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列傳·高句麗鮮卑宇文部鮮卑段部

　　●高句麗，在遼東之東千里，都於▲丸都之下，方可二千里，魏時有戶三萬。傳數(shù)世，永嘉中，王乙弗利立，數(shù)與廆相攻，后請盟，許之。死，子釗立。

　　及皝據(jù)昌黎，高句麗復(fù)犯其境，皝忌之。皝以段部既平，親率勁卒四萬，入自南陜，使兄翰、子霸為前鋒；遣長史王寓等勒眾萬五千，從北置而進(jìn)。王釗謂皝軍之從北路也，乃遣其弟武統(tǒng)精銳五萬距北置，躬率弱卒以防南陜。翰與釗戰(zhàn)于木底，皝以大眾繼之。左常侍鮮于亮曰：“臣以俘虜蒙王國士之恩，不可以不報，今日，臣死日也！“獨(dú)與數(shù)騎先犯高句麗陣，所向摧陷。高句麗陣動，大眾乘進(jìn)，遂大敗之。左長史韓壽斬高句麗將阿佛和度加，諸軍乘勝追之，遂入丸都，釗單馬而遁。

　　會王寓等戰(zhàn)于北置，皆沒，由是皝不復(fù)窮追。遣使招釗，釗不出。遂掘釗父（乙弗）利墓，載其尸并其母妻珍寶，掠男女五萬余口，焚其宮室，毀丸都而歸。明年，釗遣使稱臣于皝，貢其方物，乃歸其父尸。及俊得志中原，釗遣使謝恩，貢其方物?？∫葬摓槎綘I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營州刺史，封樂浪公，王如故。

　　●鮮卑宇文部。宇文莫圭。太安初，莫圭遣弟屈云寇邊城，云別帥大素延攻掠諸部，廆親擊敗之。素延怒，率眾十萬圍廆于棘城，眾咸懼，人無距（拒）志（棘城，即燕之國都）。廆曰：“素延雖犬羊蟻聚，然軍無法制，已在吾計(jì)中矣。諸君但為力戰(zhàn)，無所憂也。“乃躬貫甲胄，馳出擊之，素延大敗，追奔百里，俘斬萬余人。死，子悉獨(dú)官立。

　　太興中，時平州刺史、東夷校尉崔毖自以為南州士望，意存懷集，而流亡者莫有赴之。毖意廆拘留，乃陰結(jié)高句麗及宇文、段國等，謀滅廆以分其地。太興初，三國伐廆，廆曰：“彼信崔毖虛說，邀一時之利，烏合而來耳（虛說：無稽之談）。既無統(tǒng)一，莫相歸伏，吾今破之必矣。然彼軍初合，其鋒甚銳，幸我速戰(zhàn)。若逆擊之，落其計(jì)矣。靖以待之，必懷疑貳，迭相猜防（迭相：輪番）。一則疑吾與毖譎而覆之，二則自疑三國之中與吾有韓魏之謀者，待其人情沮惑，然后取之必矣?！?p>　　于是三國攻棘城，廆閉門不戰(zhàn)，遣使送牛酒以犒（kao四聲）宇文，大言于眾曰：“崔毖昨有使至?！坝谑嵌捎钗耐趶@也，引兵而歸。宇文悉獨(dú)官曰：“二國雖歸，吾當(dāng)獨(dú)兼其國，何用人為！“盡眾逼城，士卒數(shù)十萬，連營三（四）十里。廆簡銳士配世子皝，推鋒于前；庶子翰領(lǐng)精騎為奇兵，從旁出，直沖其營；廆方陣而進(jìn)。悉獨(dú)官自恃其眾，不設(shè)備，見廆軍之至，方率兵距之。前鋒始交，翰已入其營，縱火焚之，其眾皆震擾，不知所為，遂大敗，悉獨(dú)官僅以身免，盡俘其眾。死，子乞得龜立。

　　后趙王勒加乞得龜官爵，賂之使擊廆。廆遣世子皝拒之，邀索頭部、段部為援，以裴嶷為右部都督，率索頭為右翼，少子仁自平郭趣柏林為左翼。乞得龜據(jù)澆水以拒皝，遣兄子悉拔雄拒仁。仁擊悉拔雄，斬之，乘勝與皝攻乞得龜，克之，悉虜其眾。遂拔其國城，使輕兵追乞得龜，過其國三百馀里，收資用億計(jì)，徙人數(shù)萬戶以歸。

　　尋而乞得龜為其東部大人逸豆歸所逐，奔死于外，皝率騎討之，軍于廣安，逸豆歸懼而請和，遂筑榆陰、安晉二城而還。逸豆歸遂自立。

　　歸與段遼連兵攻皝，數(shù)為所破。及皝東平高句麗，遂伐宇文，以翰、垂為前鋒，劉佩副之，分命慕容軍、慕容恪、慕容霸及折沖慕輿根將兵，三道并進(jìn)。

　　歸使其騎將（南羅大）涉奕于盡眾拒翰，皝馳遣謂翰曰：“奕于雄悍，宜小避之，待虜勢驕，然后取也?！昂苍唬骸皻w之精銳，盡在于此，今若克之，則歸可不勞兵而滅。奕于徒有虛名，其實(shí)易與耳，不宜縱敵挫吾兵氣?！坝谑乔皯?zhàn)。翰自出沖陣，奕于出應(yīng)之，慕容霸從傍邀擊，遂斬奕于，其卒不戰(zhàn)而潰，翰兵乘勝逐之，遂克都城。歸遠(yuǎn)遁漠北，死之，宇文氏由是衰亡。

　　●鮮卑段部。段疾陸眷。世居于遼西，與慕容世為婚姻。疾陸眷雅好人物，虛心延裕。永嘉中，與共受王浚節(jié)度，晉拜驃騎大將軍、遼西公，俄而疾陸眷遙附石勒，不納浚命，浚使慕容擊之，遂相有隙。其后疾陸眷死，從弟末波奉叔父羽麟立，更相攻伐。永昌元年，羽麟死，末波自立。末波初統(tǒng)其國，不設(shè)備，廆遣皝襲之，入令支，大獲其名馬寶物而還。

　　太興三年春，末波死，弟牙立，牙遂與廆重修舊好。俄而趙主勒使宇文部討廆，牙遣兵助廆，宇文敗退。冬，廆勸牙徙都，牙從之，即去令支，國人不樂。疾陸眷之孫遼欲奪其位，以徙都為牙罪，帥國人攻牙，殺之，自立，復(fù)與廆交惡（wu四聲）。

　　及皝嗣位，慕容翰來奔，遼大喜，令翰與從弟蘭攻柳城，拔之。欲向棘城，翰沮其計(jì)，乃止。俄而遼遣將李詠寇武興，為皝將張萌所獲。遼怒，擁眾數(shù)萬屯于曲水亭，將攻柳城，宇文歸入寇安晉，為蘭聲援。皝以步騎五萬擊之，師次柳城，蘭不戰(zhàn)而遁。皝引兵北趣安晉，歸棄輜重走，遣封弈率輕騎追擊，敗之，收其軍實(shí)，館谷二旬而還。謂諸將曰：“二虜恥無功而歸，必復(fù)重至，宜于柳城左右設(shè)伏以待之?！扒卜廪穆黍T潛于馬兒（蘭）山諸道。俄而遼騎果至，弈夾擊，大敗之，斬其將榮保。

　　皝以遼屢為邊患，甚忌之，遣將軍宋回稱藩于趙，請師討遼。遼不能御趙軍，奔密云山，后又降于皝。皝待遼以上賓之禮，俄而遼反，皝誅之。遼從弟蘭奔宇文部，宇文送之于趙，趙命蘭帥所從鮮卑五千人屯令支以拒皝。卒，子龕領(lǐng)其眾。

　　遼子勤。

　　趙以勤為立義將軍。趙亡，勤聚胡、羯萬馀人保枉人山，自稱趙王，附于俊。俄為魏所敗，徙于繹幕，自即尊號。俊遣慕容垂討之，勤懼而降。以為尚書郎，以妹妻于垂，遂相親睦?；?yàn)楹罂勺銣喪纤鶜?。弟思奔晉。

　　而龕因趙國亂，率眾南徙，據(jù)陳留。后東據(jù)廣固，自稱齊王，復(fù)稱蕃于晉，晉拜龕鎮(zhèn)北將軍，封齊公。

　　俊使慕容恪、慕容塵、陽騖等擊龕，俊以龕方強(qiáng)，謂恪曰：“若龕遣軍拒河，不得渡者，可直取呂護(hù)而還?！般》智草p軍先至河上，具舟楫以觀龕志趣（志趣，即行動的趨向）。

　　龕弟羆驍勇有智計(jì)，言于龕曰：“慕容恪善用兵，加其眾旅既盛，恐不可抗也。若頓兵城下，雖復(fù)請降，懼終不聽。王但固守，羆請率精銳距之。若其戰(zhàn)捷，王可馳來追擊，使虜匹馬無反。如其敗也，遽出請降，不失千戶侯也?！褒惛?。羆固請行，龕怒斬之，率眾三萬拒恪。恪遇龕于濟(jì)水之南，與戰(zhàn)，大敗之，遂斬其弟欽，盡俘其眾。

　　恪進(jìn)圍▲廣固，諸將勸恪宜急攻之，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克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且有強(qiáng)援，慮腹背之患者，須急攻之，以速大利。如其我強(qiáng)彼弱，外無寇援，力足制之者，當(dāng)羈縻守之，以待其斃。兵法十圍五攻，此之謂也。龕恩結(jié)賊黨，眾未離心，濟(jì)南之戰(zhàn)，非不銳也，但其用之無術(shù)，以致敗耳。今憑固天險，上下同心，攻守勢倍，軍之常法。若其促攻，不過數(shù)旬，克之必矣，但恐傷吾士眾。自有事已來，卒不獲寧，吾每思之，不覺忘寢，亦何宜輕殘人命乎！當(dāng)持久以取耳?！爸T將皆曰：“非所及也。“乃筑室反耕，嚴(yán)固圍壘。齊人爭運(yùn)糧以饋恪軍。龕所署徐州刺史王騰、索頭單于薛云降于恪。

　　龕之被圍也，遣使詣建鄴請救，遣北中郎將荀羨赴之。羨憚恪強(qiáng)，遷延（即拖延）不敢進(jìn)，攻破▲陽都，斬王騰以歸。恪遂克廣固，執(zhí)龕歸薊。以龕為伏順將軍，俄而殺之，坑其卒二（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