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程野的心事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絲絲縷縷的云霞一點一點消失在夜色中，窗外忽明忽暗，繁星點點。皎潔的月亮掛在天上，就像遠山上的燈塔，掛在山角上的一顆顆小星星不停的眨著眼睛，仿佛對那個正在抬頭仰望的男孩訴說著悄悄話。餐廳內依舊有說有笑，熱鬧非凡，大男孩程野一個人坐在餐廳后的風雨橋上仰望著星空。

　　他最近很困惑，很苦惱……

　　本就內斂多思的他，遇上不知道如何解決的問題的時候，通常選擇的就是逃避或裝傻。

　　最近他時常會發(fā)呆，漫無目的的坐在一個角落，任由思緒飄蕩……

　　他是從小苦到大的孩子，家住在南方的一個偏遠小山村里，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家里有六七畝土地，但是山地貧瘠，莊稼收成不好。母親常年生病在家，不能做重活。父親為了補貼家用，經(jīng)常進大山里砍新鮮的竹子做竹編，然后再拿到圩市上去換錢。小小的他經(jīng)常和父親一起進山砍竹子做竹編，他記不清自己的手心、手背、手指被竹片劃破過多少次，記不清自己流過多少血，最后終于可以學著父親的樣子做竹席，編竹簍，編竹筐。

　　但是，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弟弟出生那年……

　　父親帶他到圩上賣竹簍，隔壁的伯娘急匆匆的跑過來，喊走父親，母親準備生產，有難產的跡象。父親顧不上小小的程野，讓他一個人看著攤位不要亂跑，就慌忙離開了。那一年程野才六歲，他守著賣竹簍的攤子，看著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小的他是那樣的不起眼，那樣的微不足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他是個聽話的孩子，父親說讓他不亂跑，他是絕對不會亂跑的，哪怕是肚子餓的咕嚕嚕叫，也是不能亂跑的。

　　小程野又冷又餓，蜷縮一團。隔壁攤位賣饅頭的大嬸，心疼可憐的孩子，拿了自己的外衣給小程野披上，還送給他兩個又大又甜的白面饅頭。程野用怯生生的眼神看著大嬸，不敢拿饅頭。

　　大嬸微笑的對他說：“孩子，別怕，嬸子家有一個比你大一點的小哥哥，吃吧，饅頭熱乎著呢！”

　　程野抿了抿嘴唇，眼睛盯著饅頭，還是不敢動。

　　他想說點什么，可是嘴里說不出來，不住的搖著頭。

　　大嬸看到程野拘謹?shù)臉幼?，叫來了自己的兒子?p>　　“歡兒，你拿饅頭和弟弟一起吃去！”大神將饅頭遞給了自己的兒子。

　　“哦，知道了！”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接過饅頭。

　　大嬸的兒子叫何歡，比程野大一歲，已經(jīng)讀小學一年級。何歡人如其名，很開朗，很歡樂！

　　何歡拿著饅頭蹲在程野身旁，對他說:“小弟弟，我叫何歡，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程野看到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面帶微笑的和他說話，慢慢打開了心房。

　　“我叫程野?！背桃罢f話的聲音很小很小。

　　何歡不以為意，將饅頭遞到程野面前，大聲說：“咱們一起吃饅頭吧，我媽蒸的饅頭可香了，又大又甜！”

　　“嗯”程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接住饅頭，輕輕的點頭。

　　小孩子的世界，或許只有小孩子最懂。一個饅頭吃完了，兩個人也慢慢熟絡起來。從此后程野、何歡兩個名字糾纏在一起。他們是發(fā)小，是好兄弟。青少年時代，兩個人幾乎就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有程野的地方，就一定有何歡！

　　后來，他們長大了，分別上了不同的大學，生活在不同的城市，聯(lián)系也越來越少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程野時常會回憶他和何歡小時候的趣事，只是這些似乎慢慢都已遠去，漸漸的模糊不清。

　　大學時代的程野自卑、含蓄、不善言辭。

　　他曾經(jīng)暗戀過一個的女孩，那女孩短發(fā)、大眼、學生會干部，講話鏗鏘有力，臉上帶笑，走路帶風，是傳說中的風一樣的女子。程野一次次的假裝和那個女孩偶遇，又一次次的擦肩而過。暗戀了女孩兩年，除了知道人家的姓名、班級外，連一句話像樣的都沒有說過。宿舍的兄弟，曾策劃幫程野向那女孩表白，最后都被程野婉拒了，他說：“那女孩就像天上的星辰，而他就是地上不起眼的小草，他不配?！痹谛闹辛粝乱欢蚊篮玫幕貞?，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人生就是一場漸行漸遠的旅程，在路上我們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然后我們又不斷的和遇到過的人告別，然后漸漸成長、成熟……

　　程野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大男孩，這和他的原生家庭脫離不開，從小的困頓辛勞，弟弟出生后，父母對他的忽視，造就了他自卑、惶恐的性格特質。缺乏安全感的人，敏感、多疑、經(jīng)常胡思亂想，害怕得到，更害怕失去。

　　程野今年已經(jīng)27歲，可是他從未談過女朋友。有過讓他心猿意馬的女孩，可是他根本不敢去追求、去爭取。他總是覺得，自己喜歡的女孩都像天上的仙女一樣超凡脫俗，而自己這種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人家。

　　同事莉莉喜歡他，他非常開心，因為他也很喜歡莉莉?？墒撬麉s不敢表現(xiàn)出來，選擇的依舊是偽裝和逃避。

　　“星星好看嗎？”剛玉的聲音，在程野的身后傳來，嚇得他一哆嗦。

　　“玉，玉姐……”程野惶恐的看著剛玉，嘴上有點結巴。

　　“怎么？嚇到你了？一個大小伙子這么膽?。　眲傆裾{侃的說到。

　　“哦，我剛剛想事情太出神，所以……”程野內心有些許忐忑。

　　“嗯，我剛剛去洗手間看見你在這靜坐，我出來了你還在這靜坐，就那樣一動不動。坐禪呢？”剛玉繼續(xù)逗問。

　　“?。坎缓靡馑?，玉姐，我失態(tài)了！”程野低下頭。

　　“莉莉，說你是個很特別的人，我還不太理解。就在剛剛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真的比我了解你！”剛玉故意在程野面前提起莉莉。

　　“莉莉和您說我？”程野抬起頭來，表情不太自然。

　　“是哦，她很欣賞你。但是她眼里的你，我眼里的你不太一樣。她能感受到你的特別，而我只是在老板的角度，欣賞我的員工，我看到的應該是你的表象，她看到的或許才是你的內心吧。”剛玉意味深長的說，她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注視著程野。

　　程野不知道該說什么，聽了幾秒說個句：“莉莉是個好姑娘。”

　　“那是啊，這么單純可愛的好姑娘，現(xiàn)在可不太好找了。”剛玉假裝隨意的說。

　　程野低著頭，揉搓著手指，雖然只有微弱的光照過來，剛玉也能感受到程野的局促不安。

　　程野不知道該如何接剛玉的話，一直揉搓著手指。

　　剛玉看著程野的手，笑著說：“手不疼嗎？要搓掉皮了吧？程野，你在怕什么？”

　　“玉姐，我？我……哎！”程野不知道如何開口。

　　剛玉瞬間媒婆再次上身，說道：“這可不像我們在外威風八面的程經(jīng)理哦！按理說，你的私事，我不該管，但是我把你們每一個人都當成了我自己的兄弟姐妹，看到你們有問題解決不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吐不快！你喜歡莉莉吧？”

　　“嗯。喜歡，不，玉姐我……”程野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看你吞吞吐吐的樣，真是要急死你姐姐我。你把工作上那勁頭，用到生活上，估計你們孩子現(xiàn)在都可以打醬油了！”剛玉犀利的說。

　　“玉姐，我是覺得自己配不上莉莉?！背桃敖K于說出了心里話。

　　“哪里配不上？男才女貌，年紀相仿，在我眼里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眲傆穹浅？隙ǖ恼f。

　　“我家里條件不好，我還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弟弟，莉莉的爸爸媽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我父母都是老農民，門不當，戶不對！”程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剛玉不敢茍同，說道：“天呀，程野你這思想，你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嗎？這是什么時代了，你還在糾結這些！”

　　程野憨憨的說：“這也是現(xiàn)實啊，我在網(wǎng)上看到過很多家境懸殊的情侶或夫妻最后都分手或離婚了?！?p>　　剛玉捂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程野呀程野，你想的還真遠，戀愛你都沒談，你就想到分手了？什么是戀愛，什么是婚姻你懂嗎？”

　　“我……”程野啞口無言。

　　“行了，我不知道，你不懂!不懂怎么辦？不懂就要經(jīng)歷，不經(jīng)歷你怎么成熟？你以為世界上，真的有一個完成符合你心中想象要求的女孩，突然會出現(xiàn)在你身邊，拉著你的手說，走咱們結婚，然后就幸福到老了嗎？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個百分之百合適的人，生活是需要不斷經(jīng)歷和磨合的！”剛玉一副鄰家大姐姐的模樣和程野探討人生。

　　“嗯！”程野低頭沉思，看上去應該在認真思考。

　　“程野，你是個優(yōu)秀的男孩子，工作都難不倒你，生活你更要扛起來，勇敢點，給自己一個機會！”剛玉繼續(xù)給程野打氣。

　　看著程野一副情竇初開，又不知所措的樣子，剛玉接著說：“戀愛是美好的，不論最后是否開花結果。勇敢的嘗試，或許你就能收獲美好，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戀愛不等于結婚，很多事情也不能強求。人和人相遇就是有緣，至于有沒有相扶到老的福氣，那就看要看天意！順勢而為，不論工作和生活都不會錯，刻意的逃避和敷衍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程野深深的點著頭說“玉姐，您說的我明白，只是一時間，我還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走出來。我會認真考慮的！”

　　“好的，后面怎么做，還是要看你自己，我也只能拋磚引玉，玉姐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剛玉語重心長的說。

　　“嗯，玉姐，謝謝你！”程野完全明白剛玉的良苦用心。

　　剛玉拍了拍程野的肩膀說道：“不用謝，小伙子，玉姐看好你！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該回市區(qū)了，咱們也回去吧！”

　　“好的!”程野站起身和剛玉一起返回餐廳。

　　莉莉看到程野和剛玉一起走進門，心中有無限遐想。

　　剛玉走到秦梅身邊坐下，秦梅低聲問：“怎么樣？”

　　剛玉答道：““時光不語，靜待花開。”

　　秦梅默然！

　　剛玉對大家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市區(qū)吧！”

　　雜然相許，一行人，統(tǒng)一乘車返回市區(qū)，在公司樓下分別。

　　剛玉隱隱的聽到程野對莉莉說:“我送你回家吧！”

　　剛玉笑著望向身邊的秦梅，對秦梅說:“阿梅，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