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清夢崖一片寂靜。
一束束微光從天空劃過,投入了南嶺的方向。
遠遠看過去,彷佛流星墜落于此;走近一看,夜光蝶在花叢中靜靜飛舞,就像星光流轉(zhuǎn),銀河璀璨,美麗非凡。
寂靜中身影搖曳。
一男一女緩緩步入花叢,夜光蝶繞著兩人紛飛,將兩人襯托地如同神仙眷侶。
倘若清夢崖的弟子在這里,一定會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那個冷冰冰如同鐵石的杜掌門,竟然會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榮夫人也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因為只有她,才見過他這樣溫柔的笑容,見過他最柔軟的一面。
他們談?wù)撝?,談?wù)撝務(wù)撝褚箾]有的月光,言笑晏晏。
然而,這份美好沒能持續(xù)太久。
一個身影突兀地闖入了兩人的世界。
“榮夫人,原來你在這里。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我有事情找你?!?p> 桑榆仙子趕過來,神色平靜。
榮夫人微微一笑:“桑榆仙子,你也來賞花啊,有什么事情,能比賞花重要呢?”
桑榆仙子愕然。
她不認為,榮夫人沒看出她的暗示。
——魔祟洗耳已經(jīng)確認,杜松謙是魔祟。
榮夫人的丈夫,真正的杜松謙,被他的魔祟殺死了。榮夫人如今的丈夫,是魔祟扮演的。
盡管這個結(jié)果,讓他們都很意外,但是和魔祟的戰(zhàn)爭,絕不能心存幻想。
他們要在這里,封印魔祟杜松謙,或者殺死他。殺掉本體的他,已經(jīng)失去了永恒之軀。
一旦戰(zhàn)斗,實力低微的榮夫人必定會被波及,若是杜松謙抓住榮夫人為誘餌,他們也會很難辦。
所以,桑榆仙子前來,試圖把榮夫人帶走。
榮夫人知道,今天晚上是在測試杜松謙。當(dāng)桑榆仙子露面,她就應(yīng)當(dāng)明白了杜松謙的真實身份。
然而,榮夫人卻裝作沒有聽懂,仍然是一副天真的模樣。
桑榆仙子不禁想,榮夫人太悲傷,無法接受失去了丈夫的現(xiàn)實嗎?
杜松謙輕輕推了榮夫人一下,說道:“你去吧,我等你?!?p> 榮夫人思慮片刻,回了丈夫一個笑容:“好?!?p> 等榮夫人走到自己身邊,桑榆仙子松了口氣,拉住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與此同時,等待已久的各路高手齊齊現(xiàn)身,這寂靜的夜色,登時被打碎,花叢中的夜光蝶受到驚嚇,四處飛舞,曳出一道道美麗的光痕。
看到這么多人,杜松謙既不驚訝,也不疑惑,十分平淡地說道:“原來,有這么多人來賞花?!?p> 到來者卻不平靜,幾個清夢崖高手,個個神情嚴肅,還抱著最后的希冀;望淵閣幾個高手則十分忌憚,擔(dān)心杜松謙是光階魔祟。
一個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老人上前一步,顫抖著聲音問道:“杜掌門,你如實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魔祟?”
他是杜松謙的師兄柳昆愚,照顧著杜松謙長大,知道杜松謙不善交際,性情寡淡,始終對他照顧有加,待他如親生弟弟一般。
雖然明知,望淵閣的測試絕不會出錯,但他還抱有最后的期待。
面對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杜松謙無比鎮(zhèn)靜,反問道:“人類和魔祟的區(qū)別,就這么重要嗎?”
杜松謙這個問題,也在眾人心頭回蕩。
杜松謙十七年前晉升暗階,同年,他的魔祟出現(xiàn)。倘若杜松謙被魔祟殺死,那至少發(fā)生在七年前,因為魔祟的靈智只能保持十年。
換言之,他們和已經(jīng)是魔祟的杜松謙生活了七年,并且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哪怕魔祟杜松謙殺死了真正的杜松謙,是他們的仇人,可對他們來說,眼前的魔祟,也可以視作已經(jīng)死去的杜松謙。
倘若他們忘記這件事,一切都可以繼續(xù)下去。
“人和魔祟,如同水火,絕不能共存!”
柳昆愚正色道,發(fā)白的胡須輕輕顫抖。
說這一句話,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因為他知道,他照顧大的師弟,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了。
聽到這個回答,杜松謙放聲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告訴你答案,我是同你們勢不兩立的魔祟!”
真正的杜松謙,絕不會這么笑。
此言一出,再無回旋余地。
柳昆愚怒道:“誅殺魔祟,為掌門報仇!”
說完,他已經(jīng)不顧一切沖了過去。
他的速度極快,頃刻之間就沖到了杜松謙面前。
杜松謙握拳,揮拳,樸實無華的一擊,卻擊在了最恰當(dāng)?shù)慕嵌?,將柳昆愚的攻勢盡數(shù)封死,又穿過柳昆愚閃避的空隙,結(jié)實地擊中了他的身體。
柳昆愚倒飛出二三十丈,這一拳已經(jīng)重傷了他的身體,同時震傷了他的靈魂。他吐出一口鮮血,拼盡全力,方才緩緩站起。
清夢崖諸位長老本來有些遲疑,看到杜松謙動起手來毫不客氣,心中的不忍便蕩然無存。
杜松謙也不再隱藏自身實力,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氣勢陡然爆發(fā),映照地眾人膽戰(zhàn)心驚。
他的周身鍍上了一層晶瑩如玉的光芒,這是光階實力的象征!
原本打算一擁而上的長老們,見到光階實力,下意識停住腳步。
光階,多么絢爛,多么遙遠的一個境界,作為目標(biāo)極其美麗,作為對手則極其恐怖。
桑榆仙子寒聲問道:“無聲谷和其他三個門派,都是你帶著魔祟屠戮的嗎?”
魔祟借助殺戮就能變強,但殺十人,二十人,是遠遠不夠的。魔祟杜松謙能夠晉升光階,手上必定沾滿鮮血。
看到桑榆仙子,杜松謙目光微微一沉,最后點了點頭:“不錯,是我做的。你沒有死,的確出乎我的意料?!?p> “為什么要對我們趕盡殺絕?是為了讓魔祟晉升光階嗎?”
杜松謙搖了搖頭:“這個答案,你沒必要知道。因為你們很快,也會面臨同樣的命運,等你們死了,清夢崖也會煙消云散?!?p> 魔祟用杜松謙的身體,說出這番話,氣得清夢崖長老們渾身戰(zhàn)栗。
柳昆愚怒道:“光階魔祟又如何,還能戰(zhàn)勝我們十四人?一起上!”
杜松謙搖頭一嘆:“不自量力?!?p> 他雙掌一拍,一片朦朧的光幕,忽然將整個山頭籠罩起來,將杜松謙和其余高手全部籠罩其中。
隨著光幕的張開,空中的氣勢陡然一變,原本美麗的花朵,都沾染了肅殺之氣。
眾位暗階高手,忽然感覺呼吸不滯,身體也沉重了許多,彷佛被土地緊緊牽引著,連挪動一步都變得十分費力。
“是鎖靈陣!”
清夢崖長老立刻辯出了這個陣法。
布下此陣,便可將這個空間同外界完全隔絕,布陣者可以支配空間中的所有靈力。而陷入陣中的人,除非擊敗布陣者,否則絕對無法突破。
可是,要想在陣中擊敗布陣者,簡直難如登天,他們只能用自身的靈力進行戰(zhàn)斗,而且布陣者還可以用陣中靈力來限制他們。
他們是在與這一方天地為敵。
原本,十四個暗階高手和光階高手一戰(zhàn),勝算并不低??墒巧硖庢i靈陣,他們的實力受到極大的限制,再難跟杜松謙一較高下。
“要想成鎖靈陣,必須提前布置,你早知道今晚的事情!”柳昆愚扭頭,瞪著柔弱的榮夫人。
他們這些暗階高手,在鎖靈陣中都舉步維艱,榮夫人卻坦然自若。
很顯然,是榮夫人出賣了他們。
“你瘋了嗎!他不是清夢崖掌門,不是你丈夫,是殺害了你丈夫的兇手!”
榮夫人甜甜一笑,搖曳著輕盈的身姿,穿過花叢,走到杜松謙身邊,十分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你們在胡說些什么,他當(dāng)然是我丈夫了,是疼我、愛我、懂我、憐我的丈夫,也是我最愛的男人。至于杜松謙,那個只知道修煉的木頭,不知道花什么時候開,不知道夜光蝶有哪些種類,也不能陪我游山玩水,他算什么丈夫?”
榮夫人的笑容,讓眾長老心中一寒。
柳昆愚怒道:“你早就知道他是魔祟?是不是你聯(lián)合他,殺害了掌門?!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面對柳昆愚的憤怒,柔弱榮夫人沒有絲毫害怕和動搖,坦然笑道:“我哪里惡毒了,我只是一心一意幫助我的丈夫而已。像他這樣好的男人,無論做什么,我都會支持的。至于你們,竟然調(diào)查我丈夫,懷疑他的身份,實在罪該萬死。
“不過,剛好他也打算殺你們,那就太巧了,請你們都去死吧。只要你們都死了,我們還可以做神仙眷侶,在這個美麗的洞天,自由自在地活著?!?p> 杜松謙面帶微笑,聆聽著榮夫人的話,目光里滿是柔情。
兩人對視,深情款款。
旁人看上去,定把他們當(dāng)成幸福極了的戀人。
可在清夢崖長老眼中,這是天底下最丑陋、最殘酷的畫面,他們的身體發(fā)寒顫抖,他們的血液卻在沸騰。
“去死吧!”
他們用怒火,掙斷了鎖靈陣施加的壓力,沖向了杜松謙和榮夫人。
他們已經(jīng)拼上了一切。
就算死,也要為他們真正的掌門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