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陸憶然正跪在地板上疊衣服的時候,只聽見樓下隱約傳來一陣近乎嗚咽的尖銳的叫聲,接著是踏在樓梯上沉悶急促的‘噔噔’腳步聲,她驚訝的回頭,半敞的屋門霎時推開,一個身著華麗的美婦猛的把她緊緊抱在懷中,眼淚順著她依舊光艷的面容留下,“嗚…我的孩子…苦了你…”然后,拽過她的肩膀,雙手捧著她的臉,細細的端詳描摹。
隨后的顧安也悄悄的進入房間,溫和的眼光照在相聚的母女身上。
“真的,真像誒,”馮碧云看著失而復(fù)得的女兒,和自己一樣的,眉眼清麗,嘴角也有著小小的梨渦,與丈夫相似的鼻梁和那一頭柔順的黑發(fā)。
憶然眼角蘊著淚,看著面前美婦的與自己一般的模樣,“媽?”她沒做聲,只是在心里默默念了念。
馮碧云回頭,激動的跟丈夫說,“看沒,念念回來了。”
顧安走進,輕輕的拍了拍正在揩淚的憶然的腦袋,小聲說了句,“回來就好,待會下來吃飯吧?!本拖袷窃谝黄鹕盍撕枚嗄甑挠H切的聲音,充滿了家的味道。
憶然從小跟著陸珍生活,從沒體驗過父愛的她顯得比其他人膽小而謙卑,顧安的安慰的柔聲無疑給了她溫暖。其實,習(xí)慣于冬天的人,只要慷慨的給一絲溫暖,就會把這暖意放大了十倍百倍的珍愛。
“恩”憶然抬眼,眼眸彎彎的帶著淚珠答應(yīng)道。
既然回不去了,陸珍媽媽也不顧小小的憶然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那么,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以后,她叫顧念,思念的念。
待顧念下了樓,餐廳的長木棕漆桌上也擺滿了飯菜,不同于她以往吃的隨便的家常菜,這些都是用白藍花紋的瓷碗精心制作的,每人面前都有的小碗魚湯上甚至還點綴著一枝蘿卜雕的小花。高腳長頸白花瓶里插著最新的從院中摘的玉蘭,瓣凈莖青,散發(fā)著輕輕的若有若無的香味。
“座啊,念念?!瘪T母拍著自己身邊的椅子,讓她坐下。“這里是你自己家,記住嘍?!睜敔敻甙旱穆曇粢矎闹髯蟼鱽?。
顧念柔柔的答應(yīng)一聲,便低頭挨著馮母坐下。
“誒?思思怎么還沒回來,都幾點了!王叔去接她了嗎?這么慢”馮母給顧念夾菜,一邊看著表抱怨,“念念啊,待會思思來了,別忘記叫她姐姐,比你大一歲吶?!?p> “先吃吧,應(yīng)該快來了?!鳖櫚埠眯Φ目粗约旱钠拮印?p> 馮碧云撅嘴還想跟顧安理論,只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愉悅的清脆的笑聲,就連忙的站起身來,接著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的另外一個女兒——顧思。
就算是過了很多年之后,顧念還是清晰的記得那天的,第一次見到的顧思的場景,淡灰校服隨意的挽在手臂上,一頭青絲垂在腦后,額前的劉海在微風(fēng)中張揚的飄著,亮而大的眼睛像是揉碎了陽光摻在墨里,嘴角的梨渦卻是三月里桃花的不經(jīng)意的一點,靈動而清美,又像是飛蛾撲火的火焰,熊熊的燃燒,卻不傷人,柔柔底座下的淡藍清火,能看見她的一笑一瞥。
顧念是月亮,清輝灑下一片一片的方塊地,那是找也找不見的清濛;而顧思是火耀耀的太陽,正午頭頂?shù)淖屓俗颇康念伾募咀兓化B,溫和的、悶濕的甚至是燒熱的,但月亮總是那天邊的一彎清輪,不變的,柔柔的清潤的滲入進肺子里。
“媽~”顧思笑眼彎彎,嘴角梨渦更加明顯。接著,她的視線不由的掃到馮母的身后,她的妹妹。
顧念明顯的感到顧思的身體在看見自己后一僵,然后,習(xí)慣的微微一笑,小聲的朝顧思說了句“姐姐好?!?p> 她偏愛棉麻質(zhì)料的衣服,寬松自然。就算脫下了素衣長裙,也是換上了自己的另一身:淡綠格子挽袖襯衫,外面套上一件乳白寬帶半裙,裙角繡著她喜愛的貓咪頭像。
顧思微微皺眉,隨即答應(yīng)一聲,便把外套書包甩給劉嬸,然后踱步走到顧念身邊,仔細看著她“顧念?”然后微微抬頭,笑容別有深意,“我們真是的誒,思念思念,這下湊齊了。”
后來,顧念也漸漸明白了一些固定的無法改變的定理:思念,思念;沒有思,何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