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偷渡客
「新世界」，火錘港口。
身后的三桅帆船上傳來了號角的低鳴。希德·海爾登回頭瞥了一眼，略微在心底抱怨了幾句并沒有帶來舒適旅程的底層船艙和難吃到了極點的燉魚燉蝦。
“真是的……明明繳了一筆不菲的費用，居然就讓我住在那種船艙里……”
花了兩個金揚(yáng)森雇傭的腳夫把他的行李和裝備用小推車推到面前——那些東西被兩個龍皮鞣制后制作的箱子裝著，檢查過里面的物品沒有丟失之后，希德丟給他一個銀揚(yáng)森。
“哎，朋友，別急著走?！笨粗昧隋X就急吼吼地要離開的腳夫，希德出言阻止道。
“怎么了？干什么？”腳夫有點不樂意，不過，瞄了一眼那個被希德打開檢查的皮箱里的放著的短刀和一對大號火槍之后，他決定還是順從這個貌似有點身份的投機(jī)客。
“這附近，有沒有好一點的旅館？”
“哎喲，老爺，您可別消遣我了……”腳夫聽了，立刻擺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這就是個貨運碼頭而已，旅館怎么也得到鎮(zhèn)上才能找得到啊……”
“咔噠”一聲，龍皮提箱的搭扣被希德合攏。
“真沒有？”
“沒有啊老爺，小人還能騙您嘛？”腳夫晃了晃希德給他的金幣，諂媚地笑道，“就算是我想騙您，這金燦燦的良心也不讓我騙您啊……”
“哎……行了行了?！毕５虏荒蜔┑財[了擺手，“鎮(zhèn)子在哪？怎么走？”
“回老爺?shù)脑?，您從北面出了碼頭，就能看到一條官道，沿著官道走二十六里就是火錘鎮(zhèn)了。”
希德點了點頭，提起皮箱：“還行，港口有車行嗎？”
“老爺，您問我可算是找對人了?！蹦_夫神秘地笑了笑，“我家大哥是車行里的一個管事，再過倆點，商會要送一批貨物去鎮(zhèn)上，您不如就……”
“帶路?！毕５旅嗣ぜ椎膬?nèi)袋，掏出一枚銀幣丟了過去。
“得嘞，您跟我來就是。”腳夫殷勤地拎起希德的箱子，帶著他走向碼頭上的步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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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已經(jīng)跟我哥哥說了。”腳夫快步從低矮的瓦房子里走了出來，“他說沒問題，您到時候就坐在運米的那輛車上。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實在是空不出來更多的空間了，不過，反正行程也就半個鐘而已……”
希德皺了皺眉，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便也同意了。
希德躺在馬車車頂?shù)牡静萆?，感受著馬車在路況并不算太好的土路官道上行駛，不禁有些無語——他本來以為是能遮風(fēng)擋雨的廂式馬車，可誰知道居然是這種能把馬力發(fā)揮到最大程度的平板車？！
“上當(dāng)了?！毕５虏唤盗R。
隨著馬車的行駛，土路的兩邊逐漸開始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建筑——火錘鎮(zhèn)，這個坐落在新世界東南部海岸線的，拓荒者在「新世界」建起的第一個小鎮(zhèn)，正在對著希德·海爾登揭開他的面紗。
“海爾登先生，已經(jīng)到了?！?p> 一聲呼喚將希德從夢幻的記憶中驚醒，回神時，一個粗豪漢子正站在馬車邊上——車隊管事親自來了。
希德抓著自己的皮箱，從車上滑了下來，由于數(shù)日在海面上的漂流和馬車的顛簸，他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岸嘀x你了，雖然這破馬車把我顛得不行，但的確是一次很有效率的旅程?！?p> “能聊聊嗎？我五年沒回去了，大陸上又發(fā)生什么新變化了么？”管事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酒館，酒錢由我來付?！?p> “抱歉?！毕５虏粍勇暽赝肆艘徊剑芙^了，“在下只是從科蒂亞南部港上了開拓團(tuán)的船，本身是北方人，而且，我不怎么會喝酒。”
“想到新世界來討生活的人不少，可其中不會喝酒的人可真是少有?！惫苁乱苫蟮乜戳讼５乱谎?，倒是沒有強(qiáng)求，“不過從火錘這邊上岸的，倒也沒見過多少不是從科蒂亞來的人。”
希德笑了笑，沒接話。管事也看出來他明顯不愿意提及這個話題，識趣地告了個辭，便走開了。
看著天邊玫瑰紅色的云霞，希德長長嘆了口氣。
“總算是到了「新世界」這邊來了啊?！彼粗鴿M街的攜帶著大型背包和長劍戰(zhàn)斧等各種裝備的投機(jī)客，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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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先生，您點的的啤酒和食物，我給您送上來了。”旅館侍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門沒有反鎖，你送進(jìn)來吧?！毕５禄貞?yīng)道，把手中用絨布擦拭好的短刀放回箱子里，扣好箱子蓋，翻身下床。
沉重的實木房門被推開了，侍者提著一個兩升裝的木質(zhì)酒桶和一個食盒走了進(jìn)來，放在希德面前，微笑道：“請問先生，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不需要了，謝謝你?！?p> “小氣鬼，摳門蛋，嘁，老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侍者小聲念叨著離開了房間，希德的回答讓他大失所望，旅館好不容易才能有這樣一位開口就點了兩升黑啤酒和六磅香腸卷餅的豪客入住。要知道，新世界目前還沒有找到特別適合耕種的土地，這也就導(dǎo)致各類酒水和肉食價格十分高昂。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從同事的手中把送餐的活計給搶下來，哪想到，這個鐵公雞居然一個錢也不給！
希德揭開食盒，拿起一個香腸卷餅，咬了一大口，洋蔥、燉豆子和胡椒的香氣混合著肉香、麥香一并在口腔中爆開，出爐十幾分鐘的烤制香腸最是動人，原本肥膩的脂肪此刻卻是十二分的醇厚。再配上生洋蔥的清涼辛辣，簡直是冰火兩重的享受。
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完了兩個香腸卷后，希德用寬大粗糙的手掌抹了抹胡須上沾上的油漬和殘渣，擰開了酒桶上的蓋子，從里面倒出啤酒來，喝了兩杯覺得不過癮，于是抱起酒桶，打算對著吹。
“篤篤篤。”實木大門被叩響了。
“嗯？”
希德警覺地放下酒桶，打開皮箱，取了支短火槍出來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擦掉胡須上的酒水之后，反握住了那把剛被精心擦拭過的鋒利短刀。
“哎，來了，這么晚了，是誰??？”
他走到門前，釋放了感知觸角。
精神觸角的偵測下，門外的情況纖毫畢現(xiàn)——一個斗氣和魔力都弱得難以察覺的女人正站在門口。
希德于是放松了警惕，把短刀和火槍放回了箱子里。
“門沒有鎖，請進(jìn)吧?！?p> 沉重的實木大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衣著暴露的年輕女人走了進(jìn)來：“先生，需要客房服……”
“不需要，給爺爬。”
希德轉(zhuǎn)身，捏住了女人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厚重的實木板差一點就把她的鼻梁骨給砸塌了。
“樣子貨，摳門蛋，祝你這輩子都只能和自己的右手一起過。”失足女惱火地罵道，他本來想捶一下門板，但想了想，還是只捶了一下石墻，罵罵咧咧地走了——去敲下一個房間的門。
被失足女這么一攪和，希德也失去了對所謂“酩酊大醉”的興趣。他把白鐵酒杯斟滿，捏了個卷餅，走到窗前，欣賞這新世界深夜里澄澈的星空與月。
自己維持這種尋求刺激，將快感奉為真理的生活已經(jīng)過去多長時間了？希德問自己，這樣的生活還有什么意義？
購買冒險必需品，冒險，撈一筆成功歸來，買醉，勾搭女人，把錢敗光，再去冒險……一直循環(huán)下去。至于失敗……或者是因為炸團(tuán)死掉……老實說，這些東西，希德根本不在乎。
大約十年前，他的團(tuán)隊分崩離析，隊友死的死，走的走，被抓的被抓，值得珍惜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換句話說，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在乎隊友，不在乎風(fēng)評，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廢物！騙子！膽小鬼！就他們，也配做我的隊友……嗝？”
希德打了個酒嗝，香腸卷餅的香味也一并從胃囊里涌了上來。他凄慘地苦笑了兩聲，眼神迷離。
“篤篤篤?！?p> 這時，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希德皺了皺眉，從貓眼看過去。
“女人，又是女人！”
希德把白鐵杯子里的酒液一飲而盡，惱火地拉開門：“不是說了不需要客房服務(wù)嗎？”
“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并不是旅店的服務(wù)生?！遍T口的長袍少女看著希德兇狠的表情，淡定地撩了一下頭發(fā)，她朝客房里張望了一眼，“就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嗎？”
希德沒有動：“你就在這說?！?p> 少女的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但想到自己承諾了隊員們一定要辦到的事，她便只能繼續(xù)說道，“我是一支小型開拓團(tuán)的團(tuán)長，我的團(tuán)隊正面臨崩潰，需要招募到合適的隊員或者拉到一些投資，這樣才能通過即將到來的資質(zhì)認(rèn)證……”
“你有病吧？”
門板在長袍少女鼻尖前一寸停住了，與門框碰撞，發(fā)出“咚的”一聲鈍響。
“我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