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同歸于盡
趙子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掐算著時間,打算暴露自己引開那些人。突然,那批人馬越過她身側(cè)的灌木,直直沖下了山谷。
聽著馬蹄聲往溪澗方向追去,趙子硯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逃過一劫,她屏住呼吸好一會,這才喘上來一口氣。
緩緩從巖石下挪出來,趙子硯想去看看陸文濯,卻聽到“咔嚓”一聲。
這聲音很小,像是枯木掉落,趙子硯卻嚇得臉色一白。
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四周又安靜下來。趙子硯不免責(zé)怪自己草木皆兵,她把手放在巖石上,走了兩步,慢吞吞地朝石頭后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她的整張頭皮猛地一麻——
她對上了一張人臉。
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趙子硯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那張臉就這么直直地對著她,漆黑的衣服將那人裹得如同深林中的一只蝙蝠,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趙子硯看到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小節(jié)骨頭,是能發(fā)出高昂聲響的骨哨。想必他就是剛才吹哨的人。
是那些騎兵的首領(lǐng)。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就在咽喉處,狂跳。
“你是什么人?”趙子硯從嗓子里擠出這句話。
他朝她逼近。黑色的鐵靴壓在地上,將剛冒頭的草芽碾入泥塵。
趙子硯盯著那鐵靴,突然有什么畫面閃進(jìn)腦子里,面前的場景和記憶里的某個東西飛速重合。
這令她大腦一片暈眩,不覺慢慢握緊了懷里的短劍,豈料那人直接越過她朝灌木走去。
他的目標(biāo),是陸文濯。
這下她更加恐懼了,待余光瞥到那人的后背,她猛然掄劍朝他刺去。而那人只一個輕巧的動作,就打掉她手中短劍,將她踢跪在了地上。
“謀害朝廷命官,是何等大罪你知道么?”趙子硯趴在地上大喊。
那人冷笑一聲,似乎對她的話不屑一顧,抓起背后尖刀,對準(zhǔn)陸文濯的胸口。
“看在我們相識的份上!”趙子硯再度出聲大叫,打斷了他落刀的動作。
那人猛地回頭,目光如蝎。
“你是捂得很嚴(yán)實,你換了衣服,連額頭也遮去。的確,衣服和發(fā)巾不難換,若是一開始就穿在里面,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可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鞋子。”
那人瞇了瞇眼睛,手中的尖刀動了動。
“也許你沒有來及,又或許,你根本覺得無關(guān)緊要,畢竟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鞋子,就算注意到也沒關(guān)系,鞋子大多外形相似。但是……但是你的這雙,偏偏就是獨一無二的那個,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p> 趙子硯咽了咽口水,聲音因為恐懼變得沙?。骸耙驗椤阌谓值臅r候,有人朝你擲去櫻桃酪,上面的酪蜜粘在了你的鞋跟上?!?p> 黑衣人一怔,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自己的鞋跟。
只一瞬間,趙子硯一撲而上,他只覺倏然一痛,持刀去砍,趙子硯已經(jīng)將簪子狠狠刺進(jìn)了他的肋間。
黑衣人吃痛后退,他顯然沒想到一個看似驚恐無助的少女能有這樣驚人的爆發(fā)力,她用了狠勁,若非力氣不足,他或許會喪命于此。在他震驚之余,趙子硯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跳開,看他的眼神也轉(zhuǎn)為野獸般的狠戾。
“你以為這點東西,就能傷到我?”男子放肆大笑,抓起簪頭猛地拔出,扔到空中,一刀將沾血的細(xì)簪劈成兩段。
“女兒家的物件,自然沒什么厲害?!壁w子硯也不退避,面對他揮刀砍來的動作只是笑笑。
這突然的淡然,倒是叫男子遲疑了一瞬。他將尖刀架在她脖子上,警惕地問:“你什么意思?”
趙子硯歪了歪頭,絲毫不在意的脖子上的利器,只是眼神閃亮,如一只即將咬死老鼠的貓,帶著即將得手的興奮:“玉石俱焚,同歸于盡?!?p> “你……”男子恍然,抬手去捂自己的傷口:“你在簪子上下了毒?”
“不用點手段,怎么與狀元郎看盡這長安花。”趙子硯微笑:“只是不知道狀元郎這看花的允諾,還算不算數(shù)?”
男子一聲不吭,狠狠瞪著她。
“哦,也是,狀元郎鐵了心要殺我們,哪兒還有心情賞花。只不過,若是殺了我們,那可就沒有解藥了……嘖,長安花看不成,那我們就只能,黃泉路上一起看看彼岸花,倒也不錯?!壁w子硯笑,語氣異常堅毅。
她的外衫都脫給陸文濯了,眼下身上只有一件吊帶內(nèi)裙,可她絲毫不避諱,任由瑩白的肌膚暴露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睛痛。
她的臉上分明還帶著淚痕,驚恐尚未從她眼睛里褪去,卻毫無退縮之意,堅韌如一株向光而生的野山花,奪目耀眼。
“我今日果然沒有看走眼,你確實有幾分像我家鄉(xiāng)的女人?!蹦凶永湫Γo了緊手里的尖刀,一點點割開她脖頸上的皮肉:“可惜你不是?!?p> “我當(dāng)然不是!誰要像你家鄉(xiāng)的女人,你還不似我家鄉(xiāng)的男人呢。我們吐谷渾的男人,光明磊落,就是打仗也是正面宣戰(zhàn),絕對想不出你這般殘害忠良的陰狠招數(shù)。背后埋伏算計,你們算什么男人?!?p> “吐谷渾?”男子停下割開她喉管的動作,目光突然變得奇異和深沉,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冷不防用隴西話問了句:“你真是吐谷渾人?”
“你……”趙子硯愕然,不知不覺回以隴西話。太久沒說過隴西話,她以為她都快不會說了,但是面對久違家鄉(xiāng)話,她還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這打臉來的可真是快。誰能想到,他們口中了不起的故鄉(xiāng),居然是同一個地方。
男子默默移開尖刀,轉(zhuǎn)過臉去:“你走吧?!?p> “我不走。”趙子硯擋住他的去路:“你今日要么放了我們二人,我會給你解藥,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么,你就把我們二人都?xì)⒌?,大家一起上路。反正他活我活。他死我死。我絕不獨活?!?p> “你是他什么人?為了他,連命都不要?”男子目光緊盯躺在灌木中的陸文濯,瞳仁里帶著滔天恨意,顯然是下了決心要殺掉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