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想不到,這天香樓后院滄浪園門口的織造廠就是皇宮的產業(yè)。
可是燕山月剛才已經想明白了,這織造廠肯定屬于那位陛下。
若非如此,錦衣衛(wèi)怎么可能選擇在這里表現自己。
而且當今圣上非常貪財,這么做根本不奇怪。
曹福接下來的反應就證明,燕山月猜對了。
那尖利的聲音從遠處的假山上傳來:“不錯!”
“我是陛下的良犬,不是惡犬!”
這句話就是直接承認了燕山月的猜測。
而這也意味著,三個錦衣衛(wèi)再也不能鞭打女工了。
曹福親口說了,打女工就是惡犬,那這三位現在就是惡犬。
別說之前想的被大人物看中提拔,能不能躲過可能的懲罰都還說不定。
所以一聽到這句話,燕山月頓時放松下來。
而錦衣衛(wèi)也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急急忙忙從女工身邊離開,甚至還有個被路邊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簡直狼狽不堪。
燕山月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一笑。
他大獲全勝。
燕山月在錦衣衛(wèi)們疑惑畏懼交織,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走到女工旁邊,扶起倒地的傷者。
他看著那皮開肉綻的恐怖傷口,忍不住皺眉。
僅僅是為了在上司面前表現,就欺凌他人,殘下媚上,說一句惡犬簡直是便宜他們了。
燕山月身邊也沒有傷藥,他只能無奈地扶著傷者,輕聲問她們要去什么地方休息。
可是女工說出來的話讓燕山月心里一涼。
這些女工家都離得遠,有一些甚至在城外,平時都住在織造廠里。
燕山月轉身看了一眼旁邊已經躲進陰影里的錦衣衛(wèi),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殺意。
就憑這幾個錦衣衛(wèi)剛才的作為,燕山月敢肯定,等到曹福離開,他們回到織造廠中,這些女工怕不是要大半死于非命。
燕山月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懷中的畫卷。
但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曹福的聲音再次響起。
“來人啊,將這幾條惡犬,沉到江里去?!?p>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愣。
然后三個錦衣衛(wèi)就沖了出去。
他們很清楚,曹福說到做到,雖然清楚自己毫無還手之力,可為了活命,只能拼死一搏。
不過此時已經晚了。
陰影中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傳來,讓燕山月忍不住顫抖。
那氣息來得快,去得也快,簡直像是閃電,等到燕山月恢復過來,就聽到了錦衣衛(wèi)無力倒地的聲音。
這三個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壯漢,現在像是破麻袋一樣靜靜躺在地上,悄無聲息。
燕山月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
剛才那刺骨的冰冷不是來自觸覺,而是搜氣術對靈氣的感知。
顯然曹福是遠遠超出燕山月想象的修行者,只用了一招就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擊潰了三個錦衣衛(wèi)。
而燕山月甚至都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
其他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更是什么都沒看到。
周圍的女工都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個個被嚇得縮成一團。
燕山月這下算是徹底見識到曹福的修為了。
遠遠勝過李赤霞,深如淵海,簡直足以和狐妖南山公相比。
想到這里,燕山月的震撼突然泄了氣。
狐妖南山公,不是被燕山月以畫中劍氣加上李赤霞解決了嗎。
這么算下來,曹福雖然強,但燕山月也足夠對付。
燕山月頓時松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滄浪園門中走了出來。
身材高大,一走出陰影,就能看到滿臉粗豪的絡腮胡:正是李赤霞。
他一出園門,就直奔倒在陰影中的三個錦衣衛(wèi),隨手提起一個放在肩膀上,又大步走到另一邊,像抓小雞一樣,一手一個,把剩下兩個錦衣衛(wèi)提起。
三個成年壯漢壓在身上,李赤霞卻仿佛毫無壓力,面色如常。
燕山月一看到李赤霞就忍不住想要沖上去,把這一天壓在心里的所有問題一個一個全都問清楚。
但一想到曹福能看到這里,他還是強行壓抑住沖動。
安全起見,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赤霞顯然和燕山月是一樣的想法,他面無表情,看都不看燕山月一眼。
徑直從瑟瑟發(fā)抖的女工中間穿過,李赤霞消失在小路盡頭。
沒過多久,眾人耳邊就響起重物落水的聲音,一閃即逝。
曹福果然霸氣,他一句話,那三個錦衣衛(wèi)就真的被沉到水里了。
片刻之后,李赤霞回到滄浪園的門口。
燕山月終于還是忍不住決定冒險試試。
他站在擠成一團的女工前面,對著李赤霞舉起右手,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
此時,假山頂上的曹??粗@一幕,忍不住笑了。
“如此膽大包天,心明眼亮的書生,也會害怕錦衣衛(wèi)啊……”
旁邊的唐午笑著開口:“這個燕山月是吳門畫工的孫子,不過是個普通秀才,只是平時膽子大點,不過是逞一時血勇而已?!?p> 曹福點點頭,將目光從燕山月身上收了回來。
既然知根知底,那就沒什么好在意的了。
他這次來蘇州,本就是有極為重要緊急的事情,燕山月的出現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曹福很清楚,現在江南肯定有高手隱藏,在四處尋找神君的行蹤,但其中肯定不包括這個燕山月。
放心之后,曹福轉過身,繼續(xù)開口。
“我們說到哪里了?”
“哦,對,蘇州城大可放心,神君早有安排。”
曹福一臉微笑,但唐午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可大洪水……”
此話一出,旁邊的蘇州知府丁游也一臉緊張:“曹兄,神君到底是怎么個安排?”
曹福有點無奈地一笑:“也好,我就從頭解釋吧?!?p> 然后他就說出了一段唐午幾人從未聽過的秘密。
當今天下,千年世家有兩個,南張北孔。
一百年前,龍虎山下一條青蛟化龍,借著張家的天師敕令,被封為孟章玄青神君,也就是眾人口中的神君了。
四十年后,神君在游歷天下的時候,碰上一個三十歲的進士,將一些深奧的道理告訴這進士,那進士就此自稱青木先生,創(chuàng)立了青木社。
曹福之所以要說這一段,就是因為,唐午和丁游都是青木社中人。
“神君和青木社淵源極深,如今青木社在江南根深葉茂,神君怎么可能放任洪水肆虐,令青木社受損呢?”
聽到這話,唐午和丁游才放松一些。
但唐午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可我聽說,洪水是神君渡劫的天劫?”
這么說話是對神君的大不敬,可唐午實在是被逼急了。
千鈞一發(fā)懸在頭頂,一個不好就是滅頂之災,他不得不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