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冉開府(注曰:冉季,贈開府儀同三司)之在朝,和善不與人爭,好譽人之美。薛刑部(注曰:薛輔,終官刑部尚書)嘗謂之曰:“惟聞公譽人,不聞公過人,豈人皆圣賢乎?”開府對曰:“非也,人之善,余則言之;人之劣,余則不言。如余未嘗言卿矣?!毖π滩繐]袂而去。
十二:劉司徒(注曰:劉祁)既為禮部、司徒,常以資位凌人。一日,其族兄扶風(fēng)郡尉源入京有事,詣祁第,祁欲矜己,乃問之曰:“公官第幾何?”源對曰:“布衣之上,天子之下,公亦如是乎?”祁大愕,對曰:“自然,自然。”
十三:劉戶部(注曰:劉藝)在外,其家奴有來報宅庫火,戶部問曰:“妻子有傷無?”對曰無,又問曰:“奴仆有傷無?”對曰無,遂撫胸嘆曰:“如是可矣。”奴問曰:“庫焚,頗有物壞矣?!睉舨吭唬骸按擞泻蜗В课铼q可再致,人死不能復(fù)生?!?p> 十四:初,太宗討不孝,既取洛,廢太子焚宮,帝既入洛,不遑整頓,遂稍加補完,然猶不若開陽中。后帝欲廣修宮室,逾于前時;又將廣集天下精兵,欲訓(xùn)厲銳卒十萬,以備四伐。楊錄事(注曰:楊卿達也,錄尚書事)聞此二事而諫曰:“今既四伐蠻夷戎狄,百姓困憊,當(dāng)減損勞征。且陛下既殺兄奪位,當(dāng)以德懷之,何可大興土木,窮兵黷武乎?”帝聞而大愕,曰:“卿此何語,殺兄奪位之詞,豈可言乎?”錄事斂容正色曰:“陛下殺兄奪位,天下皆知,縱今日諱隱,史筆如鐵,直士焉能不錄?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者,未嘗不破敗也!且御天下者,以德不以名也。梁廢帝正嫡元子,奉纂登極,然內(nèi)興土木,外筑長城,水旱不知撫,蝗螟不知恤,竟梟首破國,豈名不正邪?陛下尚虛名而棄實務(wù),臣竊自嘆息也,故今斗膽犯顏,冒族滅之誅,獻瞽昧之言,罪當(dāng)萬死,而不吐不快也!”太宗聞,大悟,起而拜曰:“此國士語,朕蒙先生教?!?p> 十五:初,告征南(注曰:告凌也,贈征南大將軍)本姓郜,以罪除族譜(注曰:案《秦書?告凌傳》,凌先世犯法,非凌也,案下云“祖宗所易”,亦可知矣),遂以告為姓。帝既克河南,欲改征南姓,使入河南郜氏族譜,而凌固辭曰:“臣姓祖宗所易,不敢革也;郜氏天下之冠,不敢辱也?!彼鞂嫞u論多之,郜特進(注曰:郜芝)聞而大慚,與人曰:“此才真羞我?!?p> 十六:劉尹騰(注曰:劉騰,東都河南尹)善文,然不如其兄渾。人有問之者曰:“卿文不如令兄,豈以年下之乎?”騰對曰:“若如足下言,皇朝選舉但依長少,何苦以才德乎?州郡薦舉,豈徒勞邪?”
十七:初,晉王妃梁氏性剛烈,晉王數(shù)不能肆其意,遂請帝許以休之(注曰:帝,光宗宣皇帝也)。帝與其白詔,謂曰:“天下盡可皇嬸?!保ㄗ⒃唬捍耸骂H省,其詳在《秦書?列女類》)王遂將兵圍邸,呼王妃出,以詔示之。王妃大怒,投詔于地,呵之曰:“昔中興之時,我以女子之身,為汝鞍馬關(guān)山,顛沛勞頓,今功成績立,嫌我年老色衰,欲休我邪?汝忘魏郡之事乎?”晉王對曰:“卿為天下斗戰(zhàn),非為我也?!蓖蹂峙庵唬骸捌浞浅扇曛酰课液嗡??”晉王對曰:“卿之功,后世自記,何必責(zé)于我?”王妃仰天笑曰:“不意汝負(fù)心若此,我身為王妃,死為王妃,不受休出之辱也!”遂撞柱自盡。晉王大驚,往救,已絕氣不得,晉王遂悔而痛哭。
十八:又晉王長子炔,梁妃所生,聞王妃自盡,悲痛欲絕,遂誓不復(fù)與晉王語。后晉王怒曰:“我為爾父,何得只字不肯語我?”炔乃開口,曰:“害親之仇,本不共戴天,以公為兒父,特不報而已,何復(fù)他論。”竟憂病而卒。
十九:初,孟廷尉(注曰:孟甫)為中書令。后廷尉職缺,直天下方建,法治須匡,高帝欲使綜理,然以廷尉位在中書令下,頗難之,而廷尉對曰:“千石以上,多少不為益,皆足用矣,何必貪此令乎?”遂請左轉(zhuǎn)廷尉。
二十:公孫并州(注曰:并州牧公孫禾)嘗入京,直與劉戶部藝(注曰:劉藝)同宴,戶部戲之曰:“公姓公孫,豈久為人孫?”并州對曰:“余久為家祖之孫,聞卿此言,豈不久為令祖之孫乎?”戶部杜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