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比我想象中年輕,頂多只有二十七歲,氣度不凡,右臉被劃了一道細細的疤,遠看并不明顯。合同上的內(nèi)容大概是,消除我身上的病毒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完全免費做這個人所在組織的試驗品,在此期間我的身體會暫時換成和白熾的身體構造一模一樣的形態(tài)。我不能接觸一切合同上所說的熔點高的物質(zhì),否則身體就會化掉。這樣三個療程下來,得花一年半的時間才能康復。另一種方法是我付三十萬,可以分期付款,利息按1%來算,我要修養(yǎng)半年,才能完全恢復。但我并不愿意放棄我現(xiàn)在蒸蒸日上的工作,便選擇做前者。
“I certify...“我顫顫巍巍地舉起簽字筆,在乙方一欄簽上了我的名字。這個小伙子眼睛里的笑意綻放,“多謝與我們合作,您叫我Matthew就行了,這是我的名片,有空您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下次我們就按照合約上的Agenda來執(zhí)行第一次手術,請您在手術前12個小時前禁止進食??梢院人??!蔽野β晣@氣,簽了就簽了吧,萬一這手術做不好,后果可是全部由我負擔!我看了合約上的日程,第一次手術的時間是在大年初六,而我初七就開始上班了。我腦子里涌起一個大膽的想法:毀約。我還不知道白熾怎么才能替我移除病毒,就莽撞地簽了。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問清楚白熾幫我治療的方法是什么,如果他的方法比這個醫(yī)生的更好,就想辦法甩掉這個醫(yī)生。但剛才我還答應了Matthew的一個關鍵的要求:幫這個替我治療的醫(yī)生找到他的失散多年的妻子和弟弟。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隨時取消合同。
“好頭疼啊,我都不知道醫(yī)生的家人是死是活,該從何找起呢?”我非常害怕會被人看出來,就帶了口罩和男人的假發(fā),掩人耳目。隔壁有家抹茶冰淇淋店,但店門前被一對對的情侶排成三米長龍,出來的情侶很多一臉花癡狀:“真的好好吃,我們下次就在網(wǎng)上預約吧,不然整座城的人都來吃,我們還是包下這個店吧,哈哈…“真浮夸,真有那么好吃嗎?“發(fā)什么呆呢?”
一個人摟住了我的肩膀,我萬萬沒想到是她,“曲哲?新年好!你也出來透透氣?”她今天的打扮比上一次碰到她的時候保守很多,頭發(fā)也染回深黑色,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拉直了,臉上的淡妝透明感水潤很強,還可以反光,“姐姐,上次我和白熾在你公司那邊想請你好好聚聚,但你太忙,我就打算趁這個絕佳的機會和你找一個靜謐的地方,好好地說會交心的話。這么多年沒見,我也有很多難言之隱要和你澄清,不然我心里真的不好受。我也不敢把我的秘密分享給任何人,因為他們都不可信。”她的語氣誠懇,我卻不太情愿去。我今天不是要找嫂子他們過年的嗎?但昨晚發(fā)生了這種事,估計這個年嫂子是過不好了。算了,還是跟曲哲一起過吧。
肚子里填滿了抹茶冰淇淋,曲哲和我爭論了半天去哪下館子,“今天除夕,周圍地道的本地菜系館子都打烊了,我知道市中心有一家法式餐廳,價格比較平民,人均80到110之間。另一家是南非菜,主打蛤蜊和檸檬烤烏賊套餐,人均100-120,我請你,it's up to you.“她怎么對我那么好?我記得在高中的時候,她可不是一般的摳門。“吃南非菜吧,我還從來沒吃過?!蔽鞑臀液茉缇统阅伭?,但這種冷門菜系我還是抱有一絲絲期待的。市中心和平常人流如織的盛況相比,簡直是有一種萬籟俱寂的慘淡。就連街上琳瑯滿目的花燈與天空中的小氣艇機拖著的游龍都比街上無法過年回家的打工仔的面色相比,更有生命力。曾幾何時,我也對生活充滿要死不活的絕望,如果不是時間的流逝,當年家人的逝世很可能成就不了現(xiàn)在的我了。
“你和白熾究竟是怎么認識的?”她切龍蝦肉的刀停頓了,“白熾是一個非常熱心腸的人,當年我差點被本來是找上我男友曹薰的賭徒刺死,因為他打過那些賭徒,曹薰便告訴了白熾,他二話不說,抱著我前往一個他認識的男病毒學家家里,用他身上的白細胞移植到我身上,據(jù)說他身上的細胞百分之六十是從外太空的阿爾法粒子組成的。過了兩天,我康復了一大半,白熾說他因為失去了很多白細胞,他必須盡快研發(fā)出符合他體質(zhì)的新細胞,否則那個救了我的病毒學家一旦發(fā)現(xiàn)他身體的免疫力弱,就會把一些外面的殺人犯的記憶存放在他腦中,他如果承擔不了那些記憶,釋放它們的方法就是去殺更多的人。我一直在幫他做這個工作,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無法承受那些記憶,他可能為了不傷害到你,殺掉他的女友。我認為他應該是從頭到尾在把他女友當靶子,但他女友偏偏要和他交往,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