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泅游
唐鳶正運用自己數(shù)年前學到的物理學知識,將一塊兒粗糲的皮革卷成喇叭的形狀,一段貼在巖縫上,另一段對準了自己的嘴巴,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聲如洪鐘:
“方世爻——”
空曠的山壁之下回蕩著她蕩氣回腸的聲音。
她將耳朵貼在喇叭上,細聽里面?zhèn)鞒鰜淼穆曇簟?p> “有了!”她激動地蹦起來,一腳踩在了霍巷的腳上,霍巷也激動,壓根沒感覺到疼,沖到那個自制簡易喇叭上沖里面喊:
“殿下——”
長風聽見了,激動得語無倫次,“撲通”一下跳進了水中,濺起了巨大的水花,但無人在意自己被淋了個透,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們紛紛朝外喊:
“殿下在這兒!”
“我們在這里!”
“快來人??!”
方世爻緊抿唇線,目光幽幽,盯著那道巖縫,鉆進來的光落在眼底,明明滅滅,宛若一地破碎的水光。
唐鳶聽不清底下在說什么。洞穴太深,巖壁又太厚,聲音層層傳上來,只剩下了一片嗡嗡。
“娘娘,底下怎么樣?”
“不曉得,”唐鳶臉上又驚又喜,顧不上哈圖還在那邊,揪著霍巷的衣領,急吼吼地朝另一邊走,“火石呢?剛才丟下的火石呢?給我把這兒炸開!”
霍巷大驚,堪堪止住唐鳶的動作:“娘娘,炸山也太險了吧,萬一……”
萬一把人給砸死埋在下邊兒,就像這北朔人之前想做的那樣,可怎么辦?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唐鳶扭頭看他,神色無半點兒戲,“生挖把人挖出來?”
他們既然遲遲不出來,那便是困在里面出不來,既然想辦法向外面求救,那便是遭了難。她不知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因此無論如何都要用最快最高效的方法將人給弄出來。
霍巷啞了聲,派下水的人一波接一波無功而返,他確實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他松開了手,唐鳶一個箭步沖上去拿起了那包炸藥,蹲在巖縫處仔細觀察。那上方的巖石被炸出了一個大洞,里面是碎落的石塊兒和彌補的裂痕。若是就著哈圖留下的位置炸,那上方的山石就會落下,將底下的人埋得嚴嚴實實,這反而讓他如了愿。唐鳶的目光細細尋梭著,目光向下,再向下,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上面的聲音只傳來了一瞬便消失了。幾人等了片刻,沒有動靜,目光看向長風,里面的內容不言而喻:你是不是聽錯了?
“不可能,”長風篤定道,“不會錯的,那是人的聲音?!彼戳朔绞镭骋谎?,其實他的內心也動搖了,會不會是自己期待太過,出現(xiàn)了幻聽?但無論如何,此時絕不能流露出一丁點兒的遲疑。
咔。一絲微弱的響動傳來。
這一次,不僅長風,近衛(wèi)們,連同方世爻都聽見了,可還未等他們高興,下一秒,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霎時間,地動山搖,周遭的巖壁紛紛碎裂,無數(shù)石塊滾落。眾人抱頭,迅速逃離這片區(qū)域,可一出門卻發(fā)現(xiàn),整間密室都開始坍塌。
難道來人是敵人?
所有人都心都沉到了底,不過短短的功夫便經歷了大起大落,絕處逢生又跌落。更令人絕望的是,因為爆炸的沖擊,四周墻壁的豁口變大,竟源源不斷地涌進了水來!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整間密室霎時四分五裂,滾滾落石紛落而下,想是要將這些人埋葬在河底。冰冷的河水倒灌進了密室,頃刻間淹沒了眾人。長風在一片混亂中尋著方世爻,卻見他正逆著方向,向那間小室游去。
“殿……咳咳!”他想喊,卻被一口水嗆進了口鼻里。
方世爻想要賭一把。
他向著爆破的方向奮力游去,身下迅速涌進的河水,頭頂是不住墜落的石塊兒,他狼狽地躲避著,身體被水流沖得左搖右晃,口鼻里都灌進了河水,他努力閉著氣不讓水進入肺里,一直以來偽裝得病病殃殃的身體里爆發(fā)出了巨大的力量,朝著那處越來越大的光亮游去。
頭頂?shù)氖^還在塌,水流巨大的沖擊力裹挾著亂石朝他撲來,他被劇烈嗆咳,被急流卷進水里,又奮力地向上浮。水已經灌滿了密室,他浮在水面上,伸手就能夠觸碰到頭頂?shù)膸r壁。方世爻看著那到光亮的開口越來越大,身體卻越來越沉,四肢開始發(fā)軟。
胸腔像是要爆炸,窒息感使他眼前一陣陣開始發(fā)黑,他再也撐不住了,咕嚕嚕吐出了肺里最后一絲空氣,向水底沉去。
一道刺目的紅影自那光亮處閃現(xiàn),躍入了這道窒息的深淵。
是誰,是唐鳶嗎?他想。
她怎么進來了?她不會游水……
還未及他思考更多,那道紅影便已來到了身前,方世爻的眼前被水迷蒙一片,但那濃麗的面孔卻逐漸清晰,下一刻,唇上一熱,柔軟而溫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瓣,緩緩渡過來一口氣。
他恢復了一些神智,可緊接著,自己的衣領便叫人揪住,用力地向上拖去。
***
這一仗,他們得勝歸來,只是指揮官意外地狼狽。
唐鳶站在床榻前,等大夫診治完,對她一再保證無礙之后,這才露出了友善的笑,將人親自送出了大門。
會到屋內時,方世爻正倚在床邊,見她進來了,眼神不自然地躲閃,叫她抓了個正著。
此事被她強硬地封鎖了消息,對霍巷和趙守成揪著耳朵,又是勸說又是威脅,得到了二人輪番花樣發(fā)的毒誓之后,才悄么聲地將死里逃生的方世爻帶了回來。
方世爻一直是清醒的,躺在床上配合大夫的檢查,只是唐鳶目光灼灼,盯得他渾身不對付。
“嘖嘖,”唐鳶先發(fā)制人,這次好不容易叫她抓住了把柄,她已經想了一路應該如何發(fā)揮了。
“可以啊寧王殿下,夠以身作則啊,”她涼涼地嘲諷,“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涉險,轉頭自己一個猛子扎水里去,是覺得自己很牛嗎?不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