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人在跪著,臺下的人也在跪著。
臺上跪著的是白石城的城主和他的家眷,臺下跪著的,是白石城的居民和逃荒來此的災民。
臺上的人等著被砍,臺下的人在求情。
馮智戴走到城主張臺面前,半蹲下來說到:“張城主好走,余下家眷本侯必將安頓妥當!”
按律,張臺所犯之罪是要滿門抄斬的,在馮智戴的死保下,才得以護住一些后輩,不至于讓其絕后。
張臺眼含熱淚,叩謝道:“張某在此,謝過侯爺大恩!”
“時辰到!”
隨著旁邊監(jiān)法使的一聲大喊,馮智戴沉痛的長嘆一聲,拍了拍張臺的肩膀站起身,走回了執(zhí)法臺。
馮智戴從案桌上的簽筒拿出火簽,含淚扔出,哽咽道:“行刑……”
“不公啊……”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
臺下的哭嚎聲喊冤聲震天動地,手執(zhí)砍刀的劊子手也是兩眼通紅,雙手發(fā)抖。
饒是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最有經(jīng)驗的老手,經(jīng)他手砍過的死囚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但讓他砍一個如此舍己為人的好官,他亦是于心不忍。
可是律法大于情,他也無可奈何。
“刀下留人!”
就在劊子手的砍刀準備砍下時,一個略帶青澀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對方不過是一束發(fā)。
百姓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
看這小兒破舊的裝束,根本就不像是有背景的人,連小侯爺都無能為力,一個平頭百姓又能如何?
不過說話的人卻并非眾人所認為的那樣,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他,是一名穿越者。
半個月之前,他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附身在了一個即將餓死的災民身上。
那人名曰方尋,也是他現(xiàn)在的名字。
至于以前的名字,他已經(jīng)不想再提起了。
經(jīng)過傳承原主的記憶得知,他穿越到了唐朝的貞觀二年。
但這個唐朝卻和歷史上的唐朝不太一樣,最顯著的差異就是行政的劃分。
歷史上的唐朝,是把國內(nèi)劃為十道,授府牧、刺史、都尉等地方官職。
而方尋現(xiàn)在所處的唐朝,則是十鄉(xiāng)為城,五城為域,三域為郡,全國共有二十六個郡。
設有鎮(zhèn)守、城主、域執(zhí)和郡侯等地方官職。
雖然只是平行世界,但所發(fā)生的事卻沒什么出入。
比如說如今的皇帝一樣是李世民,同樣是因玄武門之變登上的皇位。
前些年的渭水之盟、貞觀元年關中的饑荒、今年的蝗災等等等等,一件不落的發(fā)生了。
因此,現(xiàn)在天下缺糧,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張臺不忍心看著逃荒而來的災民餓死,私自打開糧倉賑濟了災民。
如果不是張臺賑災及時,恐怕現(xiàn)如今白石城的災民早就餓死過半了。
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剛穿越而來,身體異常虛弱的方尋。
于公于私,方尋都非救對方不可。
方尋來到張臺面前,行了個叉手禮,道:“張城主,草民已尋得去毒之法,特來完成軍令狀?!?p> 說完又悄悄的給張臺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對方配合自己做戲。
張臺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實在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不過一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將死之人,也就沒了擔憂,便道:“善?!?p> 方尋又走到了馮智戴跟前,行禮道:“草民方尋,拜見小侯爺。”
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張巾帕遞了上去,道:“此乃草民立下的軍令狀,小侯爺請過目。”
馮智戴接過巾帕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天降災禍,百姓哀鴻。
蓋連年天災,戶戶歲無余糧,各地多流離失所者。
圣人天恩,稅免三年,郡侯大義,親其行,另號鄉(xiāng)紳。
然何能全乎,杯水車薪耳。
日前府臨一子,名方尋,其曰,民有一法,可賑萬萬災民。
余問其策,答,百越生有一植,名曰鬼佛,蝗蟲過處百草盡,然對其遇之則避,因有大毒矣。
此草莖大如車蓋,一株能產(chǎn)斗糧有余,雖有毒,去之可食。
又問其可有去毒之法,答曰,雖未盡其妙,但已知其門,需數(shù)日,便能悉之。
再問其可敢立狀,應之。
一介草民,盡之于此,余為城首,豈能獨善,愿私開糧倉暫賑災民,待其事成,另行補之。
今書此據(jù),以待后證,白石城城主,張臺。
馮智戴閱畢,意味深長的看了方尋一眼,收起巾帕道:“你們在此等候,方尋,你隨本侯入室?!?p> 片刻兩人便來到了法場旁邊的帳房,馮智戴拿出巾帕扔到了方尋臉上,慍怒道:“大膽刁民,真把本侯當傻子不成?”
馮智戴之前接過巾帕略看幾眼就已知曉,這所謂的軍令狀不過是剛寫不到半刻罷了。
為了讓上面的墨跡干透,所以又用碳火烤過,因此上面的質(zhì)感一摸便能感到異常。
“軍令狀是假的,但去毒之法卻是真的?!?p> 方尋沒有反駁,更沒有裝糊涂,直接承認了軍令狀是他偽造的。
這確實也是他剛剛找人代寫的。
就在今天一早,方尋身體終于康復,可以行動自如了,就讓他的妹妹方巧在家休息,自己跑來城中討粥。
不想進城后并沒有看到方巧所說的施粥棚,反而看到無數(shù)百姓哭喊著往城東走去。
經(jīng)過詢問得知,原來這段時間城里之所以有粥可施,不過是城主張臺私自開放戰(zhàn)備糧倉的緣故。
顧名思義,戰(zhàn)備糧倉就是專門儲存糧食以備戰(zhàn)時所用的糧倉,沒有皇帝之命誰也不能私自開倉。
否則必將滿門抄斬。
國內(nèi)都已經(jīng)餓殍遍野了,朝廷還是沒有下令開倉放糧,是昏庸嗎?
當然不是。
李世民作為我國歷史上杰出的帝王之一,當然不可能是個昏君。
其中緣由,還是目前這個平行世界的大唐,國力太弱了。
周遭的交趾、靺鞨、匈奴、西域各國,無一不對大唐虎視眈眈,想要入主中原。
現(xiàn)在大唐正鬧饑荒,各國都希望大唐沒辦法解決,最后只能打開戰(zhàn)備糧倉。
屆時大軍入境,將士卻沒有糧草可以供應,結果會如何,不言而喻。
所以糧倉,不能開。
可是不開的后果同樣嚴重,災民如果遲遲得不到救治,遲早會生變。
組成軍隊的人員,世家子弟也只不過是少部分,大多還是參軍的百姓,誰又會眼睜睜的看著家人餓死?
到時恐怕軍中一樣會出現(xiàn)叛亂,從此大局難控。
所以如果有一個方法可以賑濟災民,又不用動用到戰(zhàn)備糧倉,就能完美解決當下的難題。
這也是方尋敢明目張膽偽造軍令狀的原因,他并不擔心會被識破。
馮智戴:“此話當真?”
方尋:“草民愿以項上人頭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