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打擊諧教，人人有責
7
而現(xiàn)在的菲爾德不再是一個星期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了，經(jīng)過一整天填鴨式的認知矯正課程，他現(xiàn)在慌得一批。
他首先對自己家有了全新的認識，明白了這個莫雷蒂家已經(jīng)沒救了瘋球了完蛋了，這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能（有也不敢）治療他們的精神病的醫(yī)生了，大家只能一起微笑著面對困難，坐著斷軌的過山車一路靈車漂移，在歡聲笑語中打出GG。
其次菲爾德對出門有了莫大的恐懼。
菲爾德現(xiàn)在的世界觀刷新率是60hz，眼前的世界是1080p高清無碼的。
擅長“把人變傻，然后開門偷東西”的詭秘之主主業(yè)是甜品店大廚，副業(yè)是拿著人偶封印物隨便拯救一下世界，而這個可憐的人偶封印物其實是被“愛麗絲?莫雷蒂”這個名字封印在莫雷蒂家的倒霉舊日級外神，每天被迫加班加點趕制人偶補貼家用到精神失常，說話絮絮叨叨卻顛三倒四，由此可見007不僅是福報還是強者的象征。
“不開店，不干活，我們這一大家子吃啥？”克萊恩一本正經(jīng)振振有詞。
可即使這樣的工作強度也沒見這個家庭在這幾百年來富裕了多少，只是一直吃穿不愁，生活普通平淡得可以擰出水來。傳說中那些牛皮轟轟鼎鼎大名的神秘學家族在大家的流言和網(wǎng)上的小說中無不是坐擁千萬豪宅，金鎊寶石滿地，各種呼風喚雨。
而他們莫雷蒂家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舊日家族：兩位大佬坐鎮(zhèn)（雖然有一位是被忽悠瘸的），卻幾百年還是一直守著這一間小店，都沒有任何發(fā)展幾百年老字號全魯恩連鎖店的想法，據(jù)說自己出生前家里還因為房租和生意問題搬了好幾次地方，甚至有時還有流氓和撿破爛的上門找碴。當然，流氓們都被雙槍老太婆葉奈法奶奶收拾得服服帖帖，而那個祖墳上冒青煙的收破爛的則受到了兩位大佬親自下場惡作劇的尊貴體驗。
雖然菲爾德覺得愛麗絲肯定是被逼的，而且那個收破爛的可能并沒有可以用來冒青煙的祖墳——也許他其實有著很多很多祖墳或者可以被稱為“祖墳”的東西，說不定哪一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冒起了青煙甚至有哪個已經(jīng)炸了。
并不是菲爾德貪財——好吧最多承認自己有時候確實摳門了一些。相反，菲爾德其實更喜歡現(xiàn)在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每天看著朝霞從縫隙與玻璃間溜進店里，在光滑的地磚上流淌，于掃帚的秸稈間跳躍，這可不是那些大人物能看到的美景。只是這種踏實的生活和傳聞中的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相比，的確是顯得無比荒誕——所以小說需要邏輯，但是現(xiàn)實不需要?，F(xiàn)實生活就是最好的荒誕小說。
“呼風喚雨倒也不是不行，”克萊恩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如果你想看雷暴的話，我可以出門大喊‘列奧德羅’試試，我想這幾百年我和祂的關系還算不錯。”
……鬼知道這個花枝招展瘋瘋癲癲的莫雷蒂家到底在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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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們親愛的小菲爾德終于明白了大部分，這十六年間他自己所經(jīng)歷的腦補特效大多數(shù)都是真實發(fā)生的現(xiàn)實，這世上真得有那種可以隨便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存在，而且家里就有至少兩位。但同時他又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真的假的混在一起，他有點難以分辨。
菲爾德覺得這個世界現(xiàn)在對他充滿惡意，似乎走在大街上，不是會因為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而吐血三升當場暴斃，就是會因為是邪神后裔而被官方抓去做成封印物，比被封印成人偶的愛麗絲還慘。
“不要慌，問題很大，慌也沒用?！笨巳R恩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可憐的小孩已經(jīng)抖成了篩子，“往好處想，我，呃……愚者教會，至少是現(xiàn)在被真神們默許的?！?p> 他感覺自己懷里的小孩松了口氣。
“但是愛麗絲是來自星空的外神，和我同級，”克萊恩補充道，“而且是偷渡的?！?p> 菲爾德倒吸一口涼氣。
“沒事沒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封印得死死的。
“但本質上來說也能算是一個邪神?！?p> 看到懷里的小孩一副人生大起大落的表情，惡趣味被滿足的克萊恩感到十分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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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想去莫里斯先生家，萬一他真的對喬納森有什么不好的企圖呢？”菲爾德的聲音有點抖，“我不能放著喬納森不管，他是我的好朋友，還幫我付了神秘學課程的學費，但是……”
但我真的怕得一批。
克萊恩挑挑眉，對菲爾德的決定很滿意，給惶惶不安的小男孩一個溫暖的抱抱。
“好孩子，沒關系，我現(xiàn)在就來教你一些咱們莫雷蒂家壓箱底的絕學，這樣你們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能保護自己了。”
接著克萊恩從雜物堆里扒拉扒拉，推開上面疊著的怪玩意兒，從最底下的大木箱子下使勁抽出一本書，打個響指做個清潔便遞給了菲爾德。
這是一本飽經(jīng)風霜的書，不厚，細膩的紙張被幾百年的時間暈染上了古樸的茶色，散發(fā)出一股紙制品獨特的味道，漆黑的墨水在上面留下了娟秀的字跡，柔軟的封面上有幾個漂亮的羅塞爾文——
《莫雷蒂家傳世絕學：論如何優(yōu)雅地舉報》。
10
在家里人一波熱切的關懷和鼓勵下，小菲爾德終于站在了莫里斯先生的門口，只是這個裝扮不太好看。
他齊肩的黑發(fā)上被克萊恩夾上七八個愛麗絲的花哨發(fā)卡，手上被克萊恩套上了黑色的手套，口袋里塞著奇奇怪怪的糖果與餅干，身上的衣服粉藍粉紅粉黃，如同在糖果色的顏料桶里跳了一場水上芭蕾——這已經(jīng)是他最正常的一套衣服了，至少沒有窒息的死亡花邊和詭異飾品。
其實這種搭配只能算是莫雷蒂家的日常，菲爾德只能被迫習以為常，但最讓他想要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之后快的還是手上的長柄掃把。
“你一定要拿著這個，”愛麗絲把這掃帚塞在他手里，“因為它現(xiàn)在是‘沉默的掃帚小菲爾德’！”
?。克缘降孜沂菕咧氵€是它是掃帚？
“我也覺得這很適合你，”克萊恩滿意地摸摸下巴，“果然魔法少女都需要一把魔法掃帚?！?p> 魔法少女不該是使用粉嫩嫩萌萌噠的可愛魔杖的嗎？哪家的魔法少女用這種幾百年的老破掃帚施法??！
這他媽合著還是原宿風的混搭魔法少女！
不對，是少年！等等，都不對！
草！
喬納森怎么還沒來！我求求你趕緊來救救你這個柔弱又貧窮的好兄弟吧！
他多想成為真正的魔法少年，騎著這魔法掃帚飛馳而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憐弱小又無助的菲爾德拿著掃帚在街上瑟瑟發(fā)抖，他能感覺到每個路過的人都要用一種看花車游行的獵奇眼光看上幾眼。
“其實你可以直接先進去。”
菲爾德轉過頭，一個穿著古樸的女孩子在他后面溫柔撫摸著一只黑貓。那身裙子至少也是幾百年前的款式了，只不過簡單樸素的款式被染上了花哨的顏色，原本顏色沉悶單一的布料被涂上了許多明亮的染料。
他和女孩對上了視線，看見了女孩漆黑無光的雙眼，再配上她這種即使布料再簡單也要費盡心思涂得花里胡哨的服裝風格，這很明顯也是一位莫雷蒂。
多了一個奇裝異服的同伴讓菲爾德感覺有些安心。他想起自己其實和女孩見過好幾次，似乎是在那本又厚又老是被精心呵護的家譜里最前面幾頁的某張黑白老照片里，似乎是在家里在街角某時某刻只停留幾句話時間的幻影。
“又見面啦，”女孩走到他跟前，給他一個熟悉的明媚的笑容。
然后女孩熟練地掏出鐵絲，開始撬莫里斯先生家的門鎖。
?。?？？
菲爾德滿臉迷惑地看著女孩嫻熟地擺弄幾下，門應聲而開。女孩滿意地開合幾下門，就再把它合上鎖好。
“你實在忍不了可以先進去，打不開門可以這樣?！迸⒌难凵窬拖袷窃陉P愛智障弟弟，“這很簡單——當然如果有撬棍的話就更好了。”
女孩看看一臉呆滯狀況外的小男孩，又看了看那扇大門，還抓著門把晃了晃。
“女神啊，不是吧！你今年應該十六歲了！一個十六歲的莫雷蒂竟然不會撬門開鎖！”
女孩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隨后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感爬上她的臉，她憤憤地跺著她的小皮鞋在門口走來走去，仿佛在莫雷蒂家，溜門撬鎖是一門多么值得驕傲的藝術。這門精巧的技術值得從小學習代代相傳甚至直接刻在DNA里，要是十六歲還不能撬遍整條街的大門無敵手那就是莫雷蒂家族的恥辱。在莫雷蒂家面前連竊?格瓦拉都要甘拜下風。
“克萊爾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可以去撬倫納德家的大門了！”
為什么我一定要撬門進去？等喬納森來一起敲門當個文明的正常人不好嗎？我現(xiàn)在去翻家庭賬本是不是還能看到偷電瓶車的入賬記錄啊？？
不是，為什么要把溜門撬鎖說得像是莫雷蒂家的家族天賦??？！難道除了這個和舉報藝術外，我們莫雷蒂家還有其他所謂的基本技能嗎？別告訴我這還包括賊不走空和戲精演技?。?p> 我沒有見門就撬不代表我不會??！不就是倫納德家的大門嗎？！
等等，不是——我為什么要在這種地方較勁??！
菲爾德低下頭，開始反思自己的思緒為什么會被女孩帶到十萬八千里遠。他努力維持自己還算正常的邏輯與三觀，下意識無視了幾百年前的倫納德和幾百年后的倫納德是不是同一個倫納德先生這種小問題。
但當菲爾德再次抬頭時卻發(fā)現(xiàn)女孩已經(jīng)不見了，消失在了視野里。剛剛被打開過的門沒有多出一絲痕跡，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覺，唯有那只前爪毛很長的黑貓乖巧地蹲在那里。即使他已經(jīng)刷新世界觀，但也習慣性地對剛剛的女孩沒有想太多，就像以前他們的相遇一樣。
“嘿，小家伙，你也一個人嗎？”他感覺到手上傳來了柔軟的觸感和溫暖的溫度，“謝謝你，其實我真的很害拍?！?p> 黑貓趴在那里，任憑菲爾德?lián)崦亩亲雍兔l(fā)。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總是會認錯一些人，明明他們長得各不相同，我卻下意識以為遇到了克萊恩。啊，是我們家一個神出鬼沒、惡趣味的家伙?！狈茽柕碌穆曇敉赋鲆稽c古怪，“就像現(xiàn)在，我竟然覺得你也是克萊恩?！?p> 他突然感覺黑貓的身體一僵。
“啊啊，我跟你說這么多干嗎呢？你也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吧，我可能一輩子都要和一些認知問題糾纏不清了，不過謝謝你，我感覺輕松多了。”
黑貓最后給他一個溫暖的蹭蹭，喵了一聲就走遠了。
菲爾德似乎聽到了喬納森的聲音，剛想站起來打招呼，一張宣傳單就被風糊在了他臉上。他取下來一看，笑容頓時僵硬。
“舉報邪教徒有賞！打擊邪教，人人有責！抗擊邪神，建設文明有序新魯恩！——黑夜教會宣”。
喬納森來到時看到的是一個呆滯的菲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