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廚神叔不忍心盧陽坐在病房的硬木板凳上陪著他輸液，每天只讓盧陽在病房呆一段時間就回家休息。這樣，盧陽便有很多的清閑，他讀完了陸玉亭的小說。故事的情節(jié)是一對大學(xué)同班的情侶，畢業(yè)后回到各自城市，經(jīng)過長長的相思苦路，男生飛到女生的城市相聚一起。平凡的生活點滴，沒有嘈雜，沒有紛亂，她描繪的愛情帶著淡淡的傷感，卻很吸引人。
陸玉亭的小說激起盧陽心中波瀾，他覺得一個女孩子用心寫完一部她自己的小說也是成功，無意中也激起他的虛榮一般，很想讓陸玉亭看看他曾經(jīng)寫過的詩篇。
盧陽開始認(rèn)真的整理自己散落各處的詩作，有些詩存在電腦里，有些詩寫在稿紙上，他還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本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背面零星幾篇初中時期的詩稿，時光隧道中驀然回首的感覺，他完全想不起來了，他不敢確認(rèn)是自己寫的：老師站在講臺上，他張著嘴，我幻聽到蛙鳴聲，一聲一聲。在夏季最悶熱的天氣，我仿佛是冬季需要冬眠的黑熊……。
從詩篇的字跡來看，這應(yīng)該是他寫的，內(nèi)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還有一篇詩作像是自己掉出來的，他把一本名人詩集重新擺放到書架上，那張寫著詩的紙張不經(jīng)意間掉落在地上：幼兒園是同班，我牽你的手，唱著剛剛學(xué)會的兒歌。小學(xué)是同班，我在你的鄰桌，郎朗晨讀古文詩詞。初中是同班，我坐到了最后一排，可以不受干擾的看著你長長的辮子，默默陪伴你度過讀書時光。今天，你的唇涂了淡淡唇彩，我也有了吻你的強烈感……。
盧陽想起來這是他上高中時的詩作，這篇詩一直放在書包里，始終沒有鼓起勇氣送給同住一個小區(qū)的那個女孩，直到那個女孩的家搬走了，他只能黯然神傷。這些如今看起來幼稚的詩句，他不想整理到自己的詩集中拿給陸玉亭看。
一段時間，盧陽認(rèn)真的投入到整理詩稿，有些詩句不盡滿意，甚至，整首詩都需要修改。于是，他重新開始了創(chuàng)作，經(jīng)常性的大半夜還在推敲詩句，夜深人靜，臥室里電腦鍵盤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讓母親很擔(dān)心他的健康問題。
忙碌起來時間總過的很快，廚神叔在醫(yī)院治療一個星期出院了。
出院那天，盧陽在病房幫著收拾東西，周燁突然打來電話，“盧陽，玩著玩著就停不下來了，我們在劉公島，正準(zhǔn)備去煙臺，師父的身體怎么樣了?！?p> 盧陽不解的說，“大餅，你難道不想上班了嘛，你這玩法，一個月的時間也不夠用。”
周燁在電話里，聲音明顯低沉的說，“我要請個長假，想靜一靜，又害怕師父不高興?！?p> 盧陽隱約覺得周燁似是心灰意冷的心態(tài)，聲音也低沉下來說，“過一會，你自己問問師父吧！大餅，感覺你怎么蔫了?！?p> 周燁嘆氣的說，“學(xué)廚藝時間長了，新鮮勁一過覺得沒意思，你猜我想起誰了，我想起張大爺，天天守著報亭，你說將來咱倆天天守著炒鍋，有意思嗎？”
“大餅，現(xiàn)在不守著炒鍋還能干什么？”
“盧陽，你說的也對，我暫時離開青島一陣子，等我的消息吧，我找時間給師父打電話，和師父在一起，真是沒虛度時光?！?p> 盧陽從周燁的話音里聽出他告別的意味，心里翻騰起苦悶，往日種種，兩人意氣風(fēng)發(fā)，在怪石灘聲嘶力竭的吼唱，在街上的追逐笑鬧，在夜市的攤位上痛快地暢飲啤酒，充滿快樂的時光轉(zhuǎn)眼已成回憶。
盧陽送師父回到家中后，他獨自走在街上，冷風(fēng)迎面而來不由得一個哆嗦。他沒有目標(biāo)隨意的走著，走過一條條街，穿過幾個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幾乎把市區(qū)繞了半圈。衣服口袋里的手機存著整理出來的詩集，可以隨時發(fā)給陸玉亭。盧陽此刻低沉的心境毫無自信，覺得自己寫的詩談不上是文學(xué)作品，陸玉婷的文筆功夫強過他幾倍，發(fā)出去只會招來她的恥笑，完全毀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他心里也懷疑周燁走了是對自己徹底失望，難道是看清楚自己不過是個滿腦子空想的凡夫俗子。
盧陽反復(fù)這樣想，自己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一個滿腦子空想的凡夫俗子，一個自娛自樂寫詩的凡夫俗子。忽來的這些念頭，就像有片陰云籠罩在他頭頂幾米的高度，始終揮之不去，極其的壓抑感。
經(jīng)過一條不知名的街巷，盧陽猛地看見馮姐穿著一件花格子束腰風(fēng)衣從對面走來，風(fēng)姿綽約，極好的氣質(zhì)，帶著節(jié)奏感的步伐在往來的行人中很是醒目。
當(dāng)馮姐看見盧陽時，一瞬間吃驚的眼神，腳步變慢，兩人在驚訝中走近，馮姐歡喜的說，“哎呀，盧陽，這么巧，在這碰見你了?！?p> 盧陽看著馮姐很覺親切，陰霾的心情散去，高興的說，“是呀，真巧，馮姐，你今天沒上班?！?p> “我今天休息，出來買菜，我家就在后面的小區(qū)?！?p> “哦，原來馮姐在這住，我路過，真巧，能碰見你?！?p> 馮姐疑問的眼神說，“剛才，你眉頭皺的，我都快認(rèn)不出來你了，大詩人，你怎么心情不好嘛?！?p> 盧陽強笑一下，隨口的說，“不會吧，我剛才可能是想我的詩稿呢?！?p> “是這樣阿，能給我看看你寫的詩嘛?！?p> 盧陽不假思索，只是一念之間沒有了絲毫的顧慮，爽快地說，“當(dāng)然可以，我發(fā)你微信上。”
當(dāng)馮姐指尖輕點盧陽發(fā)給她的電子文檔，臉色掩飾不住的詫異，說話聲像是喃喃自語，“這么多詩，你太有才了，我還以為是一篇呢，”接著，她欣喜的笑容說，“太好了，我沒事的時候有書可以看了?！?p> 盧陽見馮姐神情專注的看著詩稿，一種難以言表的釋負(fù)感油然而生，他在婚禮上即興寫的詩曾經(jīng)讓馮姐動情的淚流滿面，此刻，他覺得，即便他的詩集只有馮姐一個人看過又何妨。
盧陽和馮姐分開后，回家的路上，他東張西望的看著街邊的商鋪，打算找一家飯館填飽肚子。
小冉忽地打來電話，抱怨的對他說，“周哥怎么回事，打電話告訴我，他暫時離開青島，啥意思，也不說什么時候回來，你倆有矛盾了嘛?！?p> 盧陽強打精神的說，“沒矛盾，別瞎想，沒什么可干的，在這打工，他覺得沒勁吧。”
“我一個人在房子里傻呆著，特?zé)o聊?！?p> “我還在呀，我有空就去，琢磨琢磨干點什么小生意。”
“盧哥，太好了，我還有事問你，我爺讓我買一些治風(fēng)濕病的藥，我不知道什么藥好，我爺?shù)娘L(fēng)濕病挺嚴(yán)重的，手都變形了?！?p> “這么嚴(yán)重，小冉，我想起來了，鬼腳七的藥酒治風(fēng)濕，給你爺泡藥酒怎么樣？”
“可以，這主意好，我爺就愛喝點，現(xiàn)在泡上藥酒，過年回去的時候正好帶上?！?p> 和小冉通完電話，盧陽確定了周燁打算放棄和他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他很無奈，也有些傷感。周燁興沖沖而來，分別時，竟然是這般低沉地悄然而去。他轉(zhuǎn)念回想起鬼腳七的藥酒在他身體里的神奇作用，手指尖的末端神經(jīng)都是熱滋滋的感受，或許，對風(fēng)濕病真的有療效，他拿起手機，把泡藥酒的想法用微信告訴童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