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暴雨與烈陽
將采購長袍和面具的任務扔給丹妮塔莉,愛麗絲與這位露出幽怨眼神的男裝麗人在岔路口分別,便漫步般調(diào)轉(zhuǎn)腳步,隨意地沿著街道開始了她的閑逛。
——說是閑逛,其實也不完全準確。
蒸汽列車一抵達貝克蘭德,她便給了使魔夏娃自由活動的許可,但嚴令禁止她亂偷東西。
這只在闊袖口中藏了數(shù)小時的小知更鳥顯然是憋壞了,應下自家主人的命令就拍著翅膀飛沒了影,不知是去了哪里。
不過愛麗絲并不擔心這小家伙會在偌大的貝克蘭德走失。
遵循著契約感應中傳來的方位信息,愛麗絲信步而行,享受著午后難得無需打傘的陰沉天氣,愜意地瞇起了眼。
“貝克蘭德……除了霧霾有點大,空氣不怎么好,也再沒什么明顯缺點了?!彼桓疑詈粑?,只好慢慢舒出一口氣,同時轉(zhuǎn)過視線,欣賞起那些明顯比廷根市更繁華的沿街商鋪。
正當她微微抬頭、仰望街對側(cè)某座六層高樓頂?shù)木薮笊虡藪炫茣r,她忽然感覺到有冰涼的雨絲落到了臉上。
下個眨眼間,更多更沉的雨點紛紛從空中墜下,幾乎沒過數(shù)秒便嘩啦啦地交織成片連綿的雨簾,將路上沒有帶傘的行人澆得四散奔逃。
愛麗絲只因為在原地多站了幾秒,身上就已被淋濕大半。
不過她倒也不急著找地方避雨,而是相當溫吞地在午后的暴雨中邁開腳步,向離她最近的店鋪雨棚下走去。
就在還有幾步路走到避雨之處的時候,她注意到眼前的雨幕突然變得稀疏了起來,不再那樣密集地遮蔽視野……不,這樣的形容也并不是很恰當,因為雨勢依然分毫不減,只是她頭頂上方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層遮擋物,將雨水阻隔在了離她大約十來厘米遠的范圍外。
直覺告訴愛麗絲,撐在她頭頂?shù)哪瞧儼撞剂?,并不屬于某把雨傘的傘面部分?p> 她下意識就要停下腳步,去看向那個多管閑事的家伙,卻聽到從自己身后傳來了一個爽朗明快的男性嗓音。
“這位小姐,我這外套可沒法幫您擋太久的雨,您可以等走到雨棚下,再回頭向我道謝也不晚?!?p> 本能地,她瞬間便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生動鮮明的人物形象:身材高大,體型強壯而結(jié)實,金發(fā)耀眼,笑容燦爛……
很好,已經(jīng)自動代入了她認識的某幾位騎士及帕拉丁的臉了。
愛麗絲無聲地抿唇,加快腳步來到了前方那家珠寶商店的雨棚下。
而就在這短短幾步路的時間里,因濕透而變得貼服于身體曲線的長裙也似乎驀然一輕,走動間裙擺不再有水珠滴落,仿佛瞬間被蒸干大量雨水,只余些許不明顯的潮濕殘留在堆疊有繁復蕾絲的袖口、衣領,在裙面上布料最厚最實的荷葉花邊裝飾處。
“不知名的小姐,就算你再怎么盯著我看,我的臉上也不會開出花、長出草,更不能變出太陽來趕跑這一陣突然降下的暴雨?!闭f話之人同樣站到了臨時避雨處,和發(fā)尾潤濕的少女隔著不近不遠的一米半距離。
他甩動著手腕,正在向外抖落那件純白長袍外套沾上的雨水。
愛麗絲在心中掙扎了一小會,最終決定省點力氣,不去假裝露出驚訝的表情與對方搭話。
她輕聲地向身旁有著俊美五官的金發(fā)男子道了句謝,便就移開視線,安靜地看著雨幕中的貝克蘭德街景,神情寡淡,略顯疏離。
不過以往的經(jīng)歷告訴她,這類自身就好似發(fā)光體的人物,從來不會因為他人態(tài)度而改變自己的做法……
果不其然,金發(fā)燦爛的陌生男人在抖干凈外套上的雨水后,便重新將它罩上自己挺拔強健的高大身軀,只讓胸口佩戴的那枚由線條簇擁組成的奇妙徽章展示于外。
做完這些,他便開了口,語氣不見疏遠,但也沒有過分熱情地向她關切問道:
“這位小姐,我看您似乎不是風暴之主的信徒……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值得您那樣冒著大雨折磨自己?”
……怎么,她看起來就那么不像風暴之主信徒嗎?
似是看出少女無言的疑惑,金發(fā)白袍的俊美男子揚起嘴角,臉上勾勒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呵,風暴……風暴之主的教義認定,女性天生存在智力上的缺陷,所以無論未婚、已婚的女子,都必須要有父兄長輩陪同,才可以佩戴遮住面容的紗帽出門上街……小姐,您顯然不會認為這種理念存在著哪怕半點的合理性,不是么?”
“……能公然發(fā)表出這樣的言論,說明您很有勇氣?!睈埯惤z終于忍不住回了他一句。
她的回應令這名教士打扮的白袍男子笑得更加深邃迷人,就仿佛對方根本沒聽懂她隱晦的諷刺意思,甚至還當成真正的贊揚收了下來。
“您若是去過、或?qū)碛幸庠盖巴虻偎构埠蛧?,您就會明白,風暴之主教會的這些教義有多荒謬可笑,是純粹的對女性的偏見!事實與數(shù)據(jù)都可以證明,女性擁有并不遜色于男性的聰慧與才智。在因蒂斯的商業(yè)界,從來不會少了那些成功、杰出的女性貿(mào)易家,她們的活躍身影常是交易所里的靚麗風景線……”
面對這樣健談的人,愛麗絲知道自己現(xiàn)在只管棒讀就可以了:
“作為一名因蒂斯人,您的魯恩語說得真不錯。”
“實不相瞞,一直到臨行前日,我都對自己的外語水平感到緊張。能得到您的認可,我倍感榮幸?!?p> 白袍修士正準備繼續(xù)說些什么,突然臉色微變,動作敏捷矯健地一個閃身向旁,正正好好躲過了從背后潑來的一大盆污水。
“信仰烈陽的異教徒!滾遠點,別擋在我的店鋪門口礙事!”一名頭發(fā)花白半禿、戴著古董老花鏡的老先生氣喘吁吁但氣勢十足地倚在店門邊,一邊怒吼,一邊氣憤地敲打手里的污水盆,為自己配上哐哐如雷般的響亮音效,“晦氣,真是晦氣……主啊,求您看一看、聽一聽吧,竟然有太陽的異端在您忠誠的信徒面前,口中吐出了污蔑您威嚴的穢語……”
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名人高馬大、看上去像打手更甚像店員的年輕人。
白袍金發(fā)的烈陽修士見狀不禁表情一僵。
近在他身側(cè)的愛麗絲甚至聽到了一句極其低俗的因蒂斯俚語臟話。
她識趣地后退兩步,走到遠離是非的邊緣地帶,正打算看戲順便等雨停,卻發(fā)現(xiàn)這家伙轉(zhuǎn)向自己,臉上重新綻放出了笑容。
竄上脊背的糟糕預感令愛麗絲頓時警覺起來,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這名烈陽修士竟然沖到了她的面前,扛米袋似的將她整個扛上肩膀,然后帶著她頭也不回地鉆入傾盆大雨中,開始奪命狂奔。
這一突兀的變化不僅讓愛麗絲本人懵了,就連那名生氣的老先生也都忘記繼續(xù)向主祈求,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放下水盆,顫巍巍地從正裝口袋中掏出手帕,取下老花鏡來回擦拭了好幾遍,再重新戴上,指向門外的某個位置:
“那邊……那邊剛才是不是有什么人站在那里?你們看清楚了嗎,是不是那名烈陽異教徒的同伙?”
身材魁梧的店員打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張相似的粗獷面孔上滿是茫然:
“沒有,先生,您一定是看錯了?!?p> 暴雨中的奪命奔逃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
因為即便肩上扛著一個不怎么配合的大活人,這名信奉永恒烈陽的異國修士也能健步如飛地穿過好幾條街巷,臉不紅氣不喘。
僅僅數(shù)分鐘后,他便在一戶臨街的屋門前停下,然后抬腳踹開門鎖,大搖大擺地扛著人走進玄關,進入客廳,這才松開扣在少女腰上的手臂,將人放了下來。
毫無疑問,現(xiàn)在客廳內(nèi)的二人都已被雨淋得濕透,無論是燦金色的短發(fā)還是淡金色的長發(fā)均是一樣的狼狽不堪。
也無怪乎愛麗絲只來得及瞪了白袍修士一眼,就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這家伙扛人跑路的技術和她過去的隊友有得一拼,她感覺自己快要把之前吃的午餐給吐出來了……
“抱歉了,這位小姐,可我不能把您一人丟在那家店鋪門口,留您獨自面對那位失去了理智的風暴狂信徒……”烈陽修士臉上毫無愧色地說著,伸手從白袍口袋中取出一枚純金打造的精致護符,并低聲念誦了一句什么。
溫暖而明亮的感覺從他手持著的護符中涌出,沒幾秒便驅(qū)走了二人身上的潮濕與寒意,令人心生出泡過溫泉般的和暖安心感。
“……修士先生,您完全不在意非凡者保密協(xié)議是嗎?”愛麗絲抬起手,將一縷恢復柔軟細膩手感的秀發(fā)繞上指尖,復而放下,語氣中滿是不解與疲憊。
“保密協(xié)議?”俊美年輕的烈陽修士爽朗一笑,“面對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那才需要保密??晌铱葱〗隳砩虾孟駧е诲e的非凡物品,能令靈感偏弱的人們下意識忽略您的存在……您認為,我們之間有必要談起什么煞風景的保密協(xié)議么?”
……不,她的幻術偽裝可不是單純靈感夠強就能看破的簡單把戲。
愛麗絲緩緩呼出一口氣,故意無視眼前的烈陽修士,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
這是一間看起來與普通民家沒什么區(qū)別的客廳,硬要說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整個房間缺少裝點氣氛的綠植花卉,墻上沒有油畫之類的裝飾,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擺的不是招待客人或是自己用的杯子,而是一些看起來就相當硬核的工具與金屬材料,以及幾枚看起來像是徽章模樣的半成品。
“您沒猜錯,這里是我的住所。”
烈陽修士沒有讓少女困惑太久,臉上便洋溢起了充滿陽光活力的笑容,湊近到她身前,并壓低他迷人醇厚的磁性嗓音,如情人私語般柔聲說道:
“帶您到我家來,主要我是想與您聊聊,聊聊關于秩序化身的不滅之光,契約之神、商業(yè)守護者,偉大的永恒烈陽……您有興趣來深入了解一下嗎?”
璃Aki
為什么會有調(diào)休這種反人類的東西?。? 感謝頂著塔都鯨、李常痕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