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流華州地處大晉西南,與五州接壤,地處要道,內(nèi)外接通蜀州漢州,面積雖小,卻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古稱,得流華而得巴蜀。1000多年前時,流華州還屬于漢州,用以扼制巴蜀,后來流華宗橫空出世,鎮(zhèn)壓一時,朝廷便舍出流華州現(xiàn)在的疆域,是為流華州。以一宗命名一州,遍望古今,也只有流華宗有這個榮譽??梢赃@么說,在流華州,流華宗的名頭可比朝廷還管用上三分。
當然,這些,都是王旭聽說書先生說的。話說王旭那天背起行囊,告別師傅,走出了16年來未曾走出的弼山。心情大好,正值季春三月,風景更是喜人。王旭看見這16年從未見過的風景,心情暢快無比,一路走走停停,便走到了距山腳下不遠的陵縣。
王旭來到了陵縣的城門口,見城門口人來人往,可是卻沒有一個衛(wèi)兵。由于王旭從沒見過世面,便也不以為意,徑直走入陵縣。走入陵縣后,見道路兩旁,遍是商鋪小攤,人來人往,盡顯繁華模樣。小道士一心想,不對啊,師傅不是說山下妖魔橫行,人心渙散,百姓凄苦嗎。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王旭思索不得,便攔住一位年輕人,問道“這位兄臺,請問一下,那個……”
話未說完,已被打斷,那年輕人上下看了看了他,隨即露出一種看待鄉(xiāng)下人的目光“第一次來流華州?看花眼了吧。我們這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我也沒時間和你細說?!闭f著,便一指街頭的一處旌旗,“去哪兒,專門有個說書攤子給你們這些外地人講我們流華州。你去了就知道了?!闭f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哎,這什么人啊。王旭一陣郁悶,看來這地方怪異,人更怪異。搖了搖頭,只得先往那說書攤子而去。
到了攤子前,卻無一人在聽,只有一枯瘦老頭坐在旗下恍若無人,自顧自講著。王旭便隨便尋了個椅子坐下。聽了一陣,這才得知,原來流華州和大晉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樣。這里的縣府,都不設(shè)官員,朝廷只派一都督坐鎮(zhèn)流華州府,其余縣只派一巡查使入駐其中,不過也只是虛職。所有的政務(wù)甚至防務(wù)都交由流華宗接管。而流華宗為了彰顯其底蘊,便所有城門都不設(shè)守衛(wèi),連縣衙也無,民間百姓若有訴訟,可直接去往流華宗的各地駐事處辦理。
這也是挺稀奇了,王旭心想,怪不得這陵縣無人把守,街市上也是如此熱鬧,百姓看起來安居樂業(yè)。師傅叫我來這流華宗學(xué)習,看來也是個正確的選擇。心中便默默給流華宗點了個贊,心想要是做大俠能做到這種程度,鎮(zhèn)守一方,也是不虛此生啊。
王旭卻自顧自想著,那枯瘦老頭說的渴了,便停下來喝杯茶,這才發(fā)現(xiàn)攤前竟坐了個小道士。便似有奇怪的問道:“小道士,你感覺我講的如何?”
王旭正思索著如何成為這樣的大俠,忽聽到有人和自己講話,便抬起頭來,看見說書那老頭正望著自己。便回道“當然是極好的,我還從不知道這些東西,多謝老丈為我解惑?!闭f著,便下意識的往兜里掏錢。上下一摸,完了,師傅沒給我錢。我去,這也太坑了。抬頭一望,見那老頭還在盯著自己看,只得若無其事的抓了兩把身子,然后把手抽離了口袋。心中把師傅罵了千百遍,然后若無其事笑著朝著老頭問句“老丈,你一直都在這講這些嗎,我看你講的挺好,為什么沒有人呢?”心中卻在想著今晚住哪的問題,還有干糧已經(jīng)快吃完了,幾天之后怕不是要餓死,難道我的除魔之路出師未捷身先死。想到此,回想起臨告別時師傅那奇怪的表情,不禁再次心中腹誹師傅的不道德。
于此同時,高處弼山上的老道士釣著魚忽然打了個噴嚏,不禁感嘆道“是不是我那乖徒兒想我了,唉,這徒兒什么都好,就是太孝順了。不給錢是不是有點太狠了,不過為師這么做,也是為你好啊?!薄棒~上鉤了,真大啊,不知道我那乖徒兒能不能吃飽。嗯,應(yīng)該能吧?!崩系朗咳缡窍氲馈?p> 那枯瘦老頭看見了王旭的小動作,也不以為意,說道“小道士,你不是流華州人吧。”
小道士點頭“我從小一直住山上,雖在流華州,下山來還是頭一回。老丈你怎么知道。”
那老人神秘一笑:“我當然知道,像你這樣的,我見了不少,一看就是外面來的。我再和你說說這流華州的隱秘?!?p> 王旭一聽,什么?流華州的隱秘?這必須聽聽。當下暫時拋棄今晚住哪的問題,虛心請教道“什么隱秘?”
老人說道“你初來這陵縣,是不是感覺這陵縣熱鬧得很,看起來安居樂業(yè),百姓安康?”
王旭點頭“對啊,你剛才不是說這里是流華宗自治嗎,看來這流華宗治理有道,這才有欣欣向榮的景象啊。”
老人嗤笑一聲“什么欣欣向榮,只能?;D銈冞@些外來人罷了?!?p> 王旭好奇的問“啊?可是這里不是很繁華嗎?”
“繁華?你再仔細看看他們。”老人回道。
王旭一聽此言,趕緊回頭看看,街市上依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乍看一下看不出什么,可是一仔細看,一小吃攤前圍了不少百姓,可只是在圍著,并不買。再一調(diào)頭,賣糖葫蘆的小販,叫的嗓子都冒煙了,可是桿子上的糖葫蘆,卻一個沒少。街上人來人往,臉上卻帶著無比麻木的表情,配上熱鬧的街市,顯得無比詭異。嚇得王旭不禁打了個寒顫,頭一次感覺到三月的風也是那么的刺骨寒。
“這……這是為何?”王旭趕緊問道。
老人又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完道“呵呵,這就是流華宗的大手筆了。流華宗為了粉飾太平,標榜自己的功績。讓商人必須每日開業(yè)擺攤。百姓一律每日必須上街遛彎,否則定罪。這么一來,外來人不知就里,還以為這流華州是人間天堂呢。”
王旭一聽,大為震驚,原來這流華州的所謂“繁華”竟然是如此得來,真是荒唐至極。只感覺人間真是險惡至極,處處充滿著虛假與不真實。師傅說的果然對,外面太可怕了。
“那就沒有人提出意見嗎?”王旭又問道。
“當然有了,不過都是被送入大牢關(guān)上段時間。不過為了維護流華州的“安居樂業(yè)”,他們倒也不敢殺人?!?p> 王旭一聽,若有所思,只感覺這流華宗真是可惡,不讓人反對還關(guān)人,世道就是被這樣弄亂的。忽的一想,不對啊,這流華宗不是不讓人反對,反對就要關(guān)到牢里去嗎,這老頭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公然發(fā)表這些東西,不怕被抓?
想到此處,王旭忽的抬起頭來說道“你……不會吧?!?p> 老頭似是看穿了王旭所想,點點頭“嗯,是了,我就是,看,已經(jīng)來了。”
王旭正想問什么叫來了,忽聽得背后一陣嘈雜,從人群中走出幾個穿著華貴道袍的道人,徑直走到了他們面前。其中的一個道士說道“又是你這個老頭在這胡說八道,看來外面的日子你是過的太瀟灑了是吧,又想滾回牢里去了?喲,這回還多了個小孩,從哪騙來的?一并帶走?!闭f完,一揮手,便有幾個道人從后而來,把王旭和老人挾制而出。
王旭一臉懵逼,什么?又被坑了。轉(zhuǎn)頭一看那老頭,卻是安之若素的被拉起來走,感覺就像是要回家的感覺?!澳阍缇椭??”王旭悲憤的問道。又想起剛才給他指路的年輕人,也是個坑人的,直感覺人間不值得,外面處處是陷阱。師傅,我要回家。
老頭說道“當然知道了,這陵縣誰不知道,你沒看見我這攤子一個人都沒有,當然,除了你了?!?p> “???那……牢里管飯不。”
“當然管了,要不我進去干嘛,外面生活那么難,不如進牢里包吃包住。”
“真的,那我去?!蓖跣裥南耄y道這就是時來運轉(zhuǎn),正愁沒地方睡沒地方吃,真是瞌睡了就有枕頭來。當下便也不鬧了,站好給道人拿著。
“……”老頭一陣無語。
那領(lǐng)頭的道人看見那老頭和小道士嘀咕了幾句,然后這小道士就不掙不脫,不吵不鬧了。心里有幾分詫異,但也沒在意,便帶著人到了牢里,把老頭和小道士扔在一間牢房里,便揚長而去。
道人一走,旁邊幾個牢房便傳來了動靜,“喲,老頭,又回來了,這次你可是只在外面呆了三天就回來了,怎么滴,這回還坑了個小道士進來。”
“小道士,來這里別怕,像你這樣的,多著很,我們半個牢里都是這老頭帶進來的。你這樣的初犯,關(guān)個十天半個月也就放了。說不定你還會愛上這里,我們這大半都是回頭客。包吃包住,外面哪有這種好事。旁邊還有老吳一家拖家?guī)Э?,一家子幾口人來這里度假呢。來這里你就當自己家,不要拘謹啊?!迸赃吚畏坷飩鱽硪坏浪实穆曇?。
王旭不禁無語,什么跟什么,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原來以為老頭是個??鸵簿土T了。原來這里面?zhèn)€個都是常客,竟然還有拖家?guī)Э诘钠孑?,真是夠了。這就是我的修行之路嗎?還沒開始,就進大牢了。真的是……失敗啊。
王旭搖搖頭,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趁著老頭還在和牢友們敘舊,王旭開始打望這里的環(huán)境,竟然這里還不錯,沒有書上所說的臟亂差,沒有蟑螂,老鼠,虱子。大多數(shù)人竟然還有棉被帶進來,真是漲見識了。牢友們看起來也都挺和善,看起來挺好相處。一問之下,這里衛(wèi)生之所以那么好,竟然是坐牢的人為了改善生活環(huán)境花錢弄的,還有這被子,床板,竟然也是花錢通融來的,果然是財富改變生活。王旭直感覺有點毀三觀,感覺這16年來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錯的,不禁對人生產(chǎn)生了懷疑。
王旭忽的想到什么,拿起行囊找到那封師傅給的書信,還在。那幾位道人搜查了一番沒有什么武器法寶,便又還給了王旭。王旭拿著信,心想,現(xiàn)在這情況,看來這流華宗也不是個好地方,恐怕也不是個好地方。師傅在山上16年未下山一步,究竟有些東西是算不到的。本來打算在外面晃個幾個月就去流華宗,現(xiàn)在看來要重新考慮了。
正思索著,牢房門又打開了。隨后進來了幾個人,拿著飯桶。原來開始干飯了。
拿到飯后,王旭吃了一口,隨即熱淚盈眶,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說一句:“真香!”
與此同時,弼山,老道士烤著今天釣來的魚,待到外焦里嫩,香味撲鼻時,老道士拿起魚撒上調(diào)料,大咬一口,“嗯,味道真好啊??上夷切㈨樀耐絻撼圆坏搅恕U媸强上О?。”
忽然,王旭就感覺手里的飯不香了。倒是從哪好像能聞道些烤魚的味道似的。聞了一會,看看手里的飯,一咬牙,還是吃吧,不能浪費。下一頓還要明天中午呢。直到碗光可鑒底時,才滿足的摸了摸肚子。想起那坑人的師傅,不禁擔心起師傅來,最近這些年來,飯全是我做的,我走了,師傅可怎么辦啊,不會餓死吧,害,可憐的師傅。
老道士拿起旁邊的一壺酒,一飲而盡,終于不用偷偷背著徒弟喝酒了。早知道早把徒弟趕下山了,山風吹來,清涼宜人,不禁愜意道:“這才是人生啊?!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