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破柴刀,比想象中有骨氣,寧死也不給陳玄同面子。
沒奈何,陳玄同只能拾了些古槐枝葉,點火把它與它主人一起厚葬了。
這絕非某人心眼小如針尖。
惡墮尸骸,是有可能詐尸的,只要條件允許就不能給其這種機會。
正所謂,熊熊烈火,焚汝殘軀,一燒解千愁。
不一會兒功夫,惡墮言寡婦的尸骸就被燒成了骨灰。
陳玄同連忙操木槍,趁熱一陣掏弄。
可惡,堂堂惡墮,竟沒有燒出能轉(zhuǎn)化為靈力的舍利子。
那染血破柴刀更過分,竟連牛頓的面子也不給,燒的只剩下一小截把柄。
于是,心平氣和的陳玄同,免費把骨灰?guī)退鼈儞P了。
這是常規(guī)操作,能完美防止惡墮詐尸,是大量玩家用生命才換到的寶貴經(jīng)驗。
日行一善完畢,陳玄同信步而行,再度走回簡陋的槐神廟跟前。
“出來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看著?!标愋⒅R里貌相不正經(jīng)的槐神雕像:“別擔(dān)心,我只是想和你談?wù)劧?。你?yīng)該能看得出來,在下是個儒雅隨和的好人?!?p> 小廟里模樣陰森的槐神,一動不動。
難道有看走眼了?
這槐神,就是個木雕背景板?
陳玄同不動聲色,緩緩收回視線。
啪——
一截成人手腕粗槐枝,自遮天蔽日的樹冠墜下,擦著陳玄同后腦勺墜地。
嘖,看來沒走眼。
但,這反應(yīng)是什么意思?
不想理我,并向我扔了個渣渣嗎?
槐神啊槐神,你這可是把路走窄了,信不信我一把火……嗯等等。
陳玄同忽然轉(zhuǎn)身俯首,將墜地那截槐枝撿起。
【獲得槐中劍】
一條系統(tǒng)提示浮現(xiàn)的同時,槐皮與木屑紛紛墜落,陳玄同手中的槐枝,化作一柄三尺有余的銹跡斑斑八面漢劍。
【曾經(jīng)有個負(fù)劍游學(xué)的書生,葬在了老槐樹下,與他的夢一起。】
這是系統(tǒng)注釋。
系統(tǒng)注釋沒有任何負(fù)面詞匯,那么這柄槐中劍就大概率不是詛咒物,而是寄托物。
詛咒物和寄托物一樣,都是在關(guān)鍵時刻能發(fā)揮奇效的超凡之物。
兩者最大區(qū)別,是寄托物不會對持有者造成惡性負(fù)面?zhèn)Α?p> “謝謝啊!”
陳玄同很有禮貌的感謝了慷慨贈劍的槐神。
無論多么恐怖、多么黑暗的詭夢里,依然會有人性的光輝點,化生為各種善良存在,給予玩家?guī)椭?p> 比如,這尊槐神。
被感謝的槐神,依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愿,還是不能。
陳玄同權(quán)當(dāng)對方是在默認(rèn),他欣然盤腿坐下,橫劍于膝咬破指頭,將血抹在了劍脊上。
血脈相連之感漸漸滋生。
這柄槐中劍,在陳玄同眼中已無秘密,它有兩正一負(fù)共三項超自然效果——
其一,因受槐魂蘊養(yǎng),如有兇靈迫近,槐中劍會產(chǎn)生震動以示警。
其二,槐中劍可以直接對靈體造成傷害。
其三,每隔三個月,執(zhí)劍人會有一定概率墮入書生殘留的詭夢。
簡而言之,就是免費的示警+破邪效果,以及沒三個月一定概率打次副本。
好劍!好劍啊!
陳玄同臉上的喜色,已是崩不住。
這簡直就是天胡開局嘛!
恰在這時,一聲雞鳴驟然傳來。
只是,緊跟著的不是紅日東升,而是整個天地迅速晦暗,不到片刻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槐神廟里,忽然亮起一點幽光。
幽光一閃,復(fù)一閃。
這是……螢火蟲?
第二點幽光亮起、第三點幽光亮起、第四點幽光亮起……
點點幽光,從小廟里彌漫而出,沿著粗碩無比的樹干倒卷而上,幾眨眼功夫那遮天蔽日的樹冠,燦若銀河!
“真漂亮——”
黑夜給了陳玄同黑色的眼睛,他卻用來審視真善美。
這似乎引起了槐中劍嫉妒,畢竟明明是它先來的,于是它震動了起來。
陶醉于奇景的陳玄同,頓時收回視線扶劍而起。
槐中劍動兇靈來。
兇靈千奇百怪,確認(rèn)并弄死之前,絕不可等閑視之。
站起身,陳玄同便聽到雜亂腳步聲,自村子的方向而來。
終于忍不住了么?
陳玄同并未貿(mào)然現(xiàn)身查探,而是三步并作兩步,一矮身鉆進了槐神小廟。
“臨時拼個座,槐神你肯定不介意的對吧?”
陳玄同把木槍與槐中劍靠在廟墻邊,抱起槐神木雕擋在胸前,一屁股坐到了神龕上。
被陳玄同抱著的槐神,終于撐不住木偶形象,嘴角明顯抽了抽。
一小群螢火蟲,從小廟里撲棱飛出。
廟內(nèi)剩余的螢蟲,便僅能照亮槐神的輪廓,陳玄同完全被黑暗隱沒。
從村子那邊過來的凌亂腳步聲,終于從左右兩邊繞過大槐樹,在槐神廟前合流。
影影憧憧,約莫五六十人。
都是身高兩三米,渾身疙瘩肉的巨漢,他們舉著十余支火把,照亮了一顆顆半截禿瓢的陰陽頭,以及懸于腦后的粗大發(fā)辮。
陳玄同看的眉頭微皺。
就算是夢,這情況也顯然不太正常。
這個詭夢的筑夢人,詭異侵蝕度絕對已經(jīng)超過了三成,解密安撫這個選項可以直接劃掉了,得盡快把筑夢人找出來鯊掉才行。
端坐神龕的陳玄同,排除了一個錯誤項。
槐神小廟外,兩路匯合的壯碩巨漢們,在交頭接耳。
“找到那個外鄉(xiāng)人沒有?”
“沒有!”
“你們呢?找沒找到言寡婦?”
“沒!”
“那賤人,定是逃走了!”
“跑了才好呢,免得禍害村里其他男人?!?p> “跑個屁,她孩兒還在祠堂里綁著呢!”
“那就怪了……”
“你們瞧,這不是言寡婦的籃子?”
“瞧不出來,拿去給村長叔看,村長叔指定認(rèn)識?!?p> 于是村長被幾個壯漢抬了出來。
這村長身無寸縷,頂著一顆豬頭,身上有好幾道還在流血的刀口,兩腿之間更是血肉模糊,男人都該有的那物件,沒了。
他接過竹籃用力嗅了嗅,立刻情緒激動的吼叫了起來:“沒錯,是那個賤人的!找,快給我找!我要殺了那個賤人!”
豬頭村長說話力氣大了些,脖子處本已用麻線縫住的傷口迸裂,猛飆出一股股黑血……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陳玄同,終于有些明白言寡婦那把柴刀,為什么會染血了。
哎,也是個可憐人,難怪會變成惡墮怪物。
幸好,這只是一場詭夢。
小廟外,辮子頭壯漢們開始四處搜索,最終一無所獲。
槐神廟,被所有搜索者遺漏,仿佛根本不存在。
而這,正是陳玄同藏身廟內(nèi)的真正原因。
論對詭夢里潛規(guī)則的了解,他可比這些傀靈和兇靈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