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和方堃解決了自身的危機,卻萬萬沒想到,江海洋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標壓根兒就不是他們夫妻倆。
“喂?江醫(yī)生。我是方馨。沈默的女兒,你還記得嗎?”母親出門不久,方馨便躲進自己的房間,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當然記得。默姐是我的初戀;你與她長得這么像,我怎么會不記得呢?”江海洋眸光深沉,嘴角上揚,魚兒終于上鉤了。
“你和我媽……天哪!”方馨驚呼出聲,難怪默姐總是躲躲閃閃的,原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知無不言。但電話里說這些不方便,時間地點由你約,我請客?!苯Q蟮统恋纳ひ簦窈@艘粯优拇蛑贪?,充滿魅惑的氣息。
“明天早上吧。九點半。你們醫(yī)院對面有一家‘眾里尋她’,那家的甜品不錯?!狈杰稗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道。
“嗯。有品位。明早九點半,不見不散?!苯Q蠊戳斯醋旖牵涣哔澝赖?。
放下電話,他的目光立即冷了下來,透著刺骨的寒。
沈默,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已經(jīng)就是個死人了呢?
很遺憾,你錯了。我不是個普通的死人,而是你們的死神!
第二天,方馨吃了早餐,背上雙肩包出了家門。
市圖書館離江海洋所在的醫(yī)院不遠,且八點準時開門。
方馨來到市圖的自習(xí)室內(nèi),刷了一個多小時的試題,才前來赴約。
剛好九點半,方馨踩著點踏入“眾里尋她”的大門口。
此時,江海洋已經(jīng)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等候,還是一襲長袖襯衫,一臉和煦的笑容,一副出眾的外形和氣質(zhì),令人側(cè)目。
方馨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男人是很讓女人們著迷。
雖然自己的父親也不差,但很明顯,眼前這個男人更勝一籌。
默姐真是艷福不淺??傻降资鞘裁醋屗麄冏罱K形同陌路呢?
方馨真不知道自己的八卦性格究竟是隨了誰;反正這件事兒要是沒弄明白,她必定會寢食難安!
“很準時。”江海洋抬了抬腕表,淺笑著稱贊道。
“你也是?!狈杰扒纹さ赝峦律囝^。
“想點什么?”
“提拉米蘇,還有卡布奇諾。謝謝?!?p> “我還以為小女孩都喜歡甜甜圈或慕斯呢?!?p> “說明我不是普通的小女孩?!狈杰鞍翄傻負P了揚下巴,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江海洋有一瞬的失神,繼而起身走向柜臺,經(jīng)過方馨身邊時,低聲道:“年輕真好……”
也不知是說給方馨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待到江海洋端著美食回歸,方馨脆生生地道了聲謝,便喜滋滋地品嘗起來。
“你和你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像?!苯Q筻丝诳Х鹊溃安贿^,你比她陽光,比她膽兒大?!?p> “你和我媽媽……有故事?”方馨嘿嘿一笑,擦了擦嘴,試探道。
她暗自罵自己是個標準的吃貨,見食忘義,竟然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我喜歡她,向她表白,被她拒絕了。但是她待我很特別,我覺得她對我也有好感。直到后來,你爸爸出現(xiàn),一切就都變了……”
“堃哥?他和默姐是怎么認識的?”
“我不知道。大二那年暑假,我都在忙藝考培訓(xùn)。暑期快結(jié)束時,我在學(xué)校門口碰見了他們。兩個人一起跑步,關(guān)系不一般。那時我氣瘋了。我可以接受默姐拒絕我,但我不能接受默姐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一個大叔做男朋友。我怕她受騙上當。對不起,我是就事論事,不針對任何人。”
方馨聽到那一聲“大叔”,險些被提拉米蘇噎著,遂趕緊喝了口卡布奇諾壓壓驚。
“江叔叔,你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雖然對江海洋頗有好感,但這不代表他能貶低自己的父親。
如果說六歲前的方馨性格軟弱,那么上了小學(xué)后的她,便漸漸轉(zhuǎn)向另一個極端:有仇必報,絕不吃虧。
六歲之后,她雖然回到了父母身邊,但幾乎是在托管班長大的。
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一群父母因種種原因而疏于照顧的孩子,過起了集體“寄人籬下”的生活。
剛開始,她也還是唯唯諾諾;但漸漸地,她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再與世無爭,也避不開拉幫結(jié)派、爭奪資源和相互算計;與其被人孤立、魚肉,不如主動出擊,爭得一席之地。
方馨書讀得不錯,人也乖巧,托管班的老師和阿姨都很喜歡她。
于是,她逐步摸索出一套明哲保身的處世之道,獲得了相對順遂的童年。
或許,這就是被逼出來的高情商吧。
方馨曾在日記本里自嘲說:“留守兒童有兩個走向——極度內(nèi)斂和極度奔放。其實此兩種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xiàn)。而我,二者兼有,不定期發(fā)作。并且養(yǎng)成了一種怪癖——睚眥必報。且已形成了條件反射。”
聞得一聲“江叔叔”,江海洋無奈地笑了笑說:“你這是替你父親教訓(xùn)我來著。”
“沒。就事論事,不針對任何人。”方馨真是形成了條件反射,幾乎是秒答;把江海洋剛才推脫的說辭如數(shù)奉還。
“OK!OK!”江海洋笑得釋懷,“你和你媽媽一樣,伶牙俐齒。道理全被你占了?!?p>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對我的褒獎嗎?畢竟你對我媽至今念念不忘呢!”方馨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一句接一句地擠兌這個本來看得很順眼的醫(yī)生。
江海洋的眸光暗了暗,猶如一汪深潭,讓人探不出究竟。
短暫的沉默讓氣氛有些尷尬了。
“換個話題吧。那個跟我爸長得很像的男生,是誰?”方馨秒變笑臉,仿佛前面的那些不愉快跟她壓根兒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江海洋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沒那么好對付,遂嘆了口氣道:“你覺得他是誰?”
“我不知道才問你的呀。江醫(yī)生。”方馨一臉笑意,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先說說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女人吧。”江海洋換了個坐姿,好整以暇地凝視著方馨道,“她叫薛曉琪,是我的病人。她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跟她的青梅竹馬兼初戀情人未婚先孕,可是那個男人卻移情別戀,跟一個在校的女高中生糾纏不清;硬說孩子不是他的……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可以發(fā)誓,我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不信,你回家問問你爸媽,薛曉琪是誰?看看他們的反應(yīng),或是他們會愿意告訴你些什么,便未可知了?!?p>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男生是堃哥的孩子?堃哥始亂終棄,默姐是小三?”方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連聲音都有點尖銳起來。
她本想呵斥江海洋的一派胡言,但那張酷似方堃的面龐,卻再一次長驅(qū)直入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什么也沒說,說了你也不信。你還是回家問你的父母吧?!苯Q髿舛ㄉ耖e地攪著咖啡杯,終于有種莫名的快感——把握局勢的感覺真好,“或者我可以把那個薛曉琪或是那個男孩兒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你們自己聯(lián)系。
“記住,別說是我給你的。我這是在透露病患的個人信息了,屬于違規(guī)操作。你那么聰明,自然圓得了這個小謊。”
江海洋說罷,不等方馨有任何反應(yīng),先一步站起身,把一張對折的小紙條壓在了盛著提拉米蘇的盤子下方,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去。
方馨沒有馬上伸手去拿那張紙條,甚至極其厭惡地看了它一眼。
她的情感和本能告訴她,自己的父母不至于如此不堪。
但理智和內(nèi)心“惡”的一面又提醒她: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望著那個大熱天也堅持穿著長袖襯衫的帥氣背影,方馨的內(nèi)心竟生出一絲抵觸情緒來。
正如默姐所說,這個男人有些奇怪。雖然他各方面既優(yōu)秀又完美,但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猶豫再三,方馨捻起那小張紙條,看也不看地塞進包里。饒是美食在前,她卻胃口盡失。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方馨終是背起了背包,離開了餐廳,徒留這一大半桌無人享用的美食,孤零零地吹著空調(diào)。這于吃貨而言,貌似還是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