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債血償
青銅鎖鏈纏繞腰間的瞬間，張沈文感覺五臟六腑都被寒氣浸透。無數(shù)幽藍色符文順著鎖鏈爬滿全身，在皮膚表面結(jié)成冰霜枷鎖。耳畔呼嘯的水聲中，他看見斗笠人袖中飛出三枚青銅鈴鐺，鈴舌竟是用人骨雕成。
“鎖魂鈴！“張沈文瞳孔驟縮，這是《九州異聞錄》里記載的邪器。未及掙扎，鈴聲已穿透潭水直刺神魂，意識如墜冰窟。
黑暗中有青芒炸裂。
等張沈文再次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宗祠偏殿的玄冰床上。后頸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伸手摸到三枚封脈釘——這是張家懲戒叛族者的手段。殿外傳來刻意壓低的爭吵聲，混著雨點擊打青瓦的脆響。
“必須立即處死！寒潭禁地的陣法被毀，老祖宗留下的...“
“沐瑤還在等他帶藥回來！二長老你答應(yīng)過...“
少年突然劇烈咳嗽，掌心濺落的血珠在冰床上綻開妖異的紅梅。他這才注意到胸口的天刑印正在緩慢蠕動，九把鍘刀圖騰中有兩把染上了暗金色。
吱呀——
殿門被粗暴推開，二長老張鶴年負手立在雨中。老人紫袍上的蟠龍紋沾著新鮮血漬，左手提著個還在滴血的布袋。當布袋滾落出張沐瑤的發(fā)簪時，張沈文聽到自己心臟炸裂的聲音。
“沐瑤的九陰絕脈提前發(fā)作了?！皬堹Q年抬腳踏碎發(fā)簪上的白玉鈴鐺，“現(xiàn)在能救她的，只剩你體內(nèi)的混沌道種?！?p> 少年渾身血液凝固。偏殿燭火突然變成幽綠色，映出梁柱間若隱若現(xiàn)的符咒。這是困龍陣，專門用來鎮(zhèn)壓走火入魔的修士。他終于明白，采藥救妹從頭到尾都是個局。
“三日前你擅闖宗祠密室，當真以為無人知曉？“張鶴年指尖亮起血色真氣，“那卷記載著混沌道種移植秘法的玉簡，可是老夫親自放進去的?！?p> 張沈文右臂血紋驟然暴起，封脈釘被震得嗡嗡作響。記憶閃回至父親咽氣那晚，老人蜷縮在床角用血書寫下“小心二房“四字，喉管里不斷涌出混著冰渣的黑血。
“你以為我爹是怎么死的？“少年齒縫間滲出銀焰，“當年替他診治的醫(yī)師，是你第三房妾室的族兄吧？“
張鶴年臉色驟變，袖中飛出七枚喪門釘。暗器距少年眉心僅剩半寸時，殿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座偏殿劇烈搖晃，困龍陣的符文鎖鏈寸寸斷裂。
“怎么回事？“二長老踉蹌著扶住梁柱，“執(zhí)法堂的人呢？“
回應(yīng)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慘叫。濃重的血腥味隨風灌入大殿，其間夾雜著皮肉焦糊的惡臭。張沈文趁機掙斷冰霜枷鎖，天刑印綻放的血光將封脈釘熔成鐵水。
當?shù)诙暠懫饡r，少年看清了火光中的景象。十二名身披星紋斗篷的修士懸浮在半空，他們手中提著的琉璃燈里，赫然跳動著張家長老們的魂魄。
“天機閣獵魂使！“二長老聲音發(fā)顫，“這不可能...明明約好子時...“
話音未落，斗笠人從虛空踏出。他腰間玉佩已經(jīng)換成血色，指尖纏繞著從執(zhí)法長老尸體里抽出的記憶絲線?！皬堹Q年，你似乎搞錯了交易對象?！岸敷蚁聜鱽斫饘倌Σ涟愕男β暎拔覀円氖峭暾幕煦绲婪N，不是被污染過的殘次品?！?p> 張沈文趁機撞破后窗。雨幕中，他看見妹妹居住的聽雨軒方向升起滾滾黑煙。右臂血紋突然劇烈灼燒，某種超越五感的聯(lián)系讓他瞬間心痛如絞——沐瑤有危險！
聽雨軒的回廊已化作火海。
張沈文踏著屋檐飛掠時，發(fā)現(xiàn)所有火焰都呈現(xiàn)詭異的銀白色。這些火苗在暴雨中越燒越旺，將精鐵打造的梁柱熔成赤紅鐵水。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地仆從的尸體，正在火焰中緩緩站起。
“哥哥？“
微弱的呼喚從火海深處傳來。張沈文徒手撕開扭曲變形的鐵門，看見張沐瑤蜷縮在八卦陣中央。少女七竅不斷滲出銀白火焰，身下的陣紋正將火焰導(dǎo)入地下——那是父親生前布下的封魔陣。
“別過來！“沐瑤突然尖叫，她脖頸處浮現(xiàn)出與張沈文同源的血紋，“我體內(nèi)有東西要醒了！“
整座庭院的地面開始塌陷。張沈文沖進陣法的瞬間，封魔陣的靈石同時炸裂。他抱住妹妹翻滾躲開沖天火柱，后背卻被銀焰舔舐得皮開肉綻。詭異的是，這些傷痕正在被天刑印快速修復(fù)。
“果然是共生契約?！岸敷胰说穆曇魪乃拿姘朔絺鱽恚半y怪閣主要我們活捉這丫頭?！?p> 六名獵魂使呈天罡方位落下，手中魂燈結(jié)成光網(wǎng)。張沈文將妹妹護在身后，發(fā)現(xiàn)她掌心浮現(xiàn)出微型星圖——那是造化玉碟的投影！
“哥哥看地面！“沐瑤突然大喊，“那些火焰的流向...“
少年低頭望去，瞳孔猛地收縮。銀焰在地表流淌形成的圖案，竟與寒潭青銅鼎上的銘文完全一致。當最后一個符文成型時，整座庭院的地磚轟然炸裂，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血色深淵。
“抓緊我！“張沈文摟住妹妹縱身躍入深淵。獵魂使們的光網(wǎng)撲了個空，斗笠人氣急敗壞地揮劍斬向裂縫，劍氣卻被突然涌出的混沌之氣吞噬。
下墜過程中，無數(shù)記憶碎片涌入兄妹倆的神魂。他們看見萬年前某個雪夜，天刑者將兩滴精血分別滴入嬰兒額頭；看見青銅鼎在血海中沉浮，鼎中漂浮著刻有他們生辰八字的玉牌；最后看到的畫面，是父親將昏迷的斗笠人埋進宗祠地牢...
“歡迎回家?！?p> 蒼老的聲音在深淵底部響起。張沈文重重摔在青銅鼎蓋之上，鼎身纏繞的鎖鏈正將斗笠人拖向黑暗深處。借著鼎內(nèi)幽光，他看見沐瑤眉心的蓮花印記正在與鼎耳處的凹槽產(chǎn)生共鳴。
當沐瑤的血液滴入凹槽時，青銅鼎發(fā)出洪荒巨獸蘇醒般的轟鳴。鼎蓋旋轉(zhuǎn)著開啟，噴涌出的混沌之氣在半空凝結(jié)成星圖。張沈文發(fā)現(xiàn)其中三顆星辰的位置，正對應(yīng)著張家宗祠、寒潭和聽雨軒。
“雙生子，混沌開?！岸?nèi)傳出帶著金鐵回音的吟唱，“天刑現(xiàn)，劫運來?！?p> 沐瑤突然捂住心口栽倒，銀白火焰從她每個毛孔噴薄而出。張沈文試圖用天刑印壓制火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紋正在吸收妹妹的生命力。更可怕的是，鼎內(nèi)星圖顯示妹妹的命星正在墜向代表死亡的暗域。
“用...用那個...“沐瑤顫抖著指向鼎腹處的銘文。張沈文定睛看去，那里刻著段上古禱文，字形與他懷中的血書完全一致。
當少年咬破手指按上銘文的瞬間，整座青銅鼎化作流光沒入兄妹倆體內(nèi)。深淵底部突然亮起三十六盞青銅燈，火光中浮現(xiàn)出父親殘破的魂魄。
“快走！“殘魂指著正在崩塌的穹頂，“去后山劍冢找...“
話未說完，斗笠人的劍氣已斬碎殘魂。張鶴年帶著渾身是血的執(zhí)法堂弟子從裂縫躍下，他手中握著的正是宗祠密室里的那卷玉簡。
“把混沌道種交出來！“二長老雙眼赤紅，“否則我讓這丫頭魂飛魄散！“
張沈文這才發(fā)現(xiàn)沐瑤脖頸處纏著條透明絲線——那是用北海鮫人筋煉制的捆仙索。他右臂血紋瘋狂扭動，銀焰不受控制地涌向掌心。就在這時，妹妹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哥哥，我好像...知道怎么用這個了?！?p> 沐瑤眉心的蓮花印記突然綻放，深淵中的混沌之氣化作萬千劍雨。張鶴年手中的玉簡應(yīng)聲而碎，獵魂使們的魂燈接連熄滅。斗笠人見勢不妙，捏碎傳送符消失在虛空。
當最后一道劍光消散時，張沈文抱著昏迷的妹妹跪在血泊中。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沐瑤的烏發(f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而自己胸口的天刑印里，第三把鍘刀染上了血色。
深淵頂部傳來悶雷般的震動，無數(shù)青銅鎖鏈如巨蟒般垂下。鎖鏈碰撞聲中，隱約傳來父親殘魂最后的警告：
“小心...星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