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白狼,二人又圍著三腳黑鼎研究了半天無果,回到部落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
午膳過后,星石隨大部隊獵兇獸去了,如果不算征伐其他氏族,獵獸便是伏狼族漢子最正經(jīng)的差事了。
云遲命人把那只其貌不揚冒著黑煙的三腳鼎扛回了部落。
取了侍女的狼鞭,用鞭把兒對著黑鼎烙紋又捅又挖好一通折騰,還真讓她看出些許門道。
圓鼓鼓的鼎身,雕刻兩只鶴翹首相望,點綴層層疊疊云紋。
鶴!
她在北野生活二十年,從未見過或聽說過鶴。
電視劇和小說里的世外高人,尤其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大都喜愛鶴。
‘碩大無比,高階馭星術(shù)奈何不得,掉落他鄉(xiāng)自斂光輝,淡淡的中藥味。
好像在哪兒見過,在哪兒呢?’
素手微握,嘴唇一下一下輕輕咬著食指關(guān)節(jié),垂眸凝思。
“哎呦,云遲你個豬腦子,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修真文里的無敵爐鼎,不就是它嘛?!?p> 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云遲十分興奮,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巨鼎大哥,您老打哪來?”
“金手指大哥,這掛怎么開?”
“急急如律令,快快顯形?!?p> “芝麻開門,開!”
……
一旁的侍女,看著自家少主對著一個破爐子自言自語,一會兒躬身作揖、一會兒掐訣念咒、一會兒又拳打腳踢,默默嘆了口氣。
‘少主這病,越發(fā)嚴(yán)重了。’
一頓操作后,云遲徹底失去耐心,小臉微紅,指著黑爐子大聲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自命清高是吧,等著?!?p> 兇獸屠宰場。
元遲躺在她的搖搖椅上,優(yōu)哉游哉吃著下午茶。
這把椅子是她的得意之作,椅身乃是由千年老樹內(nèi)里軟皮制成,散發(fā)一股獨特的木香,正好調(diào)和屠宰場的腥臭。
可憐的小黑爐鼎,正在被迫進(jìn)行爐生的二次改造。
架起爐灶,燃起兇獸尸體,放上爐鼎,鼎內(nèi)置兇獸糞便,燒上一個時辰,此乃熱處理。
伏狼族壯漢十名,掄起鐵錘,隨便敲打,重要的是力量要夠,成千上百錘,此乃熱鍛矯正。
最后上焚化池,兇獸內(nèi)臟、血水、糞便盡在其中,將爐鼎置于池內(nèi)半柱香,此乃定型。
熱處理、矯正、定型,反復(fù)循環(huán)即可。
日頭西斜,侍女撤下遮陽獸皮,旗桿上的布旗隨風(fēng)起伏,投下的暗影正好打在云遲臉上,晃到了她的眼睛。
在云遲剛端起第五杯羊奶時,鍛造流程剛好進(jìn)行了兩個循環(huán),伏狼族漢子燃起兇獸尸體,準(zhǔn)備進(jìn)行第三次熱處理。
原本黑漆漆只會冒黑煙的爐鼎,霎時黑灰黑煙盡褪,黑鐵坨變成锃亮閃光的黃銅,鼎身仙鶴眼睛炯炯有神。
‘不見棺材不落淚。’
越是有靈性的物件,越怕濁氣侵蝕。
沒想到,前世熬夜追的沙雕文,會在二十年后發(fā)揮作用。
云遲湊近“涅槃”成功的爐鼎,發(fā)現(xiàn)兩鶴目光匯集之處印了三個字。
——凌劍宗!
“少主,我想起來了,你被砸那天,飛鷹族的人好像說這個鼎是什么……
什么修士的煉丹爐。少主,啥是修士?”
聞言,好幾個當(dāng)日跟隨獵雁的漢子都點頭表示同意。
‘修士?難道北野之外還生存著另一群人?’
云遲簡單思考了一下,正色道:
“嗯咳,修士嘛,脫凡俗、舍塵緣,證道問長生。
簡單來說,就是貪生怕死之人?!?p> 說完,撇下一道靚麗瀟灑的背影,留給似懂非懂的伏狼族同胞們膜拜。
“少主果然是少主……”
夜幕降臨,月色清輝稍寒,帳頂天窗透進(jìn)銀白光暈與帳內(nèi)旺火交相輝映,巨大氈帳中,六張矮桌排列有序,桌上美味珍饈鮮亮誘人。
今夜是伏狼族少主成親后的第一個家宴。
明日飛鷹族人便會離開,除了蕭關(guān)逢。
云夜明、星月與蕭時清,有一搭沒一搭嘮著家長里短,星石偶爾也參和一兩句,但更多時候是伸長身子湊到云遲桌上,給她夾菜。
硬菜,純?nèi)狻?p> 北野大蠻澤人日常吃食只有三類:兇獸肉、奶制品和野果子,以及野果子釀的酒。
云遲是個例外,她愛吃野菜,但桌上沒有野菜。
蕭關(guān)逢簡單食用兩口燉肉后,端起熱羊奶慢慢啜著、抿著,從宴會開始,他就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死死鎖在他身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對這樣的目光,他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并不在意。
‘我要制茶,花茶、草茶、果茶、木茶,什么茶都可以。’
從前生到今世,從不喝茶的云遲,突然有了這樣一個念頭。
北野人還沒有脫離為溫飽奔波的宿命,對于飲茶這種高雅志趣尚未涉獵。
但這一刻,云遲覺得蕭關(guān)逢應(yīng)該品茗,而不是喝羊奶。
有些人,當(dāng)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想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他。
你并不愛他,但必須得到他。
所有人都知道,十幾天前云夜明突然率軍夜襲飛鷹部落,強勢要求飛鷹族長小兒子當(dāng)上門女婿,伏狼族少主勉為其難接受。
但只有云遲知道,這場征伐源頭是他蕭關(guān)逢。
那日她追一只赤狐到兇獸深林外,見一男子策馬越河,踏破星輝,皎如玉樹臨風(fēng)時。
謙謙公子,如玉溫潤。
沒曾想,竟是塊千年玄冰玉。
“云少主,身體可還有何不適?云少主?云少主?”
“小遲!”
云遲被云夜明一聲溫柔的輕叱拉回思緒,一臉茫然看著她。
見云遲癡癡望著自己兒子,蕭時清心里有些不悅,但面上仍舊笑語晏晏,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多謝蕭族長關(guān)心,已然大好了,還要感謝貴族慷慨解囊,贈丹相救?!?p> 云遲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朝蕭時清點頭小鞠一躬,以示感謝。
對于蕭時清的心思,云夜明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自己定會履行諾言。
“夜明當(dāng)日允諾貴族一個條件,還請蕭族長但說無妨?!?p> “哈哈哈,大祭司果然是爽快人,我族的要求對大祭司來說,輕而易舉。只需要大祭司及各位長老,在培養(yǎng)新人時,順便幫我族培養(yǎng)兩名祭祀?!?p> 料想到云夜明不會輕易答應(yīng),果然,他剛說完,耳邊便傳來一聲劇烈的拍案聲。
“癡心妄想!大祭司,莫要跟他廢話,星石明日便帶人平了他飛鷹族?!?p> 星石拍案而起,整張臉因氣憤而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