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哪位即使在京都青云閣都以修身治世鼎鼎聞名的書院夫子,愿意主動與剛剛被攔住去路三位陋巷少年并排同行,這位從小便習慣錦衣玉食高冠年輕人很清楚,這是姓吳的儒家君子在明擺著告訴眾多暗中潛伏勢力,這三位少年今后便是他們書院的照料下,任何人再想動手便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屆時東窗事發(fā)看夠不夠能不能承受住他們?nèi)寮視号穑?p> 吳箴言望著那三位少年徹底沒入街道人影后,便轉身向巷弄剩余二人而去,但是瞧著不惑之齡中年儒士卻是向那位白衣少年拱手行禮道:“鄒先生,上次兩教論道一別,已有百余寒暑!先前便聽殿下所言,此次蜃都之行便是先生首席陪同,本來還在說何時才有機會再見到先生,卻未料到這么快時間便與闊別已久先生見面?!?p> 白衣少年同樣很是罕見收起眼神里玩味神態(tài),沖著吳箴言行了個儒家禮儀,然后才是緩緩開口說道:“此次師兄派我前來,相必書院劉老夫子早就猜出其中用意。除了我與師兄是此次進入俗世兩位主要帶隊人員外,還有便是師兄他并未參加過百年前那一次兩教論道,有些人有些事他并不是很清楚,所以這才安排我跑這一趟苦差事!”
那位被稱做殿下高冠年輕人,自然是知道二人早早就認識。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看著其實不過三十多歲書院夫子,竟然與自家上陰學宮少祭酒大人百余年前就是舊識,而且瞧著很是熟絡樣子。
趙梨花早就在兩方展開交談后,便極為識趣走向角落,關于兩人身份以及身后所代表勢力,高冠年輕人很清楚,有些東西他暫時不適合太早聽到,哪怕他以后會是這座帝國最殊榮華貴那個人!
也不行!
吳箴言望了眼極為識趣離開高冠年輕人,為了仿佛被其他有心人聽見后續(xù)談話,他還是極為謹慎揮了揮衣袖,算是布下層不輕不重禁制,若是有人想要偷聽他們的談話,會被他第一時間察覺。
僅僅只過去半柱香時間,趙梨花便見到那位書院夫子,先前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儒雅淡然的儒家君子,此刻卻是消失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副神色無法言語的凝重表情!
吳箴言神色頓了頓,略作猶豫還是忍不住開口回應道:“齊身治國平天下,這是自家老祖宗留給他們每個弟子的七字立身之本!雖然他們?nèi)寮业茏右脖环Q做煉氣士,但他們可沒有宗門祖師申敕門下弟子應以參悟長生大道修行為重,不該俗事纏身蹩腳理由!若是有些事情你們膽敢行事太過份了話,他們書院絕對不會對此坐視不理!”
說完此話,吳箴言便猛地一揮衣袖,極為憤怒大步流星而去。
那位被稱作祭酒大人的白衣少年,在巷弄一旁趙梨花緩慢靠近后,有些無奈說道:“當年儒家能從五大派煉氣士以及其余暗中勢力手中奪下都城統(tǒng)轄權,可不單單只會躲在書齋里做學問!”
關于這些,參加過數(shù)次兩教論道白衣少年很清楚,那些躲在暗中老王八,同樣也會很感同身受!
先前還十分熱鬧小巷,此刻只剩下師徒二人,高冠年輕人趙梨花來到白衣少年身邊,從袖中取出那兩本從黃泥街道購買典籍,書名古怪名為《孤憤》與《五蠹》!
按照高冠年輕人的說法,這兩本書乃是千年以前某個國祚延綿近三百年鼎盛王朝,專門收錄于皇家內(nèi)庫藏書,只因紙張材質(zhì)是極為稀少的白箓箋,所以才能歷經(jīng)千余年戰(zhàn)火紛飛,還能保存得如此完好無缺!這次還是看在儒家那位吳姓君子一起陪同份上,書店店主才愿意忍痛將這世間碩果僅存?zhèn)魇拦卤咀尳o弟子!
白衣少年隨手翻了翻手中典籍,確定是由被后世稱做連云篆古體書寫而成后,便隨意將書本扔回對方懷里,有些沒好氣的說道:“若是百年以前吳箴言,這兩本書你可以安心收下,勿用猜忌是否有人暗中下黑手。但剛才和對方交談過后,為師也不確定這位昔年最富正義儒生,是否心性產(chǎn)生截然不同轉變,從而在此書中留下一些對你極為不好的草灰蛇線!而且非是為師自嘲,歷經(jīng)這么長時間積累,儒家學說如今早已深不可測。繼兩教之后,數(shù)不清的名士跳入其中,有些人因為那些圣賢典籍清洗了表面,但卻并未凈化心靈!有些人則是脫胎換骨,使內(nèi)與外同時熠熠生輝!但也有些人因此深陷虛名,成為一位沽名釣譽陰險小人!世事無奈,如今為師也有些看不透吳箴言,他是否還是當年那位意氣風發(fā)少年郎。不過有一點現(xiàn)在有絕對把握,那便是在儒家內(nèi)部有些聲音,是對儒字后綴那個家字,想要破格拔升為教,可能會真的很無所不用其極!”
捧著懷中書籍高冠年輕人,本身就是極為聰慧,再加上他自幼便熟讀百家公義與江湖廟堂熏陶,這位祭酒大人稍稍言語,他便已經(jīng)了然其中未曾明說言論。
其實此事關系到一樁尋常世俗百姓根本不會了解的隱秘,這便是諸子百家在逐漸消散于尋常世俗后,并非是預想那樣,遁世封山關起門來做學問,徹底與外界斷絕關系。而是每隔百年時間,便會派出門下弟子,前去參加剛剛白衣少年所說的兩教爭辯!趙梨花曾聽他這師父說過幾句,兩教辯論并非看起來和和氣氣,實則充滿了暗流涌動與波橘詭疾。那時候尚且年幼趙梨花有些不理解他這位師父會何處此言,但隨著他年齡愈發(fā)增長與見識事物眼界俱是開闊,他這才逐漸理解白衣少年上年那翻言論。
兩教百家會在那場辯論大會上闡述自家教義以及立身根本,若是有心性不夠堅定自家弟子,聽聞別人闡述自家學問以此有了認可。嚴重的,聽聞便如當頭棒喝,以此幡然醒悟將自家學問丟棄得干干凈凈。最近這幾次兩教爭辯,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儒家有位名為張策嫡傳弟子,在聽了法家有位弟子追本溯源爭辯言論后,當場褪去儒衫改換門庭就此成為法家一名弟子!除此之外,這兩教百家爭辯深遠幽微脈絡駁雜,誰也不會料到,會不會聽見某個字或是某句話,就此藏身于心湖、丹室與竅穴,在將來某天某個破境關鍵時刻,或是對自家學問理解達到某個瓶頸時,這些在內(nèi)心深處的攔路虎就此跳了出來!
之后下場可想而知,輕則境界失守修為倒退,重則走火入魔就此兵解于世間!
所以當白衣少年看到這兩本名為《孤憤》、《五蠹》書籍后,擔心的是正那店主看在吳箴言面子上贈送的法家典籍,會不會有些人的別有用心在內(nèi)。
高冠年輕人趙梨花眉頭緊皺,這是他離開京都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有種無力感,世俗百姓與煉氣士之間本身就已經(jīng)夠讓他頭疼,但現(xiàn)在又有諸子百家將主意打到看他身上。
一念及此,趙梨花思緒這才轉回那兩位神宗門弟子與自家奴仆要比試事情上。山上修士與世俗王朝勢力早就在這十數(shù)年時間不斷交惡,有今天這種情況出現(xiàn),根本不會讓人有任何意外。
況且,趙梨花看不慣這些山上修士行事做法,但這里面并不包括都城連肚子都難填飽陋巷百姓。
事實恰恰相反,如果不是因為因為剛剛這三位陋巷少年存在,他絕對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就與那五大派這樣撕破臉的。
想到此處,高冠年輕人輕聲嘆了口氣,關于如何在諸子百家與五大派煉氣士中做出抉擇,在那座青云閣里的爭議從未斷過,每天都是從早到晚喋喋不休,差點把那座大殿給拆了去!事情一直拖到身邊這位“先生”那位師兄,率領陰陽家眾人趕到當時還是原原本本“京都”那座巨城,并向他那位閣主父親說出一個根本不能拒絕隱秘事情。從那以后,便有越來越都隱秘不出百家子弟暗中依附進入那座青云閣!
不過,趙梨花此時卻開始對身旁這位白衣青年畢恭畢敬行了一禮,然后開始向對方講述起事情來,看說話樣子,正是之前他和隱山書院那位姓吳夫子談話內(nèi)容。
只是在這位高冠年輕人再談到,他在那顆大柳樹旁曾碰到一位算命道士給他卜卦時候。
陰陽家鄒姓白衣少年不由驟然暴怒,竟然指著一旁的高冠年輕人鼻子大罵說著:“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是以修身為本!”
難道你忘了這句話意思,你可是在很小時候便被你那位父王親手教導!如此這么多年過去了,怎還是如那世俗百姓一般相信此等虛無縹緲東西。你能不能學學你那位老爹,實實在在準備為將來做一位家主、明君、英雄。你爹他就是早年不甘此生就此庸碌無為,才最終坐在了青云閣主那個位子上,要不然憑啥他能有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你必須要主張謙下,要虛懷若谷寬仁慈愛,你得處不為之事、得行不言之教,得兼容并蓄廣納人才,如此才能在以后牢牢坐在你爹那個位置上。
被稱做祭酒大人小鄒子,實在是氣的夠嗆,仍舊不依不饒破口大罵,在這座都城竟然有人想要給趙梨花批算命理,而且最氣人的是這位化名趙梨花的未來京城太子爺竟然還真信這個,現(xiàn)在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押注錯了對象,有朝一日能不能做成未來帝國那個最大的扶龍之臣!
高冠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他的這位“先生”還是和剛成為太傅大人時一般無二,稍稍遇見自己些許不滿意地方,就要一陣頭大對他狠厲批評。
果不其然,鄒姓少年急的猶如熱鍋上螞蟻,一遍遍來回走動渡步,嘴里不停念叨著:“下君盡己之能,中君盡人之力,上君盡人之智?!?p> ————————
都城南邊大山深處有片低矮山谷,在一陣水波狀波紋過后,神宗門青年男女與趙梨花兩位扈從分別出現(xiàn)在這里。那位宮裝美婦見此滿意點了點頭,眼前這兩位宗門男女弟子,那位儒家君子迫于如今身份原因不能親自收拾對方,但是他完全可以找出這么一大片開闊地方,解開都城禁制,讓別人來好好整治整治對方囂張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