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輛斯蒂龐克換一條命
在龍文章去求虞嘯卿的時候,王飛一樣也行動起來,他最先找到的是自己的老爹。
他相信,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老爹出馬最管用。
王金榮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禪達(dá)的大街上,迷龍殺死逃跑軍官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只有少數(shù)的人知道被殺死的是陳大員的侄子,而陳大員則是軍事.法庭的主任。
專門負(fù)責(zé)追究軍事人員的失誤或者犯罪的事項。比如說:戰(zhàn)場逃跑,不聽從上級指揮,戰(zhàn)役人為因素失敗,擾民,對平民犯罪等等事項。
可以說,迷龍?zhí)叩搅艘粔K鐵板,直接撞到了陳大員的手上。
王金榮吸了一口煙,沉吟片刻,分析道:“既然虞嘯卿和陳大員舊日有恩怨,這件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善了?!?p> 王飛同樣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祈求道:“父親,您一定要救救他?!?p> “飛兒,如果是你的話,就算傾家蕩產(chǎn),我也會救你,可是,至于你的那個兄弟,我沒理由去救他?!?p> 王金榮心里很明白,要想翻案,必須要找比陳大員更高的官兒,而且想要買下一條人命,肯定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王飛是他的寶貝兒子,他可以為其買飛機(jī),可以為其資助86師出兵。但張迷龍,又是何許人也?沒有沾親帶故,連八竿子都打不著。
甚至哪怕他肯出手,面對軍部的陳大員,他也必須小心謹(jǐn)慎,畢竟他是一個商人,雖然有錢有勢,但總歸算是一個民,自古民不與.官斗,這就是現(xiàn)實。
王飛眼看父親不同意,有些急了:“父親,您知道嗎?迷龍——他是我的兄弟!是一起滾刀子扛腦袋闖出來的生死兄弟!我以前也不懂這種戰(zhàn)友之間的情意,只想救他們的命,后來跟他們相處的久了,我懂了,同生死、共患難不是一句空話!那種戰(zhàn)友的情意是一輩子的!”
“我還記得跟迷龍第一次見面,他就是一個老兵油子,而且是老兵油子里的一個兵霸,總喜歡欺負(fù)人,尤其是欺負(fù)新兵。他看我見不服氣,就跟我打了一架,然后又一起吃了一頓白菜豬肉燉粉條,最后還一起去了南邊的戰(zhàn)場,一路走過來了,從死人堆里爬過來了……”
“他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是——我要整死你,可他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李連勝受重傷的時候,他哭的像個孩子……”
“我知道,您肯定能理解我的這份心情,因為您的青社以義字為先。我也知道,當(dāng)年上海灘的三兄弟,現(xiàn)在東南西北的三大亨,如果東北的錢伯伯借錢,您肯定二話不說就給了。如果西北的宋大爺有難,您說不定會直接帶著青社的兄弟一路殺過去了!”
“我說的這些,都對吧?”
王金榮把手里的煙頭掐滅,點了點頭道:“沒錯。他們是我磕頭拜把子的兄弟,不是親兄弟,更勝親兄弟。一生一世,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你的那個兄弟,有福氣。這個忙,父親幫了!”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站在后面的福伯說道:“福伯,這種事情不適合我出面,你替我跑一趟吧,把我的那輛斯蒂龐克送到喬處長家里去,就說我想請他保個人?!?p> 福伯在王家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知道該怎么說,也知道該怎么做。
“老爺放心,保證事情辦的妥妥的。”
王飛暗松了一口氣,說道:“謝謝父親!”
……
當(dāng)兵的殺了一個逃官,這樣的新聞在禪達(dá)的街道中傳的沸沸揚揚。
上官戒慈帶著雷寶兒來了,來陣地看迷龍。
雷寶被阿譯留在了營房的外面。
特務(wù)營的戰(zhàn)士們稀疏地站著夜色里警戒,不辣等人一邊怒瞪著門口的憲兵隊,一邊干聽著從帳篷里傳出來的那個熟悉的哼哼唧唧的調(diào)門。
迷龍又開始唱了起來:“一更啊里呀~月牙沒出來啊~貂禪美女呀~走下樓來啊~”
外面憲兵隊的多數(shù)都是十八九歲的青瓜蛋子,臉都臊紅了。
不辣小聲道:“文化人就是不一樣,什么事都懂?!?p> 這時,龍文章開著車,帶著孟煩了、張立憲、余治回來了。
一群人趕緊閉了嘴,也不用問,從死啦死啦毫無喜色的臉上就能看出,一定是求情失敗了。
龍文章聽著臨時帳篷里傳出來的嗯啊聲,大叫道:“老子的軍營里怎么會有女人?”
帳篷里瞬間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上官戒慈穿好衣服,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飯盒,解釋道:“迷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來給他送一頓飯,吃完我就走?!?p> 龍文章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餓死鬼不投胎,別餓著他,讓他吃飽了,吃撐了!”
上官戒慈知道龍文章已經(jīng)給迷龍求了情,也知道虞嘯卿曾經(jīng)得罪過陳大員,如此推斷,他的丈夫恐怕真的難逃一死。
她盈盈一鞠躬,算是拜謝,然后重新鉆進(jìn)了帳篷。
這一夜注定是難熬的。
天亮了。
師部的命令下達(dá)了。
恃功自傲,搶械行兇——這天才的八個字,根本用不著原告到堂。
八個字來自唐基那種天才的腦子,輕輕便抹掉了不得不認(rèn)的顯赫戰(zhàn)功,一個恃字,一個搶字,讓迷龍現(xiàn)在罪加三等。
龍文章面無表情地把手摸到了腰間的手槍上,一掀門簾,走了進(jìn)去。
后面一群人呼啦啦全部跟著進(jìn)去了。
迷龍坐在草鋪上,一條斷腿炫耀似地足伸出了一米開外,他穿著衣服,系著褲子,現(xiàn)在是川軍團(tuán)當(dāng)中最周正的一個,因為他有老婆,有老婆當(dāng)然會給他做飯,也會送來換洗的衣服。
迷龍喊道:“完事了沒有?擺平了沒有?瞧這么大的陣仗,這事讓你們整的,像小鬼子來了一樣。豆餅,你咋還哭了呢?我算看出來了,是不是沒擺平?沒擺平你們出去接著擺?。 瓱├?,你就別去啦,你陪著我嘮嘮嗑。團(tuán)座,你不是上師部幫我托人去了嗎?托了誰???后臺硬不硬?四川佬,你陰著個臉想打架???還有那個開坦克的,你現(xiàn)在也加入我們了嗎?喪門星,別站門口發(fā)呆,幫老子燒點茶去……林督導(dǎo),嘿嘿,林督導(dǎo)啊,每回瞧見你,嚇得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一群人一直瞧著迷龍,迷龍一點也不好笑地在取笑著這里的所有人,把一群人都取笑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王飛。
“王參謀長哪里去了?記得剛來的時候,跟他打過一架,我身高馬大的,居然敗了,那是我迷龍第一次服人?!?p> “你們就只看著我說,你們倒是說一句話啊!”
后來,迷龍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他的那種取笑就有點勉強(qiáng),甚至他看著死啦死啦的表情也明白了,勉強(qiáng)已經(jīng)完全成了硬挺。
“那啥,是不是有結(jié)果了?軍部的命令是不是來了?是死是死,你們倒給個痛快話??!”
龍文章沉默很久,問道:“你愿意在里邊還是外邊?”
迷龍嚷嚷著:“啥呀啥呀?啥里邊外邊的?”
龍文章替他做出了決定:“你肯定更喜歡外邊,因為外邊空氣好,還能看見南天門?!?p> 迷龍明白了,喊道:“老子就不去外邊!”
龍文章愣了一會兒,伸手去摸他的頭。
迷龍狠狠地?fù)]手避開了,好像不讓死啦死啦摸他的頭,死亡就不會來臨一樣。
龍文章便把頭轉(zhuǎn)向了帳門:“扶他去外邊?!?p> 他指了指一個對著南天門的方向,“去那邊,如果他愿意看著南天門的話?!?p> 迷龍喊道:“老子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害了我,王八犢子的,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他掙扎著蹦了起來,不辣幾個想去攙他,而他揮著拳頭拒絕了,甚至朝著一群人吐口水。
“呸呸呸!”
張立憲和余治沒有上前,也被他吐了口水。
孟煩了喊道:“迷龍,別鬧了!”
阿譯哭著:“別鬧了,迷龍。”
不鬧才怪,而且換招,迷龍猛力把喪門星推開,而且他自己也往后跌了兩下,險些摔在地上,他站穩(wěn)了的時候,擺著手不讓一群人過來,然后開始唱歌:“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一群人快瘋了,這歌不僅讓外面對峙的東北人李連勝聽了心碎,更讓帳篷里的所有人難過,而迷龍到現(xiàn)在可沒半點難過的意思。
孟煩了吼道:“你別唱啦!這次是真的完犢子啦!誰都救不了你了!”
迷龍這才住了嘴。
一群人七手八腳的上去,架著、攙著、扶著,就像伺候皇帝一樣,來了祭旗坡上的懸崖邊。
這里曾是他們的陣地,這里的懸崖下曾經(jīng)藏過鬼子,這里有他們在一起的歡樂,也有在一起的難過。
這是他們足夠能回憶一輩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