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庚淑成親后,住到了離文玉歌家不遠的一個小宅子里。
是租的。
王世輝從小是祖父帶大的,母親和他父親和離。
他若成親住到祖父那里,第一比較小,第二他母親再怎樣厚臉皮,也是不能跟著去的。
而王世輝母親和離后住的地方,也沒多大,讓兒子成親用,也不合適。
所幸,景庚淑現(xiàn)在新找的制造廠月錢高,她租了個小宅子,當做結婚用。
房東是一對老夫妻,之前這個宅子是給兒子準備成親用的,沒成想,兒子科舉外放,不回汴梁城了,帶著媳婦兒直接去上任,這個宅子就空下來了。
老夫妻有自己的宅子,原想著兒子不住他們住,把老宅租出去也是一筆收入。
沒成想搬來住幾日,覺得新宅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的老窩,就又搬回去了,把這里租出去了。
正好被景庚淑趕上,就租了下來,直接簽了三年的契約。
景庚淑給文玉歌說的時候,文玉歌回問:
“是你掏私房租下來的?”
“是呀,不光這個,我們成親,辦喜宴的一應開銷,都是我家掏的銀子?!?p> “???”
“世輝家窮困,所以我父親把這些所有開銷,都擔了!”
“……”文玉歌覺得哪里不對,但她又說不出來。
“還有宅子,現(xiàn)在先租著,等我家在城外的宅子建好,我們再搬過去。”
“王世輝在城外建宅子了?”
“不是,是我父親,在城外我家的地,建的幾套宅子,說給我一套!”
“那也行,總比一直租宅子住的強!”
“嗯嗯。是呢!”
文玉歌在景庚淑家,也見到了王世輝的母親。
個子在女子中算是普通,不高不矮,身形不胖,臉型瘦長,雙頰黑瘦無肉,眉毛黑濃,一副不是很好相與的樣子。
說話……
嗯……
文玉歌聽著是有些不爽利,總覺得不是單單表面的樣子。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景庚淑和王世輝兩人,原先說的是,成親之后隔兩年再要孩子,王世輝母親也欣然同意!
沒成想,成親后不到三個月,就查出了身孕!
當日,王世輝母親就不是很開心,又不能表現(xiàn)出不開心,可以說是,強顏歡笑!
原想著,只要大體上沒什么事,也就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順順的過了。
沒成想,在景庚淑懷孕六七個月的時候,景庚淑的父親忽然過世了!
是的,正帶著孫子出去遛彎兒呢,還沒走出家一二百米,忽然就歪在了路邊!
把景家大孫子嚇得,哇哇哭跑著回去,把他奶叫了出來,旁邊過路的又幫忙找了大夫。
前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施救無力,人就沒了!
真真是晴天霹靂!
景庚淑覺得,自己的天塌了!
文玉歌接到景家來人的傳信兒,尤自不信,這怎么可能呢?!
景家伯父,平日里身體很是不錯,怎么這么突然的就沒了呢?!
等文玉歌趕到景家,景庚淑和她母親,已經(jīng)哭成個淚人了。
景庚淑母親更是,來個人,就要拉著手號啕大哭一番。
文玉歌進門被景伯母拉著手哭天抹淚,安慰過景伯母,又去找景庚淑。
景庚淑挺著個大肚子,正坐在臥房,抽抽搭搭的抹淚。
因懷著身孕不敢大哭,想想更是,悲傷難忍!
“庚淑啊,你可得顧慮著肚子里孩子,伯父若知道了,也得心疼你??!”
文玉歌坐下,好一通勸慰,才算止住了景庚淑哭到打嗝的勢頭!
文玉歌前一日晚間接到消息,今日清早吃過飯就去的,一直陪著景庚淑到晚間。
今日是景老爺子過世第二日,晚間就要送盤纏。
第三日清晨,就要送葬去祖墳了。
如今已是冬日里,除非有吊唁的人來,其他時候,除了景庚淑,竟是沒人守著靈棚。
景家孫子輩的還都小,雖然模糊知道自己爺爺過世了,但也不知這到底意味著什么,只知來了好多人,有同齡的玩伴,還在拿著小竹竿挑著黃表紙,去火盆點火玩。
被景庚淑一頓訓斥,才四散跑開。
景老爺子是景家的頂梁柱主心骨,平日里一應行事都是他在主理,驟然見他一離世,景家真真是,全無章法了!
可是景庚淑已懷有身孕六七個月了,寒冬臘月的,不能一直跪在地上??!
文玉歌每隔一會兒,就把她從地上扶進屋中,歇息片刻。
“母親一直不擋事,我這已出嫁的姑奶奶以我們那邊的習俗在紅白事上是要算外人的,在娘家說不上什么話,如今父親過世,竟是連個葬禮都成如此毫無章法的局面了!”
“唉……”文玉歌是個不會勸慰人的性子,只能跟著嘆氣。
“我那兩個兄長事事要處理,人人要接待,那兩個嫂嫂卻要守著靈棚吧?可是你看看,除了來人要鞠躬時她們在,其他時候都不知窩在哪個地方躲懶去了!”
“興許是人多吧……”
“說句不孝的話,這若是母親過世,我父親一定把這事安排的明明白白,辦的風光又莊重!”
“可是看看現(xiàn)在!這一院子亂糟糟的像什么話???”
“好了好了,你別這么氣了,你還懷著身孕呢!伯父若是看見你這樣,心里一定不高興!”文玉歌撫了撫景庚淑的背。
“這些身后事,都是給外人看的,只要你一片孝心,這挺著大肚子還在守靈,伯父看到也會高興!”
“況且你也說了,你母親向來是不當事的,如今你父親驟然離世,你讓她出來理事,可能嗎?她就算出來,還不知把事情搞成什么樣!”
“如今你大哥找的有理白事的支客,雖然亂了些,卻也并不是毫無章法的,你只管顧好自己,別的不要理會那么多?!?p> “你那兩個嫂子,本就是外人,你指望她們做什么?難不成她們跪在這里,伯父就會高興了不成?不過都是做給外人看,罷了!”
“他們無人在靈棚守著,于伯父來說是無所謂的,他只希望你好就行了!那些于外人看的東西,她們既然自己連面子都不肯做,也只會自己招來非議,與你何干?”
“你只管顧好自己,顧好肚子里的孩子,想走動了就去給伯父燒燒紙,累了冷了就回屋子休息,不要去生閑氣操閑心!”
“你抓緊時間多休息休息,一會兒吹完響器唱完戲,還要去送盤纏,天寒地凍那么遠的路,有你累的!”
文玉歌好一通講道理擺事實,才算讓景庚淑安穩(wěn)些!
終于外邊唱戲吹響的息了鑼鼓。
一聲吆喝,景大爺捧著放滿紙錢的簸萁,親近男賓舉著車馬房舌童男童女的社火,后邊賓重一人拿著根燃起的香,向外走去。
前邊支客領著念念叨叨,一路浩浩蕩蕩走到遠處大路的十字路口,一陣儀式做完,用水畫個大圈,把一應社火花圈黃表紙,放入圈中燒了。
算是給景老爺子送的盤纏。
如此,就算完成了。
接著是哭靈,一群直親號啕大哭,其他親友兩人攙扶一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景庚淑走的慢,走著走著,就剩文玉歌攙扶著景庚淑,遠遠的墜在隊伍后面。
景庚淑看著后面的火光,前面的人影,似乎這一世的安穩(wěn),就此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