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杯弓蛇影（2）清醒

　　所謂清醒夢，是在做夢時保持清醒的狀態(tài)。

　　在清醒夢的狀態(tài)下，做夢者可以在夢中擁有清醒時候的思考和記憶能力，部分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夢境中的感覺真實得跟現(xiàn)實世界并無二樣，但卻知道自己身處夢中。

　　從未保存于此地的精裝書冊、莫名移動位置的白玉書簽，還有鴿舍里那只陌生的白鴿，讓栗安清楚明白，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假象。

　　區(qū)分幻境和清醒夢的關(guān)鍵，在于能否“完整”和“真切”地感受到疼痛。

　　顯然，依照此時的痛覺標(biāo)準(zhǔn)，栗安此時正身處幻境。

　　脫離幻境的正常方式不外乎三種。

　　找到創(chuàng)建者，通過正常和不正常的手段請本人解除。

　　這種方式耗時耗力，并且可能根本找不到。

　　因為他或她可能從未存在于幻境中的任何一個角落。

　　另一種，找到觸發(fā)幻境的媒介，徹底破壞它。

　　這種方式比找人容易一點，但很快被栗安排除了。

　　理由同上。

　　除了這兩種正經(jīng)方法，還有一種擺爛做法。

　　等。

　　等到人家撐不住，自然會撤掉幻境。

　　可是，在撤掉幻境之前的這段時間里，這個人如果有意愿進行任何布置，栗安都無法得知。

　　除了這三種方法之外，還有一種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可以讓栗安迅速脫出幻境，不需要找到媒介和幻術(shù)師本人，也不會浪費時間。

　　那就是死亡。

　　在非她本人主導(dǎo)創(chuàng)造的幻境里，唯有死亡，才能讓她窺見真相，在脫離的剎那去尋找另一名可能存在的幻術(shù)師的影子。

　　這是空木崇教給她的。

　　這種方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但很少有人能做到。

　　因為在幻境中死亡的人，精神會受到極大沖擊，陷入一段時間的死亡夢魘。

　　只有意志極為堅韌的人可以忍受這樣的沖擊，并且迅速恢復(fù)過來。

　　她能完成這一點，大概……因為她比別人多死過一次？

　　栗安死死按住受傷的脖頸，抬手拔出明顯不應(yīng)該用在此處的“利器”，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將身體的重量整個靠在陽臺邊緣。

　　血液順著她的手臂滴落在地，從陽臺的縫隙流入“木馬莊”的小花園，滲入蔥郁的花草之間。

　　撞上陽臺的一瞬，她看到頭頂?shù)亩顷柵_，還有夾縫中的碧藍天空，那只陌生的白鴿展翅遠離了這個地方，對這里沒有絲毫留戀。

　　還有……她找到了！

　　隔著半拉上的厚實窗簾，從玻璃上映出的不是她，而是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蒼老慈祥的臉。

　　銀絲梳理得整齊精致，堆砌的皺紋抵不住她曾經(jīng)的風(fēng)華。

　　是……空木薰。

　　她正以握筆的姿勢，握著一枚潔白的羽毛書簽，在書中記錄著什么。

　　栗安沒有時間發(fā)愣，因為周圍的一切已經(jīng)開始褪色消失，她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

　　她略有些費力地抬手，將手中沾了血的書簽舉起，依照鏡中幻影的動作——

　　一筆一劃，勾出一行特殊文字的形狀。

　　……

　　嗬——嗬——

　　栗安終于清醒過來，她推開座位，蜷起身體，捂住脖子緩了很久，才感覺自己真正脫離了那個地方。

　　等待幻境中死亡的后遺癥差不多消失，她才終于將眼神聚焦。

　　恢復(fù)精神的第一時間，她從抽屜里扯出紙筆，將剛剛看到的一切描繪下來。

　　她曾經(jīng)學(xué)過一段時間的素描，對人物的神態(tài)動作抓得很細。

　　雖然當(dāng)時的情景難以集中精神，但她還是篤定地將當(dāng)時的符號標(biāo)注在剛剛完成的速寫的角落里。

　　空木薰留下的這份最后的信息，應(yīng)該還需要結(jié)合一份密碼去解開。

　　密碼……她當(dāng)時只看了一部分，剩下的還在空木家。

　　當(dāng)然，速寫只有幻境，沒有她自己。

　　……她才沒有記錄這種情景的癖好好吧。

　　速寫和記錄結(jié)束之后，她才看向周圍。

　　臥室同往常一模一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被她碰落在地的書本仍然落在那里，原本夾在里面的玉質(zhì)書簽雖然沒有碎裂，但尖端卻染上了淡淡的紅。

　　幻境是由此觸發(fā)的。

　　栗安并不懊惱通過死亡脫出，因為她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就算知道媒介是它，她也做不到立刻打碎它。

　　說她念舊也好，優(yōu)柔寡斷也罷，這種承載著記憶和故事的物品，她一向舍不得破壞。

　　而且，這枚書簽很貴的好不好！

　　拋開媒介這種事情，栗安只是懊惱自己沒有早一點想到這種事。

　　她原本以為信息藏在那本書里，結(jié)果藏在了書簽里。

　　這種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

　　栗安小心翼翼地?fù)炱饡灒貌及?，收進了抽屜，才走到自己剛剛站定的地方。

　　剛剛的一切早就消失不見，包括那個她很久未見的幻影。

　　在這場幻境里，她根本無法找到施術(shù)者。

　　因為主要施術(shù)者已經(jīng)去世了。

　　在這種情況下，創(chuàng)建幻境耗費精力的居然是她自己。

　　如果她真的等待幻境結(jié)束的話，這次的后遺癥絕對能讓她休息半個月以上。

　　對了，悠子之前好像說過……今天要來。

　　栗安給悠子發(fā)了條消息，然后默默坐回椅子上出神，直到時鐘指向了中午十二點。

　　她……果然還需要再休息一下。

　　既然那枚書簽已經(jīng)用完了，那么，這次休息之后——

　　她就……不會再困了吧……

　　……

　　三點鐘的時候，前來探病的空木悠子發(fā)現(xiàn)，黑羽栗安正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這家伙的狀態(tài)，似乎比上一次見到她更加糟糕。

　　見到她已經(jīng)到了眼前，栗安才回過神一樣，有氣無力地?fù)]了揮手，算打了招呼。

　　她本人在紙上畫了好幾個嘆號，表示自己感覺精神還不錯，但悠子覺得，她簡直比上次去月影島的那場幻境之后還要半死不活。

　　即使如此，她在看到悠子帶來的密碼的時候，眼神閃亮得嚇人。

　　“栗安姐……你……沒事吧？”

　　栗安搖搖頭，將手中的速寫給她看。

　　空木悠子雖然對這種暗號解謎不是很熟悉，但這種特殊字符，她認(rèn)得一些。

　　先一步解出幾個單詞之后，她突然憤怒起來。

　　“黑羽栗安！你找個鬼的密碼！”

　　“你給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去醫(yī)院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