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醉酒的他
“主子,現(xiàn)在怎么辦?”
出了香鋪,長吉湊上去:“寧王那邊,也接到了消息,上訴的折子都遞到圣上那兒了,說寧王府從未購買過藤毒,大哭冤屈呢。眼下就等御史臺(tái)定奪,主子您看……”
陸文濯沉默片刻,道:“證據(jù)不足,放了吧?!?p> “那沈云那邊……”
“搜?!标懳腻Z氣有些疲憊,一個(gè)抬手,扔給長吉一枚瓷瓶:“按這個(gè)物件搜,若是搜出一模一樣的花粉瓶,立即將人捉拿。”
長吉點(diǎn)頭,剛要退下,又被陸文濯叫住。
“駕馬車去,有任何動(dòng)靜盡快稟報(bào),還有,薛平那邊記得看著點(diǎn)?!?p> “是?!遍L吉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我怎么覺得,你不是很高興啊?!?p> 回去的路上,趙子硯偷么著觀察他:“雖然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云娘做的,但是鐵證如山不是么?證據(jù)面前,沒有好人壞人的。你這樣子,倒像是……倒像是你明知道兇手不是云娘?!?p> 陸文濯眼睫一顫,斂眸睨她:“你什么意思。”
縮了縮脖子,趙子硯舔了下嘴唇,小聲道:“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藤毒的事,當(dāng)真跟你沒有半分關(guān)系嗎?”
說完,她抬頭盯著他,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那日你叫我去偷看《八駿圖》,我摸過那副畫,緊接著我與圣上就都中了毒。我只想確定,這件事和中毒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p> 心口一滯,陸文濯沉默片刻,道:“若我說沒有呢?!?p> “那我就放心了。”趙子硯如釋重負(fù)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順了順心口,她又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夫君不會(huì)忍心利用我的?!?p> 說著,趙子硯嬉皮笑臉的抱住他的胳膊,好像方才的問話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
本來以為她會(huì)繼續(xù)追問,這般容易就信了,倒讓陸文濯心下像是踏空了一瞬,他忍不住問她:“你不怕我騙你?”
“不怕!”趙子硯斬釘截鐵地道:“你說什么,我都信。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p> 那可不得信嗎?她要是說不信,他又能說真話?
呵!開玩笑!
“為什么?”
“因?yàn)槟闶俏曳蚓??!壁w子硯笑嘻嘻地靠在他的胳膊上,一抬眼就看到了月亮。大大圓圓的,真像個(gè)大玉盤子。
胸口像是被什么撓了一下,陸文濯臉上的神色甚是古怪。呼吸也凝固了一會(huì),像是喘不過氣。可能是因?yàn)樯蛟七@一出鬧的,事情變得棘手了吧。
“別煩惱了,快看!今天也是個(gè)十五呢!”趙子硯昂著脖子,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滿了月亮。
也是?
陸文濯停住腳步,抬首望去。
清輝灑落一地,長安城最繁華的集市里,飛檐塔尖處,盡是月輝。像是一瞬間沉入水底,看到長安城七十二坊沉眠于天地。又仿佛被月光倏地拉回,看到空蕩世界變得無盡渺小,小到只余下他們二人。
上一次注意到圓月,是什么時(shí)候來著?
好像也是和她在一起,是松香閣還沒有打掃出來的時(shí)候。擔(dān)心她再次被轟出去,有段時(shí)間他領(lǐng)著她,帶她住在云水居。
那時(shí)候小狐貍還沒有開口說話,乖得很。給她上藥,她就盯著他。晚上睡覺也很老實(shí),把她放在床邊,她就待在床邊,一晚上都不挪位置。
有天陸文濯酩酊大醉,夜間渴醒找水,卻發(fā)現(xiàn)她不在床上,披衣起身,尋到她時(shí),她正坐在外面的臺(tái)階上。
“小啞巴?!彼庀乱屡蹃G在她身上:“你也會(huì)睡不著么?”
若是平常,他不會(huì)同她說話,那日尚余醉意,竟愚蠢到同她一起坐在那夜色里。
那天也是個(gè)十五,月亮圓的要命,也亮的要命。
陸文濯挑起一壺酒:“陪我喝一杯?!?p> 趙子硯小心翼翼的看他,沒有接。
他仰頭喝了一大口,跌坐在她旁邊,把酒壺遞給她:“喝一口。”
趙子硯面露難色,看看醉醺醺的他,又看看酒壺,搖搖頭。
陸文濯挑著酒壺的手懸在半空,見她遲遲沒有接,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把她拽到近前。
趙子硯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睛望著他,眼睛里滿是驚懼。她往后躲,手肘砸在他身上,這樣的碰撞似乎點(diǎn)燃了他身上的酒氣,他逐漸失了輕重,收緊五指,將她按倒在臺(tái)階上。
“小啞巴,你沒嘗過這酒香,竟不知這是個(gè)好東西?!?p> 他淡淡斂眸,借著酒勁摁住她,給她灌了一大口,把她辣得連連吐舌。
他仰首大笑,她卻捂著唇角。
“怎么,小啞巴,這上等佳釀不好喝么?”他恣意揮袖,去掰她掩嘴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唇角有傷。那是被家奴打出來的傷痕,被酒一蟄,顯露出血紅的口子。
“抱歉?!被羧坏那逍眩钏麃G掉酒壺。趙子硯卻舔了舔唇角,沖他搖搖頭。見他斂容肅然,又沖他笑笑。
陸文濯依舊神思凝重,好一會(huì)兒沒說話。趙子硯不安的觀察他,一會(huì)兒低頭看看他的酒壺,一會(huì)兒看看天上的月亮。
他拿出藥膏替她上藥,問她:“疼嗎?”
趙子硯搖頭。
“不疼你抖什么?”他直視她的眼睛,嘆了口氣,面容更加嚴(yán)肅。
趙子硯留意到,又沖他笑笑,就聽他說:“小啞巴,我娶你吧?!?p> 他朝她露出溫和的微笑,在婆娑的月輝下,像是鍍上了一層流光:“我娶你,就沒人敢傷你了?!?p> 她愣愣地望著他,片刻,忽然眼圈一紅,咬牙扭過頭去。
他掰過她的臉頰,看到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那樣滾落,無聲無息,砸在手背上滾燙入骨。
她真是奇怪,從花樓摔下來的時(shí)候,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被打得動(dòng)彈不得的時(shí)候,也沒有掉過眼淚。
怎么那一瞬間,眼淚就那樣洶涌猛烈了?
那時(shí)候,她還真是傻啊。
如今,可再?zèng)]有那樣傻的小狐貍了。
搖搖頭,陸文濯垂眸,卻發(fā)現(xiàn)趙子硯正在看他。笑成月牙的眼睛,明凈狡黠,在這冷清的長安街道上。
月華恍惚入水,在她的笑顏投下點(diǎn)點(diǎn)波光,他凝視著她天水碧的眼眸,忽然閃過一個(gè)錯(cuò)覺。
或許,變的根本不是小狐貍。小狐貍還是那只小狐貍,變得不過是他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