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朱絲紗，結金梁，在席納王都中權貴云集。
某個家族今晚設辦了一場宴會，邀請各行各業(yè)的權力者與貴族紳士們，讓他們挽著舞伴，綾羅綢緞，在樂隊演奏的優(yōu)雅音樂中侃侃而談。
布朗特夫婦在另一邊與人交談，而哈里身邊無人跟從占為少數(shù)。
舉辦人羅德·雷斯與另一位年輕的貴族女士交談，他身后跟著一位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
別于一年后的哈里·布朗特蛻變成為一位翩翩少爺，這一年徹底接替吉爾工作的他少了那股天真，跟隨父親輾轉各個生意場的他更加成熟沉穩(wěn)。
哈里·布朗特這名字在貿易圈中已經是聲名大噪，且不說是盛產特級茶葉的貿易商‘華’商會的代表人，更是奧斯頓·布朗特獨生子。
華商一直在布朗特指引幫助下像開了綠色通道那樣，成長起來一發(fā)不可收拾，除了吉爾自身的商品出色和營銷路子的層出不窮，哈里·布朗特的父親功不可沒。
或許跟著吉爾跟久了，老說他父親是情緒隱藏于笑容之中的笑面虎，搞得現(xiàn)在只要氣質像父親的人，哈里都覺得是笑面虎，說話都小心三分。
站在面前的這位朱顏鶴發(fā)的長者此刻給哈里·布朗特的感受就是這樣的。
哈里并不知道面前的老人是誰，但出入這里的賓客非富即貴，身后是一位同行的中年管家，黑發(fā)藍眼，安安靜靜，不發(fā)一言。
老人正靜止看了哈里幾秒，說話了，嗓音鏗鏘有力：“老夫聽說，華商會的會長是位女士。”
除了他們家和常年合作的貿易商！知道華商會會長是女的人鮮少！
哈里·布朗特馬上在腦海里尋找關于這位老人的記憶，沒有！
但哈里不能說不是，在某些人面前不能說謊，尤其是在這種狼虎最多的場所。
老人沒有自曝姓名，哈里也沒有敷衍，面對老人，恭敬道：“是的，但會長身兼兩職，不能親自處理商會事物，她已將權力給了小輩，所以小輩代表商會出席?！?p> 哈里認為老人接下來會寒暄幾句或者可能說說商會合作，但老人聽完后好像來了興趣那樣，面露微笑，多了幾分慈祥。
“嗯，這樣啊，年輕人你跟那小丫頭很熟？”老人好奇問道。
哈里：“嗯是的，我們8歲那年認識，后來一起去當了訓練兵，只不過畢業(yè)了，她和另外一位朋友去了調查兵團，老伯，您認識吉爾？”
“見過她小時候，老夫還抱過小寶寶時候的她，哎，歲月不饒人，現(xiàn)在老夫認識她，她不認識我了呀。”老人感嘆道。
或許聊的是吉爾的事，哈里也沒那么緊張了，問了一些吉爾在訓練時候的事，哈里一聽就想起好幾段關于吉爾的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糗事，關于吉爾逃課被抓請喝茶的，實操訓練因為懶不及格的，還說了幾件哈里自己被吉爾惡作劇的小事。
老伯還挺健談，跟哈里聊天的途中還笑出聲來，哈里徹底不緊張了，這一放松就忘了問老伯的姓名。
“看來，小丫頭生活過的不錯。”老伯感嘆道
哈里點頭同意：“她是我見過最會生活的人?！?p> 老伯哈哈一笑，道：“只是老夫有個問題，小丫頭為什么會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哈里一愣，沒有立刻回答。他沒辦法替吉爾作答為什么會去，但最起碼的道理他懂，這是他在吉爾身邊學到的。
少年面帶微笑，眼中清澈，說道：“我也好奇，也知道很危險，但我不會去阻止也不會問，因為想去哪里，是作為個體的自由，作為她的朋友，我第一個尊重她的選擇?！?p> “嗯！赤誠之心難得可貴啊，老夫還想和你聊，但是時間不早了，好久沒來這種晚宴，老夫得去轉轉，也不好繼續(xù)打擾了?！?p> 哈里笑道：“沒事的老伯，不打擾。”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下次老夫再找你聽故事?！闭f完拍拍哈里的肩膀點點頭走了。
哈里真心答應，覺得這長者的說話方式有點像吉爾。哎呀！忘記問老伯姓名了，沒關系，下次吧，樂觀如哈里覺得可以寫信給吉爾說說老伯這件事，他沒怎么多想。
只是不一會哈里就接收到不遠處來自父親的疑問視線，他向父親打了個‘不知道’的眼色。奇怪的是，父親居然瞪了哈里一眼，哈里迷糊了。
沒問姓名是他不對，但忘記也不是一兩次，瞪他干嘛？于是他開始關注老伯，想著等會找個機會問老伯姓名。
但隨著宴會進行，哈里驚奇的發(fā)現(xiàn)，跟他說完話后老人就走走停停逛了一圈停下來，在供賓客休息的沙發(fā)上喝了幾杯紅酒，中間老人就沒有和任何人交談！
而且他還察覺到，留意那位老人的不止他一人！很多人時不時的都會關注那位老人，有幾位是他認識的幾位在王都的議員。
哈里知道那幾位議員的，是經常出入王宮殿，在老人的視線范圍外多次在老人身上視線停留，連他父親也是！
意思就是……老人只和他說了幾句？
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也被議員看了幾眼……哈里更加迷糊了。
，等中場時，那位老人走到宴會的主人雷斯家主身邊?？拷_德·雷斯說了幾句話后就向出口走去，像是要離開。
眼尖的哈里能看到羅德轉瞬掩飾的色變，看向老人背后的眼神中帶有幾分藏不住的銳利。
或者……是……憤怒？
雷斯家主旁邊那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卻沒表現(xiàn)什么，反而揚起一絲看好戲的笑容。
哈里不自覺用手刮了下鼻子，這是他的小習慣，證明他有點搞不明白事情。
直到宴會結束后，哈里跟著上了自家的馬車，布朗特一家坐在一起，馬車一移動，哈里的父親奧斯頓·布朗特就開口說話了。
“那位為什么會找你？”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哈里今晚代表華商會見的人挺多，但哈里清楚父親問的是誰，因為這場晚宴，大家看破不說破的地方明顯了。
“父親，我也不知道，跟您分開后，我就站在那，聊天的我也認識，但老伯找我聊天就是問了一些吉爾的事，聊的開心了我都忘了問老伯的名字了，父親，您認識他？”
久經沙場的奧斯頓·布朗特家主在面對兒子的一番話，竟一時語塞：“……開心？那位跟你聊了什么？”
哈里沒想到父親這樣的反應，他把當時與老伯的對話一五一十重復給了父親。
經過一陣長時間的安靜，父親表情嚴肅，看著自家兒子，視線復雜。
60年前，布朗特還只是席納之墻邊緣一小地方的貴族地主，隨爺爺那代做起了貿易，直到奧斯頓出生已是席納之墻中半大不小的貿易商會。
在奧斯頓少年時候知道穆什卡家族，40年前穆什卡家族在王都中如雷貫耳，所有與奧斯頓同一世代的人都清楚那位是哪個家族家主，這個家族來自哪里。
當時所有貴族私人家教中的歷史教科書中曾經記載著這么一個族群，這個族群在城墻之初，與墻同歲。歷史書中記載了有關這個族群的古跡只有幾處，其突出的都是書中關于這個族群的文字與圖騰。
圖騰奇特，文字晦澀，完全是另外一種字符。
無人解讀，無人知曉。歷史課本關于這族群的記載止于745年，短短數(shù)頁。世家只知道這族群改名了，為穆什卡。
在奧斯頓接管布朗特后數(shù)年的某天，這個來自那個族群的家族在王都中就隱去了。
連記載他們的歷史書紛紛被王政回收，派發(fā)的書中關于著神秘族群的記載徹底消失，毫無蹤影，一個禮拜，所有歷史書被替換。
較于布朗特商會，華商一直在布朗特指引幫助下成長至今。
論規(guī)模，論成熟，都比不上在布朗特商會。但這位穆什卡家主卻先于哈里交流。
在宴會的交談順序，大家關注的人最先跟誰交流，好壞也意味著，令人耿耿于懷。
清楚的人不敢說，不清楚的人不敢問，只留哈里這些年輕人對這家族毫無映像。
神隱了三十幾年，這家族又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怎么不驚若世人。
奧斯頓想起來了，為什么華商會的‘華’字他覺得有點眼熟了。
“父親？”
或許父親神色過于復雜，哈里忍不住打斷。
奧斯頓收回視線，回到家中，終究歸于平靜，話語間如聊家常那樣：
“既然不知道的下次你自己問問老伯吧，還有，多多與吉爾聯(lián)系，吉爾也不小了，我挺看好你們?！?p> 哈里冷不丁冒汗：“您不說我也會經常跟吉爾聯(lián)系的，還有您別亂想，我跟吉爾是朋友！”
嚇屎他了！
哈里·布朗特與吉爾·華沙認識是在一場小型露天聚會上，膽小怕生的哈里沒有跟其他人帶來的小朋友一起玩。
一角落的他觀察著那些在聚會中形形色色的大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談生意聚在一堆的人中有一對極為顯眼的母子。
母親是一位極其美麗的東洋人，而那穿著小馬甲戴著帽子的男孩背對著哈里，抓著母親的裙擺不松手，哈里心想那位男孩應該和他一樣。
那天聚會持續(xù)了兩個小時，哈里撿起人生中第一個膽子，來到小男孩身后。
“你…你也是跟家長來的嗎？”
拙劣的搭訕要是出自于一成年男人的口，應該會被打死，但出自小孩奶聲奶氣的口中只會讓老阿姨想親幾口。
背對他的小男孩轉身，調整角度正面對著哈里，在母親裙擺上換了個位置又抓在小手中。
那是一張很符合東洋特色的巴掌小臉，唇紅齒白，那獨特的細長眼尾些許上挑，黑發(fā)黑眸。
眸中沒有一絲害怕怯生，反而太過平靜看著哈里，給旁人一種不屬于小孩的明銳，
可能男孩太過平靜又面無表情，哈里·布朗特被嚇住：“那，那個…”
哈里見對方好像父親看陌生人的神態(tài)，一時間在想他是不是不該過來？
沒害怕完，小男孩笑了，對著哈里眨巴了下眼睛。笑意升起，黑眸中有了干凈的流光，刷走了疏離感。他開口說話了，軟軟的，親切近人。
“你看不出來嗎。我不跟家長來跟誰來呀，跟風來的？”
偌大的庭院，聚散在一起的人，撿起人生第一個膽子的哈里·布朗特和這位抓著媽媽裙擺不放手的小男孩。
那天，兩個8歲的小朋友就這么認識了。
從此，吉爾·華沙后面就經常跟著一位傻哈哈的小少爺。
這位傻哈哈的少爺一年后才知道吉爾·華沙是女的。
第三天早上
在兵團基地的吉爾收到長達三大頁的信件，被詢問認不認識穆什么卡家族時。
雖然有點點耳熟但吉爾·華沙還是充滿信心的刷刷刷揮下一行大字作為回信：
不知道！不認識！沒見過！我輸了十盒口罩和兩罐‘華紅’！速寄救命！謝謝??！
然后，圍上頭巾，戴上口罩，全副武裝的吉爾對著一大早就在門口堵人的上司說道：
“嘖~真是的，我你還信不過嗎！真的！這次我一個人就可以啦！不用看著我！哎呀真的兵長，不要這樣看著我啊——你要相信我啊?！?p> “…三，二…”
“走！我們馬——上——走！不就是五扇天窗嗎？！老子擦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