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喬蘇醒,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是長天憑窗的背影,她剛想叫他,適時發(fā)現(xiàn)床頭還坐著絹鳳。
“喲,三姨娘醒了!”絹鳳欣喜地喚丈夫。長天立刻轉(zhuǎn)過身來,兩三步跨到床邊,禮數(shù)中飽含關(guān)切:“三娘感覺還好吧?”
玉喬慘然一笑,搖搖頭,如果沒有絹鳳在場,她會立刻撲進(jìn)他的懷里,不用說話,只要汲取他的力量;而此刻,兩人連對視都有顧忌。
絹鳳不讓旁邊的阿辛插手,殷勤地幫玉喬豎起靠枕,扶他坐起來,一邊干著一邊說:“大夫剛來瞧過了,三娘是操勞過度,休息幾日就好了?!?p> “她——”玉喬得不到準(zhǔn)信不能釋懷。
“明天,她舅舅來接她回去,再不會回來了?!遍L天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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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怡一進(jìn)家門就看見滿桌的好菜,從沒見過的景象,真是難得!卻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昨夜連看兩遍的電影里,那用電飯鍋冒充的火鍋,她在心里苦笑。
但她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個善意的笑容,甚至的確是帶著驚喜的,大鵬略微心安。他為兩人倒了酒,打算敬陶怡。
陶怡接過酒杯,歡快地與他碰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后牽起一個俏皮的笑容:“干嘛今天這么好?給我餞行?。俊?p> 大鵬驚訝地看著她,不知該做何表態(tài)。陶怡卻輕輕地放下酒杯,徑自走近臥室,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而他跟進(jìn)的時候,卻又猶疑著是否應(yīng)該阻止,直到她提起箱子要走出門時,才恍然一般地攔住她:“陶怡!”
她卻不再笑了,極其冷淡地看著他:“田先生,我該走了。是我明白得太晚,才做了第三者那么久?,F(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陶怡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仿佛心靈更貼近了一層,今后的感應(yīng)也將更深一步。她輕輕嗤笑,連一聲“再見”都不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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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又是一個仲夏日,老爺在孟園新落成的愛晚廳里擺六十五歲大壽的喜筵,賓客如云,有的提前一天來還需要留宿。整個孟園上下忙得不亦樂乎,卻在三太太的指揮下進(jìn)行地井井有條。
大小姐芷菁和二小姐芷英也都攜了女婿和孩子回來向父親拜壽,住在她們出嫁前的閨房內(nèi);客房已經(jīng)住滿了,后來的遠(yuǎn)客都被安置在裝飾一新的江月樓里——早先病重臥床的二太太一年多前已辭世,經(jīng)過老爺同意才將江月樓重修之后備作他用。
三年前的那場出軌風(fēng)波之后,孟家人都看到了三太太翻云覆雨的能耐,從此無人不服,整個家治起來也更順利了。
不過也似乎正因為那事件,玉喬的行事風(fēng)格趨向內(nèi)斂,而不再像從前般張揚了。相反的,大少爺長天在生意場上縱橫馳騁,手筆越做越大,錢莊的分號年前已開到了南京城里,他本人和絹鳳也搬進(jìn)了金陵府,每月才會孟園兩三趟。
不過,這段時間,因為娟鳳又給長天生下了一個兒子,正在坐月子,不便和嬰兒回來拜壽,便只有長天帶著長子宜賢和最得力的副手大慶回?fù)P州了。
此刻,老爺正在前面的月華廳與賀壽的客人們聊天,大家紛紛恭喜孟老爺生意興隆、兒孫滿堂、子孝媳賢。
花園里,領(lǐng)過了紅包的孩子們正在嬉鬧,一群下人圍著他們,隨時防止意外。在這些孩子中,大的有芷菁的長女、十四歲的知美以及十歲的宜賢,小些的如芷英的一對龍鳳同胞兄妹,五歲的東浦和靜茹;而最小的卻是輩分最高的長平,才四歲,長的眸亮唇紅,煞是可愛。
他們你追我趕,玩得甚是開懷。這其中數(shù)宜賢和長平最是要好,才見面就互相分享好吃好玩的,分明是小哥倆,哪有半點叔侄的樣?
玉喬就站在賞月樓憑窗望著花園里孩子們的身影,臉上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容,忽然開口道:“孩子取名字了嗎?”她說著別過臉側(cè)向屋內(nèi)。
里面坐著一個人,正在飲茶,腳跟前放著一個用來盛冰塊降溫的鐵皮桶。他呷了一口茶水后說:“等老爺子來取吧?!?p> 玉喬從窗前走到長天身邊,親自再為他續(xù)上水,笑著說:“老爺現(xiàn)在可樂著呢,添壽又添孫!”
長天也呵呵地樂了:“其實我倒希望多個女兒的,誰知又是個小子!”
“我看你可歡喜著呢。這次待幾天???”玉喬盈盈地瞧著他。
長天不假思索:“你后天有空嗎?去那里?”玉喬得了滿意的回答,嘴上卻嬌嗔:“看你急得!”
長天笑笑,輕輕握住她的手。三年來,兩人的關(guān)系一直保持在細(xì)水長流的地下溫情中,既不是夫妻間的那種稔熟,也不再是早期的那種羞澀了。說不清是誰改變了誰,或者誰都向?qū)Ψ礁淖兞艘恍┝??!白甙?,快開宴了,你又要忙了?!蓖祦淼臅r光總是格外短暫,在孟園內(nèi)兩人不敢單獨長處。
玉喬故作無奈:“我看出來了,我呀,就是該為你孟家累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