繞條道走。前面五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寨,那群山匪戰(zhàn)斗力極強。
聽說,他們足足有四五千兵馬,都已經(jīng)攻破了無數(shù)世家大族的莊園了。”
王持正一皺眉,沉聲問道:“隴西都已經(jīng)有這種規(guī)模的山匪了嗎?那必須得讓官府盡快剿滅!”
“剿滅?!”
男人忽然轉(zhuǎn)頭盯著王持正,聲色俱厲嘶吼道:
“怎么,難道我們這些災(zāi)民就不配活著嗎?!
你讓官府把他們剿滅了,那我們這群災(zāi)民該怎么活?!”
男人本來臉上幾乎就瘦的只剩下了一張臉皮緊緊貼著骨頭,嘶吼間,那些骨頭仿佛都要撐破臉皮,根根杵向王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