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做工
心中掛著事，陳月第二天早早的就睡醒了。
這快過年了，家中也沒什么事，但起來時，兩位舅媽已經(jīng)早早的將早飯給做好了。
瞧見她從屋子里出來，還笑著讓她去灶臺上自己拿烤紅薯。
“一個個的，摳搜的，你們外甥女來，還烤紅薯打發(fā)。”
牛姥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不滿的說著，
大舅媽一邊納鞋墊一邊笑著回道：
“娘你看你，咋這樣想呢，那不是白面做的東西禁不住放，小妹他們好不容易來住一晚上，我還能一大早叫他們起來吃飯呢？中午且有好菜呢，我的娘喲，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說，大舅媽是個會說話的，此話一出，牛姥姥臉上的不滿瞬間消散，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連忙夸道：
“啥不放心的，我就是人老了嘴巴碎，你別搭理我，做你的就是了，你一貫都做的好的，我放心你的！”
大舅媽抬起頭來，將線給咬斷，看見陳月瞧她，也回了一個笑容，接著便將鞋墊給放進了草編的筐子里站了起來。
牛芳和牛紅此時也從村外回來，牛芳的手里還提著一條五六斤的五花肉，看上去漂亮極了，用來做菜肯定很香！
屋里人都瞧見了那條肉，但都沒吭聲，大舅媽二舅媽擔心吭聲了老太太要罵人，老太太則是想讓牛芳把那肉給帶回去吃。
“陳數(shù)，你跑哪里去了？今兒中午你不是想要露一手你的紅燒五花肉給咱媽看看嗎？肉我買回來，你人呢？！”
牛芳才不管她娘和她嫂子們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牛芳，賺錢了，要給家里人回饋回饋這些年來的幫扶。
“哎！來了來了！我剛剛幫大哥二哥他們?nèi)タ簇i去了，把肉給我吧，你和娘坐著聊聊天?！?p> 一道聲音從屋后傳來，原來那后面有一個小小的豬圈，養(yǎng)了一頭豬，不過瘦瘦弱弱的，看起來還沒有兩百斤，那是牛姥姥養(yǎng)的豬，本打算年前殺了賣錢，到時候給兩孫子攢著將來娶媳婦用的。
只是昨天被陳月瞧見了，便偷偷告訴她娘，書上面寫的，把豬的兩個蛋蛋切掉，豬就可以長得更肥。
牛芳當時聽了，腦袋都大了，這書里怎么什么都寫？文化人他們平時看的書都寫了啥啊？
好在，牛芳已經(jīng)習(xí)慣于讀書帶來的知識了，
昨晚上翻來覆去的，今兒一大早的偷偷摸摸的就讓陳數(shù)去對豬動手，如果動手失敗，那就把豬給買回去，今天給運回去村里賣錢。
陳數(shù)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后，也驚呆了，但是迫于這么多年來，在牛芳的高壓政策下，他沒有提出反抗，而是默默的盤算著怎么才能干了這事，而不引起大家的關(guān)注。
牛芳瞧見從后院走出來微微點頭的陳數(shù)，心中有底了，看來這事是成了。
頓時喜笑顏開，將手里的五花肉給交到了陳數(shù)的手上，沖著陳月眨眨眼。
陳月一開始還有些愣神，后來想起了昨晚上給牛芳說的話，不由得感慨，行動派就是不一樣，昨晚上說了，今早上就偷偷干了。
為啥陳月知道是偷偷的呢，因為她睡了一早上，沒聽見豬哼哼，那鐵定就是不能讓豬叫出聲，偷摸干的。
陳數(shù)去廚房了，兩位舅媽猶豫了一下，想等妹夫從廚房出來再進去，畢竟廚房就那么窄，她們兩人平日在里面做飯也難免磕碰。
這一等，就等到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從山上下來，他們?nèi)タ巢窳?，因為下雪的緣故，要先將砍的柴火放在灶臺邊烘烤干了，才好用，不然一是燒不燃，二來，就算是燒燃了，那黑煙又大又熏人。
聽聞中午有紅燒肉吃，兩人頻頻望向廚房的位置，手里卻還是在不停的編著框子和掃把。
村里就這么些東西，想要攢錢，那就得抓緊一切時間做事，否則就只能混個溫飽，還是七分飽那種。
陳月見此，不由得看向牛芳。
牛芳：？？
陳月眨巴眨巴眼，
“娘，你不是說，讓我教舅媽她們做鹵水嗎？”
“啪嗒！”
二舅媽手中的鞋墊掉到了地上，瞧見眾人都看向她，立馬漲紅了臉，
“對，對不起?！?p> 說完后，用那方才看那條五花肉的眼神默默地看著牛芳。
不止是她，大舅媽也同樣，只不過是看一下，又看一下陳月，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牛芳，再看一眼陳月。
陳月：…
其實你這樣比二舅媽更明顯好嘛？
昨晚上睡覺前本想教牛家人用化肥種地，今早上起來，頭腦清醒后，陳月才想到，這化肥，誘惑力太大了，牛家不一定能夠保得住。
倒不如這鹵水，算得上一門手藝，但有錢人又瞧不上賺的這點辛苦錢。
牛芳在娘家人的眼神攻勢下，下意識想要望向陳月。
陳書也開口符合道：
“是啊，娘，你前幾日還說，舅舅舅媽在鎮(zhèn)上賣，和咱們不沖突?！?p> 那幾道看向牛芳的目光更加灼熱了。
“差點給忘了，那方子小月也是知道的，我陪娘聊天，牛紅，你和嫂子們一起去看看?！?p> 牛紅握緊了手，
卻將頭給撇回來看著牛姥姥。
“娘，我就不看了，讓嫂子們學(xué)吧，左右小董也要出門去學(xué)手藝，小董他奶奶也給我找了份鎮(zhèn)上做飯的伙，我這將來幾年的工錢都提前支出來了?！?p> 牛紅對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件事非常執(zhí)拗，她認為，她可以給董家當牛做馬，但，娘家的東西，那就不用了。
牛芳對這個小妹沒有什么法子，要是她說的動，當年也不會讓她繼續(xù)在董家伺候那兩個老的。
只是有些好奇的問：
“你要去鎮(zhèn)上哪家人家做飯?。课矣浀?，你做飯，也就那樣，就這，人家還愿意給你提前支工錢?！?p> 牛芳這話還是給了自家妹子面子的，要讓她說真心話，那就是，牛紅做飯，那就是浪費糧食，只能說是把飯做熟了，別的，啥也不是！
牛紅顯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解釋道：
“就是你賣饅頭那個鎮(zhèn)上，姓王的一家人，那家人的當家的叫王大虎，這名字挺好記的吧？”
“噗！”
牛芳剛喝下去的水一口氣噴了出來。
陳月此時也看向了小姨。
“小姨，你說的王家，是不是家里有個小胖子，和小書差不多大？”
“對的對的，其實也不是做飯，就是給做飯的大娘打打下手，洗洗碗，涮涮鍋什么的?！?p> 陳月收回了眼神，心里暗嘆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緣分？
牛芳還在繼續(xù)追問，這頭兩位舅媽已經(jīng)將家里的所有香料給拿了出來，
“幸虧昨天去鎮(zhèn)上想著過年做紅燒肉，買了好些香料回來備著?！?p> 陳月看了一眼，她所用的簡易鹵水本就用的香料不多，臺子上的這些也就夠了。
先將白糖給炒成糖漿，然后倒入開水，把八角，桂皮，香葉，花椒，干辣椒，醬油給倒進去，再將一塊老姜和大蔥捆在一起丟進去，最后再倒入些許料酒，大火煮沸，然后將柴火拿出來一根，剩下小火慢燉。
“舅媽，你們記住了嗎？”
陳月一邊將蓋子給蓋上，一邊轉(zhuǎn)過頭來問道。
“記住了?！?p> “沒記住?！?p> 兩位舅媽同時開口，
大舅媽見怪不怪的對小舅媽道：
“當年學(xué)做鞋墊你也是沒看會，沒事，還是老規(guī)矩，你多看幾遍我做的就成?！?p> “那行，小月，你去玩吧，這我們守著呢。”小舅媽不好意思的沖陳月笑著道，
陳月點點頭，她身上都是鹵水的味道，她也想去透透風。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身上的那股鹵味變淡了后，陳月這才進到堂屋里去。
與先前牛芳驚喜的氛圍不同，此時，牛紅趴在桌上無聲的哭著，不時傳來抽泣聲，而牛芳則黑著臉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緊握著拳頭，
另一只手放在牛姥姥的肩膀上。
陳月這才看見，牛姥姥正靠在牛芳的肩膀上哭著，和牛紅那時不時抽泣一下不同，牛姥姥哭的時候那是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陳書站在牛芳的身后，看見她進門來，忙對她指了指門。
陳月連忙轉(zhuǎn)身將門給合上，
“這是咋啦？不是說，小姨找到活了？”
陳書嘆了口氣，
走上前，將桌上的一張紙遞給陳月。
陳月低頭看了一下這張紙。
臥槽！
這上面怎么寫著賣身契三個字？
等等！
這上面的名字，
牛紅？！
小姨不是說是去幫忙做工的？
怎么還變成賣身了呢？
“小姨，你…”
牛芳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做工，做工，做的什么工，你小姨這是被她公婆給賣了！賣給牙行，牙行又賣給了王家，你，你叫我說你什么好！當初那姓董的死了我就讓你把戶籍遷回來，
你死活不肯，如今好了，你在人家戶籍上，又是自己蓋的紅手印，錢也是自己從王家手里拿的，你去給人家說，你不知道，你看人家信嗎？！”
陳月這才聽明白，
小姨被她公婆賣給牙行，牙行賣給了王家，這賣身錢是她自己去拿回來的，轉(zhuǎn)手就給了她婆婆。
牛紅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早已哭得腫了起來，帶著哭腔道：“我，我不知道那是，那是，賣身錢，他奶奶給我說，那是我未來五年的工錢，我，我也沒做過工，我，我以為現(xiàn)在做工都這么多?！?p> 說到后面，牛紅也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陳月心想，
小姨不是不明白這錢有些多了，
她只是抱有僥幸心理，覺得自己或許是遇上了大戶人家，給錢爽快，又或者，小姨覺得這活肯定不像說的那么輕松，才會給的這么多。
總之，她察覺了一些疑點，但是，最終自己說服了自己。
“小姨，上面寫的，賣身錢，十兩銀子，你都給了他們嗎？”
“給了五兩給他們，剩下五兩我留著給小董學(xué)手藝拜師用的，如今，如今我怕這孩子前腳拜師學(xué)藝，后腳他們兩個老的就去要錢，到時候，學(xué)藝不成，小董這孩子也沒了出路?！?p> 陳月微微嘆口氣，
都到這時候了，小姨還在想著兒子小董，
哎？
既然如此，
那不如？
陳月轉(zhuǎn)過頭看向陳書，
陳書看向她，
“姐，你的眼睛咋了？是不是剛剛被鹵味辣到了？”
陳書：
…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