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泳

　　因為艫穎家的新房子里還沒通電，子銀有些慌亂地摸著黑去敲開了輔導(dǎo)員和女老師的房門。

　　“沒事沒事，李老師說剛才做了個噩夢，期間又正好迷迷糊糊地聽到外面有人神神叨叨地說了些聽不清的話，而且還伴著一陣陣磨牙聲，所以她一下子就驚醒了......”此時的輔導(dǎo)員也是一臉懵地打開了房門對子銀說道。

　　女老師似乎還心有余悸，正坐在床上喘著粗氣，連說話的力氣都還提不上來。

　　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樣的噩夢才把她嚇成這樣，但是子銀心里想著這個磨牙聲和夢話聲肯定是搏虎干的好事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搏虎身邊一下子就拍醒了他，最后打開了手機一看——居然才凌晨三點多。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個大早，子銀因為一晚都沒睡好，頭疼得厲害，但在吃了早飯后還是隨著眾人勉強地接上了昨天下午的維修進度。

　　大約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在兩位學(xué)長的幫助下，眾人總算是把最后一臺一直修不好的電視機給修好了。此時正好有兩戶人家要到田里去收玉米，輔導(dǎo)員就讓艫穎臨時組了個包括她自己，一共有六個人的小分隊去幫忙，子銀和搏虎自愿報名后也跟了過去。

　　在把最后一蛇皮袋的玉米裝好搬到路邊的拖拉機上后，七個人興奮地扛上班旗坐到拖拉機上合了好幾張影。而此時的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傍晚六點多，天空開始灰蒙蒙地暗了下去。

　　“各位小哥哥辛苦了，我?guī)銈內(nèi)ヒ粋€好玩的地方玩玩吧，不過別告訴輔導(dǎo)員哦。”一身臭汗的六個人正要回村后邊的河里沖涼的時候，艫穎一邊擦著汗一邊說道。

　　大約繞了十分鐘的山路后，艫穎已經(jīng)帶著七個人走到了一個小山洞前。

　　“進去玩吧，我在外面等你們，里面的水很淺，而且可涼快了，底下都是光滑的石頭，硌不到腳，以前暑假的時候我經(jīng)常跟我堂妹偷偷跑這來玩水，哈哈哈?！逼A穎笑著說道。

　　六個男生像是得到解放一樣，進去脫了衣服褲子下水后就開始邊洗邊玩了起來。在里面“噼里啪啦”地玩鬧了二十多分鐘以后，六個人才陸陸續(xù)續(xù)地穿好衣服褲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此時已經(jīng)入夜，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掛到了前方的夜空上。

　　在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子銀和搏虎小心翼翼地走出洞口的時候，遠處一片“湖光山色”突然晃進了兩人的眼里，定睛一看之后才看清楚原來遠處居然是一片在月色下正輕輕地泛著波光的湖面。

　　“到那片湖的路難走著呢，村里的人都說那一片湖不干凈，我們從來沒去過那，也不敢去。走吧，再晚點回去就要被輔導(dǎo)員訓(xùn)了?！逼A穎有些著急地說道。

　　“怎么個不干凈法??？”搏虎有些好奇地問道。

　　“呃……關(guān)于這片湖，我們這有個小傳說，說是上古時期一個叫椮，統(tǒng)領(lǐng)著椮山周邊一帶的帝王死后，他手心的參形傷疤幻化而成的……總之是個挺長的故事……”艫穎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里講起，只是隨便挑了幾個瑣碎的點說道。

　　“參……難怪你家新建的房子里供著一個參形的木雕?！弊鱼y聽到了這個字音后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這片湖到底怎么個不干凈法啊？總不會因為這個傳說就不干凈吧？這傳說聽起來好像更像個神話故事哦?！本驮谄A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回答子銀的時候，搏虎突然問道。

　　“……就是以前湖邊經(jīng)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我記得我姥姥還無意中提到過一個很奇怪的詞……”艫穎突然想起了一件自己一直以來也還沒弄清楚的事情。

　　“什么詞？”子銀也有些好奇地問道。

　　“屏氣凝神。我姥姥一直都刻意解釋得模棱兩可，但她越是不說清楚我就越好奇。反正按我自己的理解，既然跟這個湖有關(guān)，那表達的應(yīng)該不是成語本身的意思……或許是跟潛水或者閉氣相關(guān)的儀式……”艫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便有些言辭閃爍地收住了話題，只是示意大伙往前走了回去。

　　一路無話，七個人借著月光繞回了村子里，此時輔導(dǎo)員和女老師正在村口點名簽到，幾個人有些心虛地小跑了過去。

　　按照班委會的原計劃，接下來的活動是文藝匯演，所以第三天夜色才剛籠罩下來，大家已經(jīng)將籃球場裝點了起來，接著把兩個早就已經(jīng)備好的大音箱搬到了籃球場上。

　　在一番組織協(xié)調(diào)之后，負責(zé)開場的文娛演員深情地給在場的人唱了一首歌，然后其他同學(xué)就開始帶著村子里的孩子們分組玩起了各種有獎的團隊競技比賽，旁邊則七七八八地坐了好些看熱鬧的村民。

　　一時間繁華城市里各種爛大街的流行歌曲在這個靜謐的小山村里澎湃地響徹起來，那情景顯得異常的魔幻。

　　這個小山村里戶與戶之間隔得都不怎么近，子銀和搏虎摟著衣服和另外幾個提著水桶的女生此時正伴著身后漸漸遠去的音樂繞過了好幾戶人家。

　　在經(jīng)過一戶遠離村子中心的屋子時，子銀因為走得比較慢，已經(jīng)有些落單了。他看著眼前正沉默地透著星星點點火光，在這漆黑大山里顯得黑壓壓的低矮屋子，竟然莫名地生出了些恐懼的情緒，最后只好快步趕上前面已經(jīng)越走越遠的人群。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一行人已經(jīng)走到了村后山的小河邊上，在做了一些簡單的分類和整理后開始洗起了衣服。

　　子銀的心情似乎還是有些不暢快，有些木訥地揉著衣服。在對著石板上的衣服一番揉捶打之后，搏虎則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兩人在上游亂七八糟地倒騰了好一陣后，搏虎故意激起河底的一些沙石往下游沖了過去，下游幾個正賣力洗衣服的女生反應(yīng)過來后紛紛捧著水往他們撲灑過來。

　　“子銀，還記得昨晚見到的那片湖水嗎？要不要一起去玩玩？反正還早著?！辈⒁贿吪踔掠蔚呐蛩畱?zhàn)一邊小聲地問子銀。

　　“呃......昨天艫穎說了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子銀有些疑惑地看著搏虎。

　　“那都是迷信啦，咱倆就去看看，滿足一下好奇心，又不下水玩，有啥好怕的！”搏虎還是有些興奮地說道。

　　“......行吧，不過說好了就去看看哦?！逼鋵嵶鱼y也一直好奇那片湖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大概是今晚比較熱鬧的緣故，耳邊的音樂也一下給子銀壯了膽，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搏虎的提議。

　　于是兩人找了個借口，跟女生們打了個招呼后快速地跑回住處拿上了手電筒，憑著昨天傍晚的記憶就開始往村外的椮湖走去。

　　借著頭頂上的月光和手上的電筒，子銀和搏虎兩人走起山路來并不吃力，只是有些山林濃密的路段還是會遮擋住他們的視線，以致于兩人有好幾次都是走了很長的錯路才后知后覺地繞回來。

　　山路畢竟還是山路，在山林里開出一條路本來就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且村民們開山的時候肯定都是帶著目的性去開路的，所以一路的分叉路口并不多。

　　大概繞了有半個多小時后，兩個人在經(jīng)過了一條落滿了石塊的河溝后，已經(jīng)氣喘呼呼地站在了湖邊上。

　　剛才在濃密山林覆蓋著的小路里囤起來的那股濕熱之氣借著湖面輕輕拂來的涼風(fēng)一下子就消去了一半，此時的子銀望著眼前在月光下泛著微微波光的湖面，突然想起了艫穎昨天說的話，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搏虎的眼里卻充滿了好奇和興奮，他隨手關(guān)掉了手電筒，然后開始一邊四處觀察，一邊沿著湖面慢慢地走了起來。子銀見狀，上前隨手把搏虎手中的電筒搶了過來，然后有些膽怯地跟在了后面。

　　“看吧，我就說都是些迷信，這湖不好好的嗎？”搏虎一邊四處觀察著周邊環(huán)境，一邊對子銀說道。

　　“我們這才來了幾分鐘呢，哥……”子銀有些無可奈何地回道，其實他也還是抵擋不了躁動的好奇心，心里一直在想著這片湖到底是怎么個不干凈法。

　　“子銀，我下去玩一會兒水，你在上面等我怎么樣？”就這樣走走停停地繞著湖邊走了大概七八分鐘，搏虎終于按捺不住他那顆愛玩的心，轉(zhuǎn)過頭對子銀說道。

　　“別、還是別下去了，你小學(xué)生啊，不熟悉的水域也敢下去玩，不要命了？”子銀這次一本正經(jīng)地拍了一下搏虎，示意他不要亂來。

　　“沒事兒的，你在這上面打著手電筒幫我放風(fēng)，我就下去洗一下身子，涼快一下就上來了。”此時的搏虎已經(jīng)脫掉了衣服，然后一把甩到了子銀的肩膀上。

　　子銀有些無語地去拉了一下搏虎，卻被他一下子掙脫了。

　　只見搏虎脫下了運動褲，身上只留了一條內(nèi)褲就小心翼翼地下了水。下水的搏虎別提有多興奮，他一邊踩著泳保持懸浮的姿勢一邊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然后面朝著子銀興奮地打起了招呼。

　　子銀就那么呆呆地拿著手電筒照著正興奮地玩著水的搏虎，一臉無奈地坐了下來。

　　好在搏虎的心里還是有些底，他一直都只是在靠近岸邊的那一小塊水域里原地游玩，一下子潛下去，一下子浮上來，偶爾還用手撲騰幾下湖面，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坐在湖邊的子銀放下了剛才的顧慮，舒展開小腿，饒有興致地像看一只海獅在賣力地給觀眾表演一樣看著搏虎在那自娛自樂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一幕幾乎把他嚇暈了過去。

　　只見“活蹦亂跳”的搏虎正睜著眼睛，背對著湖面仰起身子準(zhǔn)備開始仰泳，卻在身體和還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沒入湖面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