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作刀劍,提筆畫江山?!?p> ——《與妖書》
又是一日。
昨夜那番促膝長談讓將晚留了個心眼,但她一向是個不愿多問的性子,再加之江逐鶴也不過點到為止,二人終是沒能敞開心扉。她輾轉反側,決定眼下這件事告一段落后便想個法子去東林昭關看看。
若是前去能查到些什么,再做打算倒也不遲。
將晚頂著兩個黑眼圈從廂房里出來,正巧在走廊上碰見匆匆披上件外衣的江逐鶴,她先是一愣,然后反應過來連忙追問:“怎么如此著急?發(fā)生何事了?”
江逐鶴眉頭微皺,面色有些凝重,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子山讓我去天下居一趟,說是有什么線索?!?p> 將晚登時一改方才睡眼惺忪的樣子:“當真?走走走,事不宜遲!”
二人也不再耽擱,徑自就往璇娘的天下居趕。
待二人馬不停蹄地趕到時,站在門口前靜候的店小二眼尖認出將晚,立馬走上去招呼道:“將姑娘!我們老板娘在二樓最里側的廂房等著呢!”
將晚和江逐鶴二人肩并肩進了門,就見二樓欄桿處倚著一拿折扇的翩翩郎君,看到二人便揚揚唇,臉上掛著那招牌笑容朗聲道:“我老遠就看見你們倆了,那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
將晚被他打趣慣了,早就見怪不怪,聞言便也只挑眉笑道:“秦公子這話聽著怎么這么酸呢?莫不是嫉妒我跟江老板關系好?”
江逐鶴原想呵斥秦子山不成體統(tǒng)胡言亂語的那顆心在接受到將晚默認和自己關系好的那一剎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向來自持冷靜從容的他頓時心跳得飛快,整個人都像是吃了一口略微生澀卻又甜到心坎里的果實。
他可真是瘋魔了,江逐鶴深吸一口氣,佯裝未聽見二人對話,只自顧自地往二樓走去。
秦子山拿折扇抵著嘴角強忍著笑意,頗有興致地繼續(xù)調(diào)侃道:“瞧將姑娘這句話!我們江老板臉皮子薄得很,你這樣光天化日調(diào)戲,可是要對他負責的!”
將晚知道秦子山這是在開她和江逐鶴的玩笑,見狀倒也不急著辯駁,反而緊跟著江逐鶴的步伐上了樓,邊走邊振振有聲道:“秦公子這話說著倒是變味了,我跟江老板的情誼那可是君子之交,互為知己。你如此想我們反而狹隘?!?p> 江逐鶴聽了心里微動,任他再怎么想也沒料到她會大大方方說他二人是知己,這樣一來……反而是自己一個人動了不改動的心思。他也知秦子山這人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瞞也瞞不住,索性平日里就隨他亂調(diào)侃一氣,但既然將晚做的是這種打算,以后類似的玩笑還是少開為罷,否則又拿這小丫頭當什么了呢?
這樣想著,江逐鶴便冷言提醒道:“子山,這些話往后不可再提。將姑娘畢竟是女兒家,總是如此,讓她情何以堪?”
秦子山見好就收,忙斂了笑意,用扇柄指了指廂房,正色道:“璇娘已等候多時,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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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得秦閣主在外頭說了好些話,怎么進了房個個都一言不發(fā)?”
璇娘別有意味地看了眼將晚,見她尚有些怔愣,便體貼地替她倒了杯茶水,頗有眼力見兒地將話題往小兒失蹤一事上引:“此番叫你幾人前來不為別的,我昨夜去探訪友人,用完晚膳又說了會體己話,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約莫是亥時,到了靜平南街就見一垂髫小兒自個兒孤零零地走著,我尋思著奇怪,便追上去一看,走在小孩兒前邊那人被一團黑霧罩著看不太清,待我追上那小孩后,那團黑霧便消散了,也不知為何?!?p> 江逐鶴一聽便知她隱瞞了部分事情真相,估計是還想在將晚面前保留自己的身份。他只好故意忽略了語句上的漏洞,直指要害地問:“那小兒現(xiàn)今在何處?可有什么異常?”
璇娘擺擺手:“黑霧散去后他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只好將他抱回來,也叫了郎中來,沒有受傷。小家伙早些時候便醒來了,一直吵著要娘親,我便親自把他送去官府那了,倒是沒什么異常?!?p> 江逐鶴默默地望向秦子山,后者見狀連忙接過話茬:“你且放心!我早派人去通知了沈寺卿,正打算去瞧瞧呢!”
昨日為這事愁了一宿的將晚此時聽了這條線索,倒是少有地沒說話。江逐鶴正覺著奇怪呢,抬眼看去便見這眼下頂著片青黑的姑娘抬頭正盯著廂房墻上掛著的畫出神,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溫聲道:“將……”
話未說完,將晚卻搶先問道:“璇娘,你這墻上的,是什么畫?”
璇娘一愣,沒想到她會問出這么個問題來,但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雖有些疑惑,但也認真答道:“哦,你是說這個——這是我一友人臨摹的,是前朝大家吳墨子的《觀燈夜城圖》。”
將晚瞇了瞇眼:“夜城?”她揚起嘴角輕聲笑道,“我怎么瞧著這像是咱們天子腳下的京都城呢?”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心下一驚。秦子山半信半疑地順著將晚的目光看去,又轉頭朝江逐鶴以眼神示意,見對方面上波瀾不驚地端坐著,還很是愜意地品了口茶,便知江逐鶴是早就知道了。
璇娘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了一番:“這……確實沒差,但和……”
那句“但和這件案子有什么關聯(lián)”還未說出口,將晚便伸手在茶碗里蘸了茶水,站起身走到那幅畫前,嘴里念念有詞:“靜平南街、頤仁街、天民橋、富玉街、東寧街……”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這圖上將幾條街用連貫的線串在一起,而后手指在靜平南街所在的地方一頓,冷笑幾聲道:“好一個陰陽八卦圖!”
璇娘咽了口口水,探出腦袋一瞧!
可不是么!
這幾條街連在一塊,可不就是一張陰陽八卦象!
對座的秦子山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只喃喃地問道:“那咱們……現(xiàn)在還去官府么?”
將晚雙手撐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看向江逐鶴,一字一頓道:“還去什么官府?先把各大小道館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