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華雖自小成長于東宮,但于這偌大巍峨的皇宮而言,她曾經(jīng)的住所不過一隅,除東宮之外見過她容貌的,皇宮內(nèi)的隨侍也大抵不過數(shù)十人。再加之在她學藝于蓬萊這些年,皇宮里的人換了一茬,盡管她的畫像傳了出去,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識得她。
“你是何人?”老太監(jiān)身旁的徒弟間師父面色慘白,大著膽子上前問向六華。
六華微微側(cè)頭,嘴角掛笑,“呦,不認識我,還敢在我面前說我壞話?”
“你,你是廢公主昭容?”小內(nèi)侍大驚,回頭看了眼身后默不作聲的師父,連忙同眾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公,公主,你回來了?!碑斄A走近獨孤藏時,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六華看著跪了一地的內(nèi)侍宮婢,搖了搖頭便從樹上跳了下來。
這時,一位掌事的嬤嬤帶著新入選的十數(shù)位容貌姿色上佳的秀女從另一宮廊朝這邊走來,見地上黑壓壓的一片,眉頭微緊地看向六華。
她是前年提上來的新女官,未曾見過六華,只當她是入宮應(yīng)選走后門的貴女,并未有什么好臉色。
“你們且在這兒稍等,我去處理一下?!边@位叫曖齊的掌事女官朝她身后的眾人吩咐一聲后便直起身子,一臉威儀地走向六華。
六華并未理睬周圍的一切,自顧自地坐在廊內(nèi)的石桌前,逗著剛從合歡樹上抓來的螞蟻。
曖齊穿過跪滿一地的內(nèi)侍與宮婢,看都沒看獨孤藏一眼,上前便站在了六華跟前,肅聲道:“我不管你是哪家大人的千金,只要入了皇宮,就要服從皇宮里的規(guī)矩。既然落了選,就莫要在此耍大小姐脾氣。當今陛下雖年輕,但歷來厭惡不識好歹之人。如今你大張旗鼓地在此教訓欺辱宮中侍奉之人,可還將當今陛下與宮規(guī)放在眼里?”
曖齊一番話下來,不遠處的秀女們紛紛交頸側(cè)笑,皆一臉鄙夷地看著不遠處的少女,眼神中盡顯鄙夷。
而端跪在前身后不起眼位置的老太監(jiān),腦門上盡是冷汗淋漓。
六華聞言,單手舉著下巴,略顯天真地笑言:“我兄長曾言,要我不必拘著禮,只要我開心便好。你說,我不聽兄長的話,難道要聽你這個陌生人的話不成?”
曖齊看了眼站在六華身側(cè)的獨孤藏,以為他就是六華口中所說的兄長,冷哼一聲,“他們的生死在皇家手里,你一個外臣之女,何以可隨意打罵羞辱于他們?”
“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況且,誰說我要打罵侮辱他們了?我分明是要殺了他們呀?!绷A笑得燦爛,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淡漠。
“求主子饒命?!北妰?nèi)侍宮女一陣膽寒,將身子伏得更低。
正當曖齊被六華這番不著調(diào)地言論怔住之時,秀女中一位穿著藕粉色襦裙,眸清似水的少女從中走了出來,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華絕代,雖無萱雅那般明媚驚艷,但其出水芙蓉之姿中的恬靜使得望之而心生愜意。
“小女,相顧,有禮了?!鄙倥话?,傾城風姿微顯。
獨孤藏看了相顧一眼,又打量了一翻六華,頓覺二人外貌上竟有五六分相像。
就連曖齊也不免多看了這位叫相顧少女一眼。
六華與相顧面容雖為相似,但氣質(zhì)上確是天差地別。六華神色清冷中帶著三分妖冶七分神秘,給人一種看不透摸不著的疏離。而相顧則是七分淡雅,三分柔情,舉手投足間盡顯聘婷。
“你又要說什么?”六華看向眼前這個與自己容貌幾分相似的少女,心中微有不悅。
相顧淡淡一笑,輕抬睫羽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他們?nèi)羰侵雷约鹤鲥e了,妹妹就請姐姐能放過他們,畢竟在大選這個吉日里見了血腥,總歸是不好的,若是讓陛下知道了,豈不是會讓姐姐在陛下跟前失了體統(tǒng)?姐姐說是與不是?”
說罷,相顧又欠身一拜,一張巴掌大清純淡雅的小臉上盡是懇切。而站在她身邊的曖齊見相顧這般識大體,目中盡是贊許之色。
六華聽著身后不遠處愈來愈清楚的腳步聲,冷冷一笑,看向相顧道:“你說的并無道理,只不過你是后來者,自是沒有聽見他們是如何藐視宮規(guī),聚眾私論皇家秘事的。”
曖齊與相顧聞言,皆是一愣,心中頓生一種不好的感覺。
六華起身,拍了拍裙上沾染的合歡花花瓣,“哦,對了,這幾年我不在宮里走動,有不少人認不出我。我就是方才這群人口中說的那位囂張跋扈,上不了臺面的廢公主,六華。”
六華面上淡然,但曖齊與相顧等人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面色各異地愣在了當場。
“我自小便被兄長調(diào)教,性格秉性也都是兄長拿糖水蜜餞給慣出來的。你們?nèi)粲X得我陰狠毒辣,囂張跋扈,只管找他去理論。我脾氣不好,向來最愛紅色,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杖斃?!绷A輕飄飄一句,眾人驚駭,不長不短的宮廊之上一陣告饒聲起。
“饒是你為六華如何?別忘了,你已是廢公主之身,你區(qū)區(qū)一介庶民,哪來的資格在帝王居所吆五喝六!”人群中蹦出來一句話,眾人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相顧緊緊攥著帕子,眼神不住的往旁邊瞟。果然,不久后,在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霍九都著一身暗紅色王紋墨色錦袍從廊上的高階上下來,渾身上下透射出的帝王之氣使得原本嘈雜的長廊上頓時鴉雀無聲,除六華一人外,其余皆跪伏于長廊內(nèi)外。
六華背對著霍九都,并未回頭。
“這些秀女都是你選的?”六華的眼睛落在了相顧身上。
霍九都墨羽微動,木然地嗯了一聲。
六華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隨即笑著調(diào)侃道:“眼光不錯,不過,你要重新選了?!?p> “為何?”霍九都看著六華的背影,問道。
六華微微側(cè)眸,半張側(cè)臉露了出來,語氣冷漠:“因為,她們今日都要死,特別是她。”說著六華從袖中拿出桃木簪懸于相顧白皙的脖頸。
看著六華的簪子逼近自己的脖子,相顧嚇得臉色蒼白,薄汗輕起,渾身似柔弱無骨般瞬間癱倒在地上,雙眸含水,一副可憐巴巴地模樣看向霍九都。
霍九都未看相顧一眼,形如鬼魅地走近六華,趁她不備將桃木簪收到了自己的掌心。
六華見桃木簪被奪了過去,一臉焦急地抬手欲搶,可沒了大半法力地六華自然拿霍九都無絲毫辦法,只能任憑霍九都將她固定在原處,雙腳沒辦法抬起分毫。
獨孤藏見狀,連忙上前替六華解釋,“陛下恕罪,公主只不過是一時沖動而已,還請陛下莫要怪罪?!?p> 霍九都未言,只是看著掌心里的桃木簪出神。
“把它還給我?!绷A神色焦急,心中愧疚之意更甚,白日曛為自己身隕,她欠他的。
“與其受此侮辱,還不如死了干凈?!本驮谶@時,相顧突然大喊一聲,爬起身來便向霍九都身旁的柱子上撞去。
她身旁的曖齊見此情景,連忙跪著朝相顧撲了過去。因著雙腳被身后的曖齊箍住,她的身子直接倒向霍九都。而霍九都此時正神游天外,一不注意,手中的簪子便被相顧厚重的袖擺拂了去。
相顧落地,六華的桃木簪也被相顧的胳膊肘壓折。
看著地上的木簪被折斷,六華清澈的瞳子里閃過一絲白光,一段段前世片段映在她的腦海中。
許久,六華凄然一笑,她抽出獨孤藏腰間的佩劍便將相顧的一雙胳膊折中砍斷。
一聲慘烈的叫聲劃破宮廊,相顧看著與自己身子分離的斷臂,眼底里盡是驚恐與憎恨,不一會兒便痛地昏了過去。
六華并未停止殺戮,等獨孤藏回過神來后,六華則一身血跡的站在尸骸遍地的長廊上,緩緩向他走來。
“還你?!绷A將長劍插回獨孤藏的劍鞘,面無表情地抬起胳膊擦了擦濺到臉上的鮮血。
六華蹲下身將地上的桃木簪撿了起來,小心地收到自己袖中。
霍九都定定地站在遠處,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六華,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六華緩緩起身,看著霍九都的眼神中隱隱約約泛著幾分疏離,“冥尊大人,好久不見?!绷A語氣疏冷,以冥淵之禮向霍九都作了一揖。
霍九都身子一頓,剛要抬起的手被壓了下來。
六華上前一步,以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嘲弄道:“原想著我有長進了,就能配得上我皇兄了。怎知,霍九都便是冥淵之主九都。您覺得將我丟進人間重塑仙身是對我好,就可以這般踐踏我的感情嗎?如今我總是知道了那夜你為何將我送上別人的床上。因為,以我六華這般卑賤凡軀,實在配不上冥尊大人?!绷A眼底染上幾分決絕,“冥尊大人救了我,六華本該感恩戴德侍奉冥尊。只不過,冥尊今生渡我,終究是錯了。與其知曉今生與前世同樣境遇,我寧愿魂歸混沌?!?p> 說罷,六華冷笑一聲,化作一道白光飄散于東邊。
見六華離去,霍九都胸口一陣刺痛,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獨孤藏大驚,連忙上前扶住他微顫的身子。
看著指尖沾染的鮮血,霍九都目色猩紅地垂下了眉眼。這副凡軀縱使他修成金身,亦不可擔其絲縷神識。如今六華已經(jīng)憶起往世,自己亦該離去。想著,霍九都驟然暈厥……
當日霍九都蓬萊境欲救六華之時,因生情,體內(nèi)塵力迸發(fā)。未免六華被他人傷害,霍九都這才逼不得已將其交予白日曛。他知白日曛品性,不會動她,可誰知這一決定,將六華的人生徹底顛覆。
離了大秦宮,六華一路向東,想去煙渤臺捋一下思緒,怎知半路便被支有寒攔了去路。
“為何躲本座?!敝в泻蝗簧锨皥?zhí)住她的下巴,眸中迸發(fā)出攝骨的寒意。
六華嫌惡地別開了臉,語氣疏冷道:“前世是你將我推開,害我神魂俱損,怎么,還要再來一次嗎?”
支有寒神思一頓,隨即便俯身將她的朱唇含住,絲毫不顧她的掙扎,貪婪地席卷著她唇舌之間的美好。
六華落淚,拼命推開他,奈何實力的天差地別使得她努力了許久,仍未動搖他分毫,直至她身心俱疲暈了過去,支有寒這才放過了她。
等她在此醒來時,自己已身處魔域,而聞歌則神色激動地坐在她床前抹淚。看著周遭熟悉的一切,前世的記憶慢慢浮現(xiàn)在腦海中,雖有些許不甘,但情誼卻散去了大半……
看著六華醒來,聞歌的淚水又不自覺涌了出來,抽泣道:“奴婢還以為姑娘再也回不來了,姑娘可是渴了?”說著,聞歌熱淚盈眶地從床案上拿起一杯半熱的溫茶遞了過來。
六華略顯疲憊地支起身子,呷了一口茶,聲音微啞道:“聞歌,支有寒呢?”
聞歌的記憶還停留在前世,只當六華情深,“姑娘,您養(yǎng)好了病,主上回來看您的?!甭劯柩凵耖W躲,拿起六華手中的茶杯便轉(zhuǎn)過身子,語氣中滲著幾分安慰的意思,接著說道:“姑娘,主上是魔域的王,這么多年以來,主上對姑娘很是難忘。”
聞歌的手指略顯無措地摩挲著茶杯底座,似有思量,她實在不知道主上是怎么一回事。當年六華身隕后主上性情大變,連著數(shù)日將自己關(guān)在姑娘的房中,日日醉酒。就連曾經(jīng)榮寵的清且安擅自穿了六華的衣裳都險些去了半條命,如今姑娘回來了,怎得又去招惹旁的女子了?
六華無奈地笑笑,牽起聞歌的手,語氣平淡地說道:“聞歌,我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之前的記憶雖回來了,但于我而言,它更像是別人的故事。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像前世那般自怨自艾,更不會為此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p> 聞歌半信半疑地回握住六華的手,點了點頭,“其他的奴婢不能管,也管不了,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和主上相敬如賓,奴婢就心滿意足了?!?p> 六華看著眼前這個憨傻可愛的聞歌,心情也好了幾分。
如聞歌所料的一般,六華在魔域兩個月來,再未見過支有寒一面。六華忙著找離開魔域的辦法,并不在意這些,反倒是聞歌為了不讓六華傷心,整天編各種各樣的理由為支有寒開脫,惹得六華暗自腹笑。
這日,六華正百無聊賴地翻著支有寒書架上的奇書古籍時,聞歌突然神色緊張地跑了進來,“姑娘,主上重傷歸來?!?p> 六華聞言,放下書便朝支有寒屋里趕去。
屋內(nèi),瘟魔為支有寒診治后,將床邊上的聚魂草小心地放置在紫玉盒中。
“主上是為了這棵草才受此重傷的?”身著淡粉色長裙的婢女端著被鮮血染紅的水盆,看著紫玉盒的方向,手指蜷縮。
瘟魔眉宇頓皺,冷言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變好?!闭f著,拿起紫玉盒便去另一房間查看清且安身上的傷。
瘟魔剛走,六華便趕了過來,還未等她上前看一眼支有寒的傷勢,她便被一張熟悉的面孔揪住了心。
“二月?”六華微怔,試探性地朝支有寒床前的婢女看去。
粉色衣裙的少女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目色淡然地抬起頭看向六華。
“真的是你?!绷A欣喜,連忙上前扶住二月的肩,看她安然無恙,這才舒了口氣,“你不是在冥淵嗎?怎么來這兒了?你,是來尋我的嗎?”
二月?lián)u了搖頭,側(cè)眸看向床上的支有寒,“我是他的人?!?p> 六華微頓,看著床上面色慘白無血色的支有寒,緩緩地放下了手,“你,這是何意?”
“何意?”二月一臉傷感地坐在地上,癡迷地牽起支有寒的手,放于自己的臉龐,款款道:“六華,為什么我比你早識得他,他卻喜歡你呢?”
“你喜歡他。”六華抿了抿唇,順勢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二月淡淡一笑,眼神中劃過一絲陰騭,“是啊,早在人間之時,便已欽慕。他雖是魔帝,但卻在我回鄉(xiāng)之時將我從惡人手中給救了下來。再后來,我修成正果,登臨云宮,在我為西王母下九重送帖子時又遇上了他。魔域之主,那樣的人物,竟肯與我說話,即便是利用我為了讓我引你出冥淵,我也認了。”
六華詫異地看向床上的支有寒,身體某處的情感仍如琴中弦般余音繞梁……
二月眸中墜淚,接著說道:“六華,我是不是太傻了?為了一個見過兩次面的男人,竟不顧多年姐妹情誼害你?”
“那日你離開冥淵,我去煙渤臺尋你,路上——”
“沒錯,是我向婉羅上仙說你與燭陰上神在一處的,目的,就是讓魔帝救你,讓你死心塌地地為他做事。”二月打斷六華的話,眼神中填滿了嫉妒。
“我當時只是冥淵一個微不足道的鬼仙,他為何如何算計?!绷A哽咽,心口陣陣抽痛。即便她已不是往世的六華,可前世的孽緣與算計,還是扯動著她那顆寂滅于巖橋下的心。
有情,無愛,卻依舊能傷人。
二月抬手撫觸著他冰冷如刻般的薄唇,笑道:“你是微不足道,奈何,你居然惹得冥淵之主青睞,你怕是到如今還不知曉你為何跳下巖橋神魂俱滅還能活下來吧?!?p> “是冥尊,救了我。”六華垂眸。
“對,那你可知他是用穹塵珠救的你?”
六華抬頭,胸口咯噔一下。
二月見六華這般神色,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穹塵珠為六界內(nèi)外的至寶,有它在手,何苦六界不歸一?六華啊六華,我該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蠢?冥尊生于六界外,無天地之時便已存于混沌,穹塵珠是他以靈氣至純之境的塵力凝成,記刻了造物創(chuàng)世,扭轉(zhuǎn)乾坤之法??勺詈竽?,他竟為了救你不惜將此神物拿給你修補神識,還要承受剝離神魂之苦去輪回渡你。你說,你面對一個愛你如此地步的冥尊不要,偏為一心想要利用你,殺你取穹塵珠的支有寒去死?你蠢不蠢?”
“你莫要胡說!”聞歌實在聽不下去了,上前拉起六華便要走,“你不要信她的胡話,主上是要取穹塵珠救魔域不假,但主上并非要殺你,此次主上受傷就是為了用聚魂草護住你的命?!?p> “你也知曉這件事?”六華目色微涼地看向聞歌。
聞歌支支吾吾的低下了頭,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件事是支有寒剛回魔域之時,她剛從瘟魔口中得知的。
六華冷笑一聲,掙脫開聞歌的手便往巖橋方向跑去。
看著巖橋下翻涌的滾燙巖漿,她想起了當日軀體被焚融的灼痛以及包裹在渾身上下的那道道冰涼的白色微光,六華突然笑了起來。
六華心神微倦地坐在了橋上,曾經(jīng)與冥尊的種種填滿了她的腦海。
“九都,我錯了。”六華落淚,火光映在她白凈的面容上淡出幾分妖嬈。
她錯了,她不該任性妄為,不該仗著他對自己的好這般試探,糟蹋他對自己的真情,更不該不信他。
她對支有寒盡情,對白日曛盡心,唯獨對他殘忍。是她太不知好歹,太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