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月光冷冷,燭光搖曳,臨風窗外,前世風霜半別離,一夜悠長痛淚殤,黃燈照下,密布滿身傷痕,她忍痛趴臥粗布床榻,素美眼角流露著無焱光輝。
“圣女,此乃秘制金瘡藥,初敷上身,會覺疼痛,但此藥確有使外傷愈合的奇效,凡體不出兩日,患處必定完好如初?!闭f著,身為女兒身的龍影極其細心的將手中白瓷瓶里的白色藥粉,悉數(shù)撒抹在夢千菱被鞭策過后的痛處。
那藥粉初上身來,瞬下,一股火辣辣的刺痛輾轉襲來,倍覺疼痛,但是很快,縷縷清涼感觸籠罩傷口,整個背脊立刻便覺得松快舒適。
“有勞了…”夢千菱額頭布滿汗珠,整個人都軟俯在軟榻上,早已沒了力氣。
“圣女,白天之事,你可曾怨恨修羅王?”龍影心踹好奇,不禁詢問,但絕無半點禍害之心。
“將軍為何突發(fā)此言?”她沈穩(wěn)的目中尋不到半點幽怨。
“遙想當年,圣女天下,榮華富貴權勢一方,并與修羅王齊稱神魔霸主,而如今,一朝淪為奴仆,倍受修羅王羞辱,難道圣女真的不恨修羅王嗎?”如果女主的事情擱在龍影身上,恐怕早已反出天去,勢要與修羅王拼出個你死我活,方肯罷休。
可偏偏夢千菱卻淡然一笑,側容回道:“光明才能夠指引你前進的方向,而恨只會囚禁你的目光,讓人深陷迷途深淵,眼下魔族看似強大,崇尚武力統(tǒng)治天下,可是一旦八方平定,唯有行仁愛之政才能鞏固江山社稷,修羅王深通帝王之術,其中厲害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愿在我的面前去面對,故此才會加倍嚴待于我?!?p> 將隨身帶來的柔軟錦被輕輕掩蓋在圣女身上,龍影不解再問:“既然圣女深知修羅王的意圖,為何不肯稍微放低姿態(tài),也好求得自身安妥?!?p> “唉,”美人淺嘆一聲,垂下眉黛:“事分原則,我不能輕言放棄。”
“那白天之事你為何會如此倔強?”將盛有金瘡藥的白瓷瓶放其枕邊,龍影再三尋問。
“眼下我雖為囚犯之身,沒有自由,但我的精神絕無奴性,決不承受不明屈辱,今日紫嫣公主分明懷揣禍心,如若我受她肆意踩踏,神族顏面從此必定蕩然無存,然而修羅王可以摧殘我的軀體,卻無法奴役我的信仰,也絕不能主宰我的意愿。”
“懂了,今日夜敘,終于明白圣女之意,普天之下若非女主自愿,就算王權再厲,也終捍不動圣女威儀,我知道了。”瞟看窗外月色,心知不早,于是龍影離座起身,拜別夢千菱,獨自離去。
殿外,涼風習習,縷縷沒精打采的燈光從水榭樓閣中沒出,好似瞌睡人的眼睛般昏暗的照落石徑,好不明凈。
魔域的氣壓很低,容易聚集濕氣,不知何時,如霧般的細雨悄無聲息地飄灑天地之間,很快,滴落的雨淋濕了地,淋濕了房頂,淋濕了塵埃。
“公主,光明圣女如今已是階下女奴,權勢不在,宛若落水狗再難翻盤,而公主貴為修羅王寵妃,錦繡前程盡在你手,可為何還要處處針對她呢?”冬兒清晰的聲音打斷了紫嫣公主若有所思的神態(tài)。
獨坐臺前,細心梳理著自己那一頭如墨云發(fā),她望著銅鏡里那張妖媚動人的佳顏,紫嫣公主的眼底落滿了黯澹光芒:“難道你不覺得她將會是我的一個威脅么?”
“奴婢愚昧,不明白其中道理。”手端溫熱的參茶送至梳妝臺上。
“在過去的十萬年里,唯有兩個女子對王上影響頗大。”紫嫣公主放下手中一把做工極其精致的桃木梳,細細解釋:“其一,金羽國的金鳳兒,她是君王的摯愛初戀,當初若非她拼死阻斷金羽國進攻魔族,就不會有今日的魔族天下,可惜終到頭來,她拼不過宿命火劫,雖然已經(jīng)早逝,但是在修羅王的心中確實占有足夠分量,只是紅顏薄命,對我而言,生死兩重天,不成威脅?!?p> “其二,便是光明圣女,”話此,紫嫣公主先略品一口送至唇邊的參茶,然后面露正色直望冬兒,認真吐口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她以宿敵之身,與修羅王同屹天地十萬年,在漫長的對立中,修羅王早已將光明圣女的名字刻進心里,無時無刻不敢輕視,因為她擁有著與修羅王同歸于盡的實力,一旦輕視,其后果將會如何,王上自然清楚?!?p>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修羅王和光明圣女這對糾結了十萬年的宿敵,兩人對彼此的認知,恐怕早已超越了對自身的了解,所以,留著這樣一個女子在王上身邊,實在太過危險了?!甭曇糁械膿鷳n明顯加重許多。
“可是現(xiàn)在的光明圣女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奴隸,而且修羅王十分仇恨她,難道也會成為公主的威脅么?”冬兒還是十分費解。
白了丫鬟一眼,紫嫣公主冷冷話道:“感情的事很難講,雖然目前光明圣女不會夠成威脅,可是別忘了,這個女人在王上心里,同樣有著足夠的分量,平日里我父王常教導我:貌似沒有威脅的人和事物,卻往往是最致命的打擊,所以留著她,實在是太過冒險了。”
“嗯,聽得公主這么一說,奴婢懂了,”冬兒認真點頭:“公主是擔心王上和光明圣女之間的宿敵關系會改變,如此看來,圣女果然不能留,公主,往后你有何打算?”
略思抬眸,紫嫣公主放下手中涼了的參茶,吩咐:“命父王派來的死士前來見我。”
聞言,冬兒略驚,趕忙提醒:“……這個,公主,死士可是紫殤王為了確保公主安危,特意安排國中勇士在暗中待命,不到非常時刻,不得調(diào)用?!?p> “咚”的一聲,茶碗落桌,沒喝完的茶水被突如其來的力度濺出碗沿,濕了一地,這會兒,紫嫣公主滿含慍色,厲聲說道:“蠢貨,現(xiàn)在就是非常時刻,速命死士夜入魔西殿。”
“是,公主息怒,奴婢這就去辦?!痹捔T,慌張的冬兒賠盡小心快步走出了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