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年后

　　除夕夜少不了煙花，涼縣因為禁鞭的緣故，不允許城里燃放煙花爆竹，但是鄉(xiāng)里還是可以正常燃放。

　　商沅的爺爺家，便屬于這可以燃放煙花的鄉(xiāng)野之地。

　　電視里的春晚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木房子，去看遠處在漆黑的天幕里綻放的煙花，一個接一個的，五彩斑斕，盛大又熱鬧。

　　“咻”和“嘭”的聲音不絕于耳。

　　正是零點，商沅卡著點，把幾個想要問候的人一起發(fā)了新年快樂過去，然后也不再看手機，只是和大家一起站在門口看煙花。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那是對來年的期盼和對親人團聚的喜悅。

　　看了一小會兒別人的煙花，商沅他們自己也開始在空地放起來。

　　商之棟去點火，商沅遠遠地看著，正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嗡嗡地連續(xù)響了很多次，煙花爆炸間，什么都聽不清楚。

　　感覺像是有人在打視頻。

　　商沅把手機拿出來，不覺得有人會這時打視頻，還以為是陳嵐秋，結(jié)果一看，卻是亓元。

　　“哥哥？”商沅忍不住彎起嘴角，“你也等著倒數(shù)？”

　　“是啊，剛數(shù)完?！必猎锌吭诖斑叄粗紫禄椟S的路燈和空蕩蕩的街道。

　　亓元的手機應(yīng)當(dāng)是立在桌上，商沅只覺得他離屏幕很遠。但也不算遠。

　　就像是和她的關(guān)系。

　　“新年快樂，沅沅?！蹦腥说统恋穆曇魝鬟^來，像是也為新年高興，問她還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

　　商沅的思緒被拉回。

　　“沒有了，”她摸了摸厚厚的圍巾，笑著說已經(jīng)有禮物了，“哥哥不用一直送的呀?！?p>　　“那好，”亓元話鋒一轉(zhuǎn)，“沅沅就不送我新年禮物？”

　　可惡！明明說好除非生日，有工資的人才需要送禮的！

　　商沅是很害怕挑禮物的，無論對方是誰，她是真的不知道該送什么、什么價位。

　　哥哥就更是地獄難度了。

　　愛好……好像也都一般般喜歡；也不怎么打游戲；送別的東西，好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

　　商沅想不出。

　　她是偏實用主義的人，猶豫之后，故意問：“送你保溫杯要嗎？”

　　“算了，不壓榨你可憐的壓歲錢?！?p>　　他穿著寬松的毛衣，看起來閑適又自在，淺淡地笑著，長長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

　　商沅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眉眼，“哥哥怎么一個人在房間？”

　　亓元笑道：“今年在我們家過年，亓湛他們太吵了。沅沅你們是不是在放煙花？”

　　“是啊，你要看嗎？”商沅自顧自地把手機翻過去對著天空，“新年快樂呀哥哥！”

　　商姒站在旁邊，好奇地問：“誰呀？是那個……”

　　“是陳嵐秋！”商沅忙把閨蜜撤出來背鍋，“她睡不著煩我呢?！?p>　　*

　　商沅永遠認為假期不夠，寒假更是如此。中間的除夕把寒假一刀分成兩半，使得本就不長的假期更讓人覺得短的很。

　　正月十六。

　　陳嵐秋和商沅都沒事，她說想去班級聚餐，商沅也就陪她去了。正好，去看看曾經(jīng)的同學(xué)都在哪里去了，去做什么了。

　　他們五班的班級聚會約在一個農(nóng)家樂，叫做李家寨。李家寨也算是在涼縣的城郊，占地很大，還有好幾個水塘在仿古風(fēng)格的房屋邊上，供前來吃飯的客人們釣魚。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進到一個很大的包間里面分開來坐，兩張大圓桌子，空調(diào)開得很足。商沅也和自己關(guān)系不錯的幾個同學(xué)打招呼，大家都互相問去了哪里讀書。

　　“我沒讀書了，我現(xiàn)在在外面做生意?！碧锲贩矎目诖锬贸鲆话鼰焷?，分給周圍的幾個男生一人一根道：“誒，讀不下去。還不如多掙點錢?！?p>　　“田哥能干啊！自己掙錢了都！”周行坐在田品凡左邊，把手搭在他肩上，“田哥現(xiàn)在可是有錢人。”

　　“老板老板！來，上兩箱啤酒！”

　　“來來來，開開開??！”

　　男生那邊的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煙一抽，酒一喝，就沒什么不能說。

　　女生們也和挨著坐的人互相聊天，從學(xué)業(yè)聊到感情，說起大學(xué)里的見聞和遇到的帥哥，又說起班上某個長得不錯的男生，現(xiàn)在再見面反而覺得不那么帥氣了……

　　兩桌人后來幾乎混到一桌去，大家都互相說上一兩句話，懷戀一下初中，感慨著時光易逝。商沅竟然也有種這個班級還不錯，挺有凝聚力的錯覺。

　　當(dāng)然她知道，只是錯覺。

　　……

　　吃了飯出來，已經(jīng)開始下小雨，商沅和陳嵐秋站在門口，等著商父來接。他們算走得晚的，現(xiàn)在人也不多了。

　　遠遠地，似乎有一輛黑色越野，從遙遠的雨幕里往這邊駛來。

　　不遠處有四五個男生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行被龐石用胳膊捅了幾次，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商沅面前，“商沅，加個微信唄，聽說你在榮城，下次我們?nèi)ヒ矘s城去好找你呀?！?p>　　龐石在旁邊聽得只想搖頭，只得親自上陣道：“陳嵐秋，你過來一下行嗎？我有個事兒想找你幫忙……”

　　陳嵐秋哪里不知道是做什么，她也不好繼續(xù)在這里，給商沅眨眨眼就和龐石走到一邊去了。

　　商沅：？？？不是吧不是吧？不會真的是她想的那樣吧？

　　因為初二的時候，班上就傳出過周行喜歡她的傳聞。但是她和周行都是班上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她自認為周行和自己一樣，眼里只有學(xué)習(xí)。

　　更何況，周行表現(xiàn)得也很正常，他們兩個一起，只談學(xué)習(xí)，不問其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加上兩人討論確實有助于學(xué)習(xí)，商沅便一直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商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尤其是她自己喜歡亓元了之后。有些情緒，如果沒有掩飾，就會很明顯。

　　或許，讓他說完也好。商沅想，這樣就可以拒絕了。

　　“商沅。”周行沉默了半分鐘，商沅也沉默地看著他。

　　周行捏緊了褲縫，“我喜歡你，從初中開始?！?p>　　門口的車輛駛?cè)腭偝?，或許緩慢，或許迅速，但是周行覺得時間仿佛已經(jīng)凝固。

　　他甚至無法思考自己在說什么，“你很厲害……我們經(jīng)常一起討論的時候，一起做題的時候，我就覺得……”

　　商沅認為她看著周行，是尊重。但她又為自己的無情心驚。原來，對不喜歡的人，得知對方的喜歡，對方的表達，真的可以無動于衷。

　　手足無措，甚至，覺得有點尷尬。

　　商沅咬了咬唇，“對不起……對不起周行，我一直認為，你是我的學(xué)習(xí)伙伴。”

　　只是沒有不能討論的科目的、勢均力敵的、互相欣賞的學(xué)習(xí)伙伴而已。商沅說完，下意識地后退了一些，只覺得萬分尷尬。

　　“商沅……我……”

　　周行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么，就聽見有人叫商沅，還是個男人。

　　“沅沅。”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商沅不可置信地回頭，竟然是亓元。

　　“哥……哥？”商沅不知道亓元為什么回來，又為什么剛巧來接她。

　　男人穿著休閑款夾克式的羽絨服，蓬松的夾克顯得他更是寬肩窄腰，似乎是最完美的衣架。分明是閑適的穿著，極高的身高卻讓人很有壓迫感。

　　他很隨意的打著一把與他氣質(zhì)不搭的粉色雨傘，走向商沅。只是本就鋒利眉眼不那么舒展，唇也緊抿著，叫人一看便知，他不高興得很。

　　商沅感覺自己像在做夢，那把傘，真的好粉……那是商母買東西送的……天哪……

　　他停在商沅旁邊，給她遮住淅淅瀝瀝的小雨，挑起眉，瞥了一眼比他矮了許多的周行，“想追我們家沅沅？”

　　他沒說別的話，可那一眼，就叫周行心底里的不服氣被挑起來。

　　周行道：“是啊，我會努力的！沅沅，這是……？”

　　“是我哥！”商沅再次在內(nèi)心暴風(fēng)哭泣，亓元肯定是聽到了，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

　　“謝謝你周行，哥哥我們趕緊叫上車回去吧，這么晚了……秋秋！秋秋走了！”

　　嗚嗚嗚嗚……商沅想哭。她真的想哭。每次遇到亓元的場景，為什么就不能正常點？

　　陳嵐秋上車，笑得揶揄又幸災(zāi)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