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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寄江海

第三十八章 枯藤老樹垂寒江

小舟寄江海 東籬墨客 3765 2025-02-18 21:37:36

  權如煙見到寧熾陽后,完全沒有想過他過去幾個時辰的心里斗爭,一把拉過他的手,往外院走去。寧熾陽雖然想要掙脫,但師兄的臂力他根本無法撼動,只能任由師兄拽走。

  來到外院,其余幾人已經(jīng)等候許久。寧熾陽依次向幾位師兄行禮。自然少不了一些最近瘦了啊,吃的咋樣,睡得咋樣的寒暄。

  張路遠看著走神的小師弟,微笑說道:“小師弟來鄴都有多久了?”

  寧熾陽回答:“大概有三個多月?!?p>  “那你一定還沒領略鄴都的大街小巷吧?”林雪柔高興地聞道。

  “好像,沒有?!睂師腙栔е嵛岬恼f。寧熾陽來到鄴都,沒多久就遇到了小皇帝陳子玉,之后又卷入靈松武會,加上前些日子死了那多高手。寧熾陽幾乎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四處游玩。

  說時遲那時快,權如墨一把拉過寧熾陽的手,將他扯到自己身旁說道:“小師弟,今天你,我,如墨三人一起,就別打擾師姐的興致了?”

  寧熾陽剛想問為何,但看到周圍氣氛,似乎明白了一切,只得連連點頭。

  “好了好了,老師交代了此次玉陽城的任務?!睆埪愤h打斷了嬉笑的幾人說道。

  “任務?”幾人驚詫的回答道。

  “時逢深秋,到了荒人南下的節(jié)氣了,玉陽城出現(xiàn)個妖魔鬼怪啥的攪得國中人心惶惶,老師就派我們幾個去看看?!睆埪愤h說道。

  “玉陽城過去是蜀地的北大門,十幾年前就荒廢了,按理說一座荒城,廢棄了便是,可這些年,城里的磚瓦未減分毫,除了有些破舊,但依稀可以辨認其舊日的壯闊。奇了怪了,竟然有人刻意保留這么一座廢城,夷為平地不就沒那么多的怪事了?!睓嗳鐭煈崙坎黄降恼f著。

  “這我也很費解,我們每年都去,除了些野貓野狗,幾乎沒什么發(fā)現(xiàn)。”錢如墨皺緊眉頭說。

  “前些時日,都城出了不少命案,那些參加武會的英才不少都在此殞命,如此明目張膽的殺人,來者修為不在你我之下,老師讓我們來此,一來可以避避風頭,二來也能調查一下都城發(fā)生的事是不是玉陽城的遺孤復仇之舉。所以未嘗不是好事,你們也別抱怨了?!睆埪愤h語氣溫和的說道。他的話像是一副定心劑,眾人也不再抱怨,寧熾陽很贊同師兄的話,那些人很有可能是當年屠城的仇家,自己太過奪目,引來殺身之禍,這次同師兄們一道反而安全了許多。

  鄴都很小,一行人出了城,方知天下的廣闊,即使施展御空術也需要兩天才能趕到玉陽城。落地之后,寧熾陽被眼前景象所驚,這座在蜀地邊陲,群山環(huán)繞的城池,如同那沉寂了千年的巨人,不知何時它會蘇醒。

  傍晚,遠處零星有著火光。但卻并不在城中。

  “走吧,我們進城?!睆埪愤h對師弟師妹們說道。

  寧熾陽小心翼翼的跟著師兄們,穿過了無數(shù)斷壁殘垣,這地方在他看來頗為詭異,一些鴉雀發(fā)出“咕咕”的叫聲,它們并非是清脆的叫聲,反而每一個“咕”都拖了許久,顯得格外凄慘。寧熾陽不知道這座過去很壯麗,而且比青川還要大上許多的城池,是如何走到今天的遍地荒蕪。是戰(zhàn)爭?還是災荒?或者是……

  寧熾陽不敢往下想,為什么看似堅不可摧的西蜀王朝,在光鮮亮麗下,卻有這么多讓人不寒而栗的秘密?這兩座城的敗落相隔只有十幾年,其中有沒有聯(lián)系。

  “師兄,這城池這么高,荒人除非個個有神通,不然怎么可能攻進來。”寧熾陽發(fā)出了平生第一次比較有意義的疑問。

  “攻進來?”權如墨說道,“這座城過去便是荒人蜀人一同居住的,荒人把這里比作安樂鄉(xiāng)?!睂師腙栥对谠兀锌煜戮谷挥薪o荒人的安身之所,在過去翻閱的書目冊子里,書院先生的歷史講學中,都給荒人兩個字的籠統(tǒng)概括——荒謬,“荒謬”的意思有很多,荒誕可笑,蠻荒,錯誤,還是很特別的錯誤,總之意思就是,這類人本不應該存在于世間。后來寧熾陽遇到在酒樓蹭吃蹭喝的游學之人白曉通,方才明白荒人曾借用創(chuàng)世神盤古所棄的晦暗之力入侵中原,中原二十四國合力方才擊退荒人,中原人與荒人的恩怨糾葛到如今已有八百年之久。

  八百年,多少個王朝化作樓臺煙雨中,但荒人卻依然如同修羅夢魘般盤踞在北方,而且每到冬季來臨時,他們就會南下,他們殺戮,劫掠,無惡不作,成為了中原人世世代代厭惡與恐懼的象征。

  但此時,從師兄口中聽到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般擊打著寧熾陽的心靈?;娜?,居然和中原人生活在一座熱鬧非凡的城池之中,何其荒謬!

  幾位師兄看到寧熾陽面露癡像,不覺笑了起來。“早些年我們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表情與小師弟一般吃驚!真是一浪接著一浪啊。”

  幾位師兄第都開懷大笑,給這陰森恐怖的氣氛平添了諸多喜色。

  且說幾人步入城中已有許久,但缺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天色也漸漸昏暗,白天就已經(jīng)讓人不寒而栗的荒城,到了夜晚更是處處充斥著驚懼。從北向南別來的寒風,從破損的樓房中穿過,發(fā)出詭異的呼呼聲,此起彼伏。

  “大家都打起精神,我似乎有種不太好的感覺?!睆埪愤h突然皺緊眉頭,雙手也不自覺的催動著靈力。其他人見狀也不敢怠慢,寧熾陽躲在師兄身后,反倒感覺不到恐懼,環(huán)顧四周。

  “小心!”張路遠小聲卻有力的提醒著眾人。

  細碎雜亂的腳步聲,離眾人越來越近。

  “看來是一群牛鬼蛇神。”錢如墨早已進去作戰(zhàn)狀態(tài),他躍躍欲試,等待黑暗中那群所謂妖魔鬼怪的出現(xiàn)。

  一時間,氣氛開始緊張,大家都緊盯著黑暗中。寧熾陽更是擋在師姐的身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勇氣,但他覺得自己終究也是個男人。

  慢慢的,從黑暗中浮現(xiàn)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啊,是鬼!和人一樣,有大眼睛的鬼!”寧熾陽突然嚇得大喊起來,在場的眾人,甚至包括黑暗中的那道身影都背嚇了一跳。

  “瞧把你給出息的?!绷盅┤岜梢牡恼f。

  “出來吧,今日你們都跑不了?!绷盅┤岚纬鍪种信鍎?,此劍名曰“寒江”,出鞘那一刻,眾人便發(fā)覺寒冷。林氏宗族以靈養(yǎng)劍,令人費解的是這柄劍譜排名在第十的寶劍,陰寒之氣缺勝過“卓雪”,而且更為霸道,但執(zhí)劍者竟然是出落得溫婉秀氣的女子。

  “師姐,以后您別突然拔劍,還沒見著敵人,自己人就被凍死了?!卞X如墨顫顫巍巍的說。

  “他們出來了?!睓嗳鐭熇潇o的說,“等等,師姐先別出手,我察覺不出來人身上的靈力波動,好像沒有修為。”

  正說著,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從巷子中艱難的走出來,看到幾個衣著整潔的陌生人,他們臉上也不自覺暴露出害怕。

  為首的男孩,約摸有十三四歲,看到張路遠后,不禁喜笑顏開。剛剛的驚嚇早已拋之腦后,大步流星向眾人跑來,后面的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也是躡手躡腳的跟上他。

  見到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林雪柔猛的收回寶劍。問道:“師兄,他們是?”。林雪柔終究是大家閨秀出生,自知認錯了人,轉而面帶些羞怯愧疚之意。

  幾個人也湊上前來,上下打量著這三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之前沒有告訴大家,這城中并非空無一人,事實上,還有一群孩子。”張路遠將為首的孩子拉過靠在胸前說道。

  “孩子?還有一群?不是說有轉吃人的鬼怪嗎?”沉默了很久的權如煙開口聞道。

  “多年前,也就是你們還未入院時。我就和洛海來到此城。那時城中雖無人居住,但樓閣花草還未退卻。我們尋了幾日,發(fā)現(xiàn)在一口枯井中傳來隱約的啼哭聲,我們下井一看,是幾個剛剛出生不就的孩童。洛海本想不留活口,我阻止了他,我們將此事告知老師。他說先不要向朝廷透露這些孩童存活的消息。于是在過后的歲月里,我們依然將他們安置在枯井中,并時常派弟子帶來些飲食衣物。”張路遠輕撫著孩子的頭說道。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但寧熾陽卻有一件很關鍵的事不明白,在其他人都在和孩子們喧鬧時,一個平靜卻充滿力量的聲音驟然從人群中傳出:“師兄,當時這玉陽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誰殺害了這一城無辜的百姓?是誰把這些孩子藏在枯井中?”

  說話的,自然是寧熾陽,所以人停止了嬉鬧。幾個靈松院的師兄師姐也沉靜下來。寧熾陽接著大聲怒吼道:“這么多無辜的孩童,待在這充滿險惡的孤城中,就沒人管嗎?不是所有人都說當今西蜀堪稱‘古往今來之盛世’嗎?這難道也是?”幾人面面相覷,不知說些什么。

  張路遠走上前,雙手搭在寧熾陽肩膀上,溫柔的說:“還記得我先前所說的我們今天來此的目的嗎?”

  寧熾陽腦子里快速閃過師兄所說的話,他問道:“遺孤復仇?”

  “沒錯。這座城里過去生活的都是荒人。”張路遠意味深長的說道。

  “而且這玉陽城,也是老師和過去的王庭深院長向過去的浮陽皇帝請旨所建。只是后來荒人興兵作亂,朝廷才派赤羽軍前去剿滅的,荒人終究是本性不改,他們禍亂一方,荼毒百姓,果真該死。所有的荒人都被處置了。但后面,老師帶著我和洛海到此地發(fā)現(xiàn)了這些荒人孩童還存活。而他們就是遺孤?!睆埪愤h接著說道。

  寧熾陽打量著這幾個孩子,眼嘴口鼻與中原人無異,且也在一場屠殺中失去雙親,不免心生同情。轉而問道:“師兄,這么多年都在悄悄保護他們?”

  “這也是老師的意思,他們只是無辜的孩子,等他們長大了,讓他們回到故土,再將靈松院所學用于教化荒人,比起無謂的殺戮,豈不更好?老師說這幾百年來,荒人雖然一直被攔在關外,但中原諸國的紛爭從未停止,人,死的太多了。無辜的人,死的更多。老師反對先皇不預先調查就圍城絞殺的命令,只可惜那時他并不在玉陽城,沒能親手阻止,所以這些年他心懷愧疚,極少踏足此地。只是吩咐我和洛海,過些時日便來查看一下。”張路遠摸著為首那孩子的頭頂嘆息說道。

  “置之死地,他們?yōu)槭裁催€不離開這里,難道等著宮里人發(fā)現(xiàn),再斬草除根?”林雪柔憤憤說道。她不知道這些孩子是用著怎樣的勇氣活到現(xiàn)在,廢城周圍盡是身披甲胄的軍士,自浮陽四十年的大清洗之后,朝廷從未放棄對余孽的追查誅殺。

  “我可以問一下你們的名字嗎?另外,你們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寧熾陽對著站在最前面?zhèn)€子最高的孩子說道。

  那個孩子似乎有些害怕和失色,直到張路遠在一旁安慰片刻,才開口說道:“我……我叫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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