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比呼夜原點劇場的增生藤蔓花園更令人疑惑。
“這是……”余盡靠近躺著的白提佳，仔細打量，這是他第一次離白提佳這么近，她散發(fā)出純潔而神圣的光輝，令人屏息。
歐幾尺并沒有阻止他，只是拉著白提佳的手，從他帽檐的幅度來看，他應(yīng)該也正凝視著她。
只見從女孩每個指尖都蔓延出一根淡青細枝，細枝和手指交界處顏色轉(zhuǎn)為透明，的的確確連接在一起。
余盡視線掃向她的臉，那張臉也白的透明，幾乎看得到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白提佳雙目緊闔，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前額兩側(cè)鼓起一塊約二三毫米厚，硬幣大小的腫塊，為女孩美麗的臉平添一點兒恐怖。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等待時機，要破膚而出。
“這是怎么了？”余盡看著歐幾尺彎身從一個金屬箱子上層掏出一卷皮套。
“說來話長……”
歐幾尺攤開皮套，里面嵌著一排針筒，他手從針筒上滑過，拿了其中最細的一支，苦笑道：“她會這樣，我也不清楚是為什么，我已經(jīng)找遍了所有看上去可以抑制這種癥狀的辦法了。她還是一直慢慢地在植物化……”
“這么說，讓她唱歌和澆水也是一種治療辦法？聽起來不太科學(xué)?！庇啾M說。
“我聽信了一些不該聽的說法，不提也罷……”歐幾尺嘆了口氣，將那只針筒刺入白提佳小臂，女孩好看的眉頭微微抽動一下。
“米波姆的傳統(tǒng)宗教嗎？我似乎聽說過他們有這樣的習(xí)俗。叫什么來著？‘倒流儀式’？”余盡在邊上的機械座椅上坐下。
歐幾尺專心致志地將針筒推動，淡黃透明的液體被緩緩?fù)迫氚滋峒咽直?，他抽回針筒，放入旁邊的一個圓筒狀物體——應(yīng)該是超聲波清洗儀之類的裝置。
“導(dǎo)流儀式?！彼猿暗男α艘宦?，“什么把你內(nèi)在的超自然力量都視作水流，引導(dǎo)排出體內(nèi)什么的?！?p> 說著，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個小臺子。
……
被八臺高大機械座椅圍繞的中心燈柱過于明亮，余盡之前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圓形柜桌。他于是抬目看去仔細辨認。
只見那臺子差不多半米高，雕有手工花紋，背板上刻著旁普鬣狗，賓賓狹羽鳥和巴力特長鬃猩猩三種動物形象。
三種動物形象代表了米波姆文化的三個精神方面，鬣狗代表流浪，狹羽鳥代表神秘，長鬃猩猩代表智慧。
這玩意應(yīng)當(dāng)是個簡單的米波姆祭壇。
祭壇上面放著些古怪的人臉和扎成奇怪形狀的樹枝。這些東西都插在一個五彩鵝卵石堆上。
只見那團樹枝涂過油膏，上面還貼了不少粉色熒光的羽毛，看上去有幾只可愛的野生醉極鳥遭了殃。
這一大坨東西放在一堆金屬設(shè)備和高級合成材料制成的精密儀器邊上，違和感頓時滿分。
“你信這些嗎？”歐幾尺坐在一邊，壓低帽檐。但余盡仍然知道他的視線沒有離開過白提佳。
女孩的呼吸變得更加綿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些花苞似乎向內(nèi)縮緊了一點。他沉默一會兒才道：
“不信。不過從你們的情況看來，也許還真有點用。畢竟你們的花園看上去確實一副接受了不少超自然力量的樣子。如果白團長的奇怪能量真的是守恒的，那如果能將多余的能量導(dǎo)出，也許她的病真的會好?！?p> 歐幾尺兩手交握，沒說話。
余盡猜到了他的意思，“她的能量，不是守恒的嗎？”
“不是?！?p> “你怎么知道？”
歐幾尺似是被這句話激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我自然知道?！?p> “你知道，憑什么？”
“憑……”
余盡打斷道：“你跟了白提佳多久？”
“十五年?！睔W幾尺不假思索的回答。
余盡笑了笑?！澳愀艘粋€八歲的小女孩十五年?！?p> 歐幾尺用帽檐遮住雙眼，良久一言不發(fā)。
“你沒有感覺到哪里不舒服？”過了一會兒他說。
“怎么？希望我忽然暴斃？”余盡笑道：“放心。我既然說了是來幫你的，那就自然不會礙手礙腳。我個人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利益關(guān)系。只是想知道一切和扶靈計劃有關(guān)的信息罷了。
我也有自己的困難，知道的越多，我對自己的處境判斷越準確，僅此而已。”
歐幾尺隔了幾秒，悶聲道：“我記得你說你是個撒謊成性的人。”
“對，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別人一般都會相信我?？赡苁且驗槲艺f的很有道理吧?！庇啾M笑嘻嘻地說。
有時候不用很有道理，也可以讓人無法拒絕。比如說如下八個字：來都來了，事已至此。余盡此時也是一樣。
“好吧。既然你能找到這里來，也已經(jīng)看到這么多了。中了你的語言把戲，是我的錯?！边^了幾秒歐幾尺緩緩說道，“你猜的對，佳佳不會長大。”
“她實際年齡多少？二十三？”余盡猜測道。這是將歐幾尺所說的十五年加上白提佳實際看上去的年齡所得的結(jié)果。
“我一般不這么算。如果非要這么計算，那佳佳來這個人世上已經(jīng)二十五年了。”歐幾尺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p> “那我是否可以問，你在哪里遇到她？怎么遇到她的？”
歐幾尺沉默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牙根緊咬，抬起下巴示意：“這里?！?p> “這里？”余盡目光隨著他指向看去，那是冷庫內(nèi)層，通常用來存放長時間保存?zhèn)溆玫募毎陀左w。
歐幾尺柔和地看著白提佳，女孩用藥后呼吸平穩(wěn)，也許正在做著一場酣夢。
他站起身，從腳邊的箱子下層取出兩件保暖衣，丟了一件給余盡?！澳悴环劣H眼看看?！?p> 余盡隨著他行至連接深凍倉庫內(nèi)外兩層的密封門前，歐幾尺隨即呼出一個表盤輸入密碼。
大門開啟，涌出的寒氣幾乎讓人的睫毛瞬間結(jié)霜。兩人迅速進入冷庫內(nèi)層，將門重新關(guān)好。
“所有的機關(guān)你都知道，你要是說自己不是青史研究所的內(nèi)部人員，我可不信?！庇啾M笑道。
“一會兒告訴你?！睔W幾尺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