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迷香
長風低垂著頭,自覺無顏面對唐鳶,明明自己才是被派去保護王妃的那個,誰知卻叫王妃給救回來了。趙守成緘默不語,恭順地等著座上的唐鳶開口,全然沒有了昨夜的猶疑不定,唐鳶有意晾著他,那他便候著。
“多謝娘娘昨夜相救,”長風有些氣短,說不上幾句便要喝口茶潤潤喉,但眼下唐鳶在跟前,便強撐著說道,“是屬下失職,拖累了娘娘,還請娘娘責罰?!?p> 唐鳶瞧著長風的面色,說道:“你不必同我請罰,此事也是我這個總指揮考慮不周,竟未想到那細作的屋內(nèi)會置有迷香來防著外人?!?p> 長風心知她不怨自己是因為人順利抓到了,唐鳶沒那么多規(guī)矩,可眼下自己也醒了,待方世爻回來,該罰還是要罰的。
唐鳶拿起香兒剛斟好遞過來的茶杯,輕吹了吹上面的浮葉,小抿了一口,茶還燙口,但在這樣的天氣里,熱茶正好,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次能順利擒住細作,也多虧了咱們禁軍守城軍的弟兄們,等王爺回來了,我自會去給他們請賞?!?p> “娘娘過譽了,”趙守成又忙站起身來,披風掉到了地上,也不敢撿起,就只維持著躬身行禮的動作道,“這次,多虧了娘娘神機妙算,領(lǐng)導有方,我等才能助得娘娘凱旋而歸。”
他原先不服氣,當著寧王府眾人及守城軍的面兒輕視唐鳶,是因為他不相信一個女人能夠帶領(lǐng)得了他手下的這群痞子兵,誰料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帶領(lǐng),只放他們在外面鋪成一張網(wǎng),撿撿漏網(wǎng)之魚,大部分北朔人都被王府近衛(wèi)給收拾了,那個頭目還是王妃親自擒獲的。
趙守成早年在禁軍辦差,由御前司帶領(lǐng),但他出身平凡,雖有一身本領(lǐng)卻無處施展,遲遲等不到出頭之日,卻讓些世家小子頻頻騎到頭上去。幾年下來,官沒大一點兒,脾氣倒長了不少,頂撞了頂頭上司,被下放到了宣化門做雜役,雖然時間長了,心氣兒也都磨沒了,但依舊最是厭惡這些仗著家世身份,尸位素餐,胡作非為之人,本以為唐鳶也是個眼高手低,靠身份和相貌博虛名的,誰料經(jīng)過昨夜那一仗他才發(fā)現(xiàn),這還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唐鳶輕飄飄一眼瞟到了趙守成身上,說:“你看,這還謙虛上了,若不是趙統(tǒng)領(lǐng)聽從調(diào)遣,配合得當,咱們哪會這么順利就得手啊。”
這話既是夸他,也是損他,夸他懂調(diào)度、能度勢,損他狗眼看人低,心不甘情不愿,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走。
趙守成叫她話里的刺扎的又羞又愧,當即一抱手,身子躬得更低了:“娘娘不愧是能叱咤疆場的將領(lǐng),是屬下從前鼠目寸光,不識泰山,請娘娘治屬下的不敬之罪!”
唐鳶心眼兒不大,睚眥必報,昨夜趙守成給了她臉色,那她也一定得在他身上撈回來。但如今見他這般坦蕩,倒也不好意思繼續(xù)揪著這事兒不放了,再說昨夜她只負責排兵布陣,行動起來生疏得很,若不是裴晟及時出現(xiàn),怕是連自己也要落入賊窟了,真要論功,自己也是受之有愧。
“瞧你們一個兩個的,我是來論賞的,又不是來數(shù)罪的,”唐鳶和顏悅色,“坐吧,這大冷天的,香兒,去把趙統(tǒng)領(lǐng)的衣裳拾起來?!?p> 長風舒了口氣,這就意味著唐鳶將這件事揭過,不再追究了。
香兒知曉他們有正事要談,便自覺退下了,臨走前不忘帶嚴實了門。房內(nèi)炭火燃得旺,唐鳶將大氅的衣領(lǐng)解開,露出了內(nèi)里的艷色常服,襯得她眉眼愈發(fā)生動。趙守成怎么也無法從這張臉上看到“將軍”二字。她很白,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絲毫沒有將她的膚色改變,只是那漠北的風沙吹得她皮膚粗糙了些,但奈何年紀小,養(yǎng)上一些時日便與其他京中貴女別無二致,此刻若不是周身凜冽的氣場太過逼人,倒真像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家小姐。
唐鳶放下捧在手心用來暖手的茶,茶杯有些涼了,她又重新捧起暖爐,道:“聽聞你是來述職的?講到哪里了,繼續(xù)說?!?p> “無礙,我們可以從頭講起,”長風沒忍住,低咳了兩聲,說道,“昨夜,屬下原本在窗口就察覺出了不對,本打算回去同娘娘再行商議,誰料此時卻忽然聞道一股異香,還未來得及返回,身體便不受控制了?!?p> 唐鳶手指無意地描繪著暖手爐上的杜鵑花紋樣,細思著昨晚的異狀:“你所聞到的,是不是香料味混雜著火藥的味道?”
長風說:“正是,味道很奇怪,似濃似淡,想辨別卻抓不住,是屬下從未聞到過的味道?!?p> 唐鳶的指甲在銅爐上劃出“噠噠”的聲響,半晌后面色陰郁地說:“風語之前也聞到過這種味道,但并未出現(xiàn)你所說的異樣,這是為何呢?”
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吸入過香氣的事情,不然裴晟的出現(xiàn)怕是瞞不住了。
“會不會是吸入的劑量不同,”趙守成道,“風統(tǒng)領(lǐng)是否在最開始毫無防備之際吸入了大量迷香,導致神志不清進入了房內(nèi)?”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長風說道,“我的五識不如風語靈敏,在發(fā)覺時已吸入過多也說不定?!?p> “那你還記得,在你進入房間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嗎?”唐鳶問道。
“不記得了,”長風說,“我在自己進入房間時意識就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只記得自己在落地的瞬間就已失去了記憶?!?p> “這就奇了,還未聽說過如此奇異的迷香,竟能控制人的心神,”趙守成嘖嘖稱奇,“若是將此物大規(guī)模應用,恐怕會造成不小的恐慌。”
唐鳶也在擔心這一點,若有心之人掌握了此法,將其用做不軌之事,恐怕會十分難辦,尤其這東西現(xiàn)在在北朔人手里,他們想用這香來做什么,她隱約有了猜測,卻猜不到具體的實施方式,細想之時,卻聽長風問道:“娘娘,您是怎么避開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