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獄藏鬼胎
透過床帳能看到韓疆手里好像拿著什么,他坐在床邊的腳塌上,輕輕說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看著這白梅就想來看看你,我知道你們孟國婚禮前男女是不能相見的,無事,這支白梅插在水里能活好幾天呢,到時我想為你在太子府種一大片白梅,反正所有的事情都輪不到我,我也無所事事,為妻栽梅是我經(jīng)手的第一大事!”
原本聽著前面的話,宋婼是有些愕然的,她對韓疆這種突如其來的愛慕無法理解,但心里確實(shí)有些驚喜,可后面聽到他提及白梅,宋婼腦海里便俱是祖父在梅林里的身影,祖父被凌遲的哀嚎和痛苦,她寧愿被凌遲的是自己,她寧愿替祖父去死!
此時韓疆輕手輕腳地用床帳一旁的結(jié)繩系住了那支白梅,白色的幽香輕輕在床頭搖晃。
被怨恨侵蝕的宋婼故意裝作自己在睡夢中呢喃,甚至帶著哭腔:“祖父,祖父……”
果然床外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許久,才又傳來衣服摩挲的聲音,他離開了。
這一刻,宋婼竟然無比舒服,她無法坦然面對敵國的情愛,而且那是親手殺死她祖父的親人,她完全不想在乎對方的感受,在決定來燕前,她也從未奢望靠夫君的愛生存下去,比起這些虛無縹緲的情愛,她更在乎自己和祖父……
“公主,怎么了?太子這么快就離開了?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本霸屡康酱策厗柕?。
宋婼拍了拍床,一邊的黑貓一躍而上,蹦到了她的腿上,她撓著黑貓的頭,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提到了祖父,把這支白梅扔出去吧!十五不喜歡它。”
景月疑惑地看了看那白梅,小心翼翼地解下,“這是燕太子帶來的,公主真的要扔嗎?其實(shí)景月覺得這個太子對公主很上心??!”
“有嗎?”宋婼低頭摸著十五,并不承認(rèn)。
“戲文里那些一見鐘情的也很多呀!”
“就你聽過戲文!快把這個丟了!”宋婼面對景月總是冷不下臉,害怕她又哭了,“你去讓言初買幾件燕國服飾吧?!?p> “是……”景月走到窗邊,直接把那白梅扔了出去。
“等等……讓言初好好看,太丑的衣裳我不穿?!?p> “是!”
康向當(dāng)天就托人聯(lián)系到了燕薛留,他們的速度極快,午后就傳來消息,傍晚便可去廷尉的獄中。
宋婼穿著燕國女子的服飾,外面罩著斗篷,身后跟著雪鉤還有侍從言初,她沒讓景月來。
“一炷香的時間,若是有人來了,我會搖鈴,屆時你就說是來看望普通囚犯的?!豹z卒長長輕車熟路地領(lǐng)著宋婼來到大獄深處,一路上偶爾也能看到有犯人親人提著菜籃子送衣裳。
拐了又拐,石板鋪的走道豁然開朗,這片的單間顯然變大了許多。
“進(jìn)去吧?!?p> 走進(jìn)去后,地上躺著的那人依舊沒有轉(zhuǎn)過身子,似乎在裝睡。
“龐將軍……”宋婼拉下斗篷的帽子。
那人渾身一抖,立馬起身,“公主!”
只見此人面色虛白,雙唇干裂,衣容骯臟,但發(fā)冠卻很端正,白色的里衣上有血跡,燕國竟然會對俘虜將軍用刑嗎?!
“公主!臣萬死!”僅五個字就像用光了龐非的所有力氣,最后兩個字都有些顫抖,“公主,臣……”
宋婼扶起了龐非,“將軍不必多言,將軍的忠心吾和陛下都知曉,將軍其實(shí)不必如此的。”
扶著的手從龐非的胳膊離開時,兩人的手有一瞬的相觸。
“可是臣一想到老侯爺在自己面前……我就我就心痛如絞……”說著,龐非便泣不成聲,“而且,還連累了公主,公主……”
龐非抬起的雙眼布滿血絲,卻不難看出情愫,他很克制地問道:“公主可好?”
宋婼退后了一步,“此次是吾自愿來的,將軍不必自責(zé),更不要絕食傷害自己了,留得青山在,孟國還需要你。”
“是,公主……”龐非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也后退了一步。
“將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體,大鴻臚他們正在想辦法,前提是你要好好活著?!?p> “是,臣一定會活下去,為了公主,為了孟國……”
宋婼輕輕一笑,轉(zhuǎn)身拉上斗篷離開,公主府內(nèi)監(jiān)言初上前交給龐非一個包裹,交代了幾句,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龐非不舍地走到牢房邊緣,直至公主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哪呢,哪呢,怎么什么都沒有!”龐非拆開包裹,里面所有食物都被獄卒長檢查時掰開了,他仔細(xì)查看了每一個物件,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難道,我對公主來說已經(jīng)沒用了嗎?
獄卒長領(lǐng)著宋婼一行人剛要走到出口,就聽到前面有一陣喧鬧,他讓宋婼等人先等等,他上前查看。
誰知他回來時像被火燒了屁股一般,“完了,韓小都尉來了!你們先折回去……”
話沒說完,人就出現(xiàn)了身后。
“你在這干嘛呢?這些人是誰?”韓涓歪頭問道。
韓小都尉,哦,是韓籌的兒子,在金吾衛(wèi)里任左京輔都尉……
“小都尉,這幾個是來探望犯人的?!豹z卒長強(qiáng)作鎮(zhèn)定。
“是嗎?那登冊了嗎?是探望誰的,找出來我看看?!表n涓一直在盯著宋婼身邊的言初,隨后將目光轉(zhuǎn)到她身上,問道:“你,摘下斗篷?!?p> 獄卒長已經(jīng)去找冊子了,宋婼不愿打草驚蛇,便配合拉下了斗篷,“見過大人,小女是來看望父親的?!?p> 韓涓眼皮一動,此女子皮膚白嫩,明顯是南方孟國人的長相,難道是孟國商人的家屬?
“人呢?拿個登記冊拿那么久!”韓涓吼了一聲,眉眼和一般燕國人一樣深邃,小小年紀(jì),渾身卻透著一股不該有的老氣橫秋之感。
那獄卒長整個額頭上都是汗,嘴里說著“哪去了,剛剛還在這……”
然后就過來撲通跪下,“都尉,小的真的不知道那冊子去哪了,現(xiàn)在找不到了……”
韓涓低頭看了那獄卒長一眼,“你知道私自帶人探監(jiān)秘密囚犯是什么罪嗎?”
“小的知道,所以小的更不敢犯!”
“韓小都尉,哪來那么大火氣!本官來的不巧了。”又來了一個官吏,看身上那衣服的精致度,應(yīng)該官職不小,更重要的是,他手里就拿著一個冊子。
這下完了,獄卒長剛剛還能勉強(qiáng)咬住牙關(guān)不放口,現(xiàn)在冊子在別人的手上,他抖得都快成篩子了。
“府尹大人,你來這作何?”韓涓收斂了一些。
“還不是來協(xié)助廷尉提審太子刺殺案那個幸存的刺客,來,給你,你給小都尉查查,這個女子到底是來看誰的?!本┱滓w翼將登記冊扔給了獄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