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挽君腳步定在原地。
“有你的信，成衣鋪子送來的?！?p> 沈昶沖著陸挽君揚(yáng)他手中的信。
見黃色信封封面上的封漆還在，陸挽君不動聲色走向沈昶。
“應(yīng)該是我上個月預(yù)訂的衣服做好了?！?p> 她含著笑從沈昶手中接過信封，同時問：
“你怎么來了？等久了吧。”
信封被她隨手?jǐn)R在書桌一旁，隨即她抬手解胸前的斗篷。
臥房一直燒著地暖，多加件衣服都覺得熱。
“剛坐下你就回來了?！?p> 沈昶坐在原地不動，靜靜打量陸挽君。
“是嗎？”
陸挽君垂下眸，把解下來的斗篷放到屏風(fēng)上，緊接著坐到了梳妝鏡前。
“你今日進(jìn)宮做什么？”
沈昶忽然出聲。
陸挽君取玉髓耳墜的手一頓，很快又動起來。
“去請罪?！?p> 兩串玉髓耳墜被她握在手里，手心微微濡濕。
沈昶看著挺直脊梁，昂著頭的陸挽君心下不是滋味，他耳邊回響起姑母文靖夫人的告誡：陸挽君是荀太后的人。
沈昶不知怎么起了心思，開玩笑說：
“你不會把我手中握有荀良把柄的事告訴荀太后了吧？”
他離面前的連枝燈很近，一說話那米粒大小的燭光便跟著搖曳。
滿室靜寂。
靜得仿佛路過窗外廊廡下的風(fēng)都能聽見。
沈昶不經(jīng)意一問，沒有應(yīng)聲。
他的心忍不住往下沉。
“挽君，你說句話?！?p> 沈昶厭惡這冷寂，也不喜陸挽君的冷靜。
她仍然有條不紊地取下手上的金釧，接著是額前的花黃，單螺髻上的金釵。
“是?！?p> 擲地有聲。
陸挽君注視鏡中淡掃蛾眉的婦人，又應(yīng)了聲。
沈昶坐不住，上前兩步，俯身倚在梳妝臺前，從后面看竟像是將陸挽君環(huán)繞起來。
他也注視著鏡中的婦人。
“挽君信不過我，還是說挽君是太后的人？”
沈昶的說話的熱氣忽然到耳邊，陸挽君身體一縮，眉毛顫動不休。
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
“你先退開，我慢慢和你說?！?p> 沈昶是從鏡中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那么冷靜，意識到這個，沈昶微微挑了挑唇。
他往后退開兩步，抱起手臂，面向陸挽君站直。
陸挽君轉(zhuǎn)過身，鎮(zhèn)定自若。
“你所謂的把柄足以將荀良拉下馬嗎？”
沈昶被這問話問得一愣，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轉(zhuǎn)而笑回：
“并不一定?！?p> 荀良身后是以荀太后為首的荀氏家族，后宮有荀太后，朝堂有荀溫，勛貴人家的后宅還遍布荀氏女子，想要憑借沈昶手上的一塊收繳而來的販鹽令，還真是不一定能將荀良拉下馬。
荀良再無恥些，推說是下面的人官商勾結(jié)，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陸挽君等的就是這句話。
“以一個并不足以將荀良拉下來的證據(jù)去換一個大理寺卿的位置，孰輕孰重？”
她眼神幾乎沒有波動，語氣也沒多少起伏。
偏偏話里的意思讓人驚訝。
“你是說荀太后會放棄到手的大理寺卿之位，去保荀良？”
沈昶凝眉，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荀家自從荀太后退下去后在朝中漸漸失去話語權(quán)，荀溫雖有一品稱號，但并無實權(quán)，而大理寺卿之位可是實打?qū)嵉哪茉诔姓f上話的職位。
陸挽君挑一挑眉，不可否置。
“聽荀太后的意思，估計會推舉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謝旻之?！?p> 沈昶語氣一變：
“謝旻之？”
陸挽君頷首。
“哼，這個小白臉還真是有本事，年紀(jì)不大，手段倒是不小?！?p> 沈昶冷哼一聲，言語中的嫌棄溢得滿屋子都是。
他可是牢牢記得這個謝旻之求娶過陸挽君的事情，若不是當(dāng)時他遠(yuǎn)在西北，定會讓謝旻之好看！
陸挽君蹙起眉，想到日后還要自己或許還要和謝旻之合作，便出聲替他辯白：
“謝大人連中三元，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怎能說人是白臉？”
天地良心，陸挽君這話并無其它意思。
偏偏呷了醋的沈昶聽得不是滋味。
“不是小白臉是什么，若不是借助他妻族的底蘊(yùn)，能在幾年內(nèi)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沈昶氣急，話越說越難聽。
陸挽君同是生氣，沈昶貶低謝旻之和貶低她又有什么區(qū)別？若不是后來謝旻之有了妾室，她或許真的愿意嫁與謝旻之為妻。
“那你呢？人家是借助妻族底蘊(yùn)，你又何嘗不是借助手中權(quán)威逼我就犯？”
陸挽君被氣得口不擇言，若是她知道謝旻之的妾室是沈昶硬逼著逍遙伯塞給謝旻之的，只怕更有話說。
沈昶臉沉得快滴水。
他倏地握住陸挽君的臂膀，凜聲問她：
“你說我是借助身份逼你就犯？”
他周身升起薄怒，盯著陸挽君的眼恨不得噴出火來。
陸挽君自知失言，當(dāng)初要她嫁給沈昶，更多是荀太后的意思。
但眼前的情況容不得她示弱。
“若不是你在荀太后面前口口聲聲說你我二人有婚約，荀太后怎會把我嫁給你？”
她眼眶浸出兩滴淚來，倒不是沈昶捏得她手疼，而是她氣自己哪怕是重活一世，仍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那點兒悲傷不知怎的泛濫成災(zāi)，陸挽君沒想在沈昶面前哭，哭在她眼中一向是示弱的表現(xiàn)。
偏偏她的眼淚跟她做對似的，一滴一滴簌簌掉下來，怎么止也止不住。
沈昶積土成山的怒意在這咸濕的淚水中轟然倒塌，他當(dāng)下放開陸挽君的手，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淚，向她賠不是。
“挽君，我剛才說錯了話，你不要哭?！?p> 沈昶故意耍寶似的賠不是讓陸挽君忍不住破涕為笑。
她揮開沈昶替她擦淚的手掌，佯裝還在氣頭上。
“讓開?！?p> 沈昶自然不讓，他突然將陸挽君拉到自己身前，低頭看她。
“挽君，你不要替謝旻之說好話?！?p> 他如同囈語的話在陸挽君耳邊回響，她一下紅了臉。
她陳述事實而已，何時替謝旻之說好話？
陸挽君正要開口反駁，誰知沈昶徑直向她壓下來，二人目光對視。
驚慌失色，兵荒馬亂。
沈昶看見滿意的眼神，禁不住閉上眼往那瑩潤處尋去。
陸挽君再次推開他。
“我還有要事和你說?！?
傅介子
沈昶：“……” 有什么話不能親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