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密林遭遇襲擊,死傷十六人……”
“三月一,行至山外平坦地,遭遇一百五十山賊攔路,血戰(zhàn),死傷三十二人……”
“三月二,狹路遭遇鏢師,兩方相立,爆發(fā)沖突,死傷八人……”
“三月三,翡湖城外扎營,遭遇盜賊偷襲,死兩人……”
“三月四,行至河道,遇水賊洗劫,血戰(zhàn),死傷十一人……”
“三月五,過河遇民亂,狀況不明,事后失蹤五人……”
“三月六……”
朝堂,足矣容納五六百人的大殿,文武百官分左右立,排三四列,延至殿門外。
朝服大紅,后紫,又藍,代表著朝臣品階。紅色朝服者半百之數(shù)有余,位列帝位高臺之下,皆是帝國重臣,三品之上。朝服上繡,花、鳥、魚珍奇之類,可以從朝服上看出都是管什么的,花是文官,鳥是武官,魚是特殊機構(gòu)官員。
紫色朝服者兩百余人,居中,六品以上品階。朝服刺繡山水之類,代表著負責(zé)地方監(jiān)察的朝官。
后面那些藍色朝服者,人數(shù)最多,九品以上,屬于最末尾品階,朝服上只有一層暗紋,屬于帝都各部主官,專管帝都內(nèi)反鎖事務(wù)。
還有更多未入流的帝國當?shù)毓賳T,只能站在殿外,自己的衣服外也只配披一層烏沙。
不過,現(xiàn)在這種情況,沒有進入殿內(nèi)的官員,倒是好過一些。
近六百朝臣,自危豎立,聽著兵卒的回報,負責(zé)南方地方監(jiān)察的朝臣早都滿頭大汗。其中關(guān)系之奇妙,三言兩語怎么說清?
蝴蝶公主去南清剿叛軍,大獲全勝,卻在歸途路上連連遭遇暗殺,最后甚至是遇上了明面上的截殺。
先不說這些事是誰干的,他們這些監(jiān)察南方地方之事的朝臣,卻連南方有那么多賊寇都不知道,這無知之罪已經(jīng)夠他們喝一壺。
而此次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蝴蝶公主,在南方遭遇暗殺、截殺,還不知一兩次,每天都會上演相同的事。要說他們這些監(jiān)察地方的官員無能還好,要說他們有所參與,暗下發(fā)展羽黨……
陛下震怒,揮揮手,他們就人頭落地??!
十幾位負責(zé)南方地方監(jiān)察的朝官,人人都恨不得現(xiàn)在能飛身去把蝴蝶公主帶回帝都。甚至都在暗罵南岳侯真是操蛋,南方亂成這個樣子,娘的就不知道管管,你死了倒好,我們怎么辦?
無形的威壓籠罩朝堂,上面哪位越是無聲,壓力越重……
帝位之上,端坐一位宮廷簡裝美婦,并沒有穿戴龍袍帝冠,看上去就是一位宮中娘娘。
可是,她就是英豐帝國當朝皇帝,號稱千古一帝之悍婦,劍皇女帝!
此刻,她正以奏折遮掩了面容表情,距離最近的文武都看不見陛下到底是怒了,還是怒了……
正因為看不見陛下的表情,壓力更大。
似乎…仿佛,她是不以為然的聽著下面兵卒的匯報,這位陛下一點動靜都沒有。
真的這么鎮(zhèn)定?
還是睡著了?
“蝴蝶公主一行連日遭遇賊匪截殺,每一日都會遭遇襲擊,至今已有一月,行至飛渡江,二十名親衛(wèi)保護,另看押五名身份未明之人,暫時情況未明……”
等兵卒匯報完,文臣首位站出一位面相尚年輕,不過三十余的女子,朝服大紅,衣裙鮮麗,刺繡百花齊放。竟與其他朝官朝服不一樣,別人朝服都是長袍,她的朝服卻是衣裙!
帝國文臣之首相,正是位才學(xué)威壓全朝的才女,明瀚瀚!
能當上帝國文相,文官之首,明瀚瀚自然不簡單,三歲背詩,五歲作詞,十歲通曉古今名著……都是家常便飯。
更重要的是,明瀚瀚的管理才能,對帝國大小事務(wù)之熟,對今天下大事之明,對文官管理之嚴苛,最重要的是她對皇帝陛下的忠心不二,耿耿直言……方才有今天這般位置!
正因為明瀚瀚的耿直與才能,外人都給她取名叫“帝國憨相”,正與上面那位“帝國悍婦”其名!
明瀚瀚絲毫不驚,道:“公主殿下回程一路遭遇諸多不測,南方更是遭遇動亂不休,想必因南方叛軍一事,引起不少禍端,應(yīng)即刻派兵支援,接應(yīng)公主殿下,鎮(zhèn)壓南方民間賊匪動亂……”
“另,南岳侯戰(zhàn)死,南方不可無首,侯位一事,請陛下三思而定?!?p> 南岳侯死,無人敢明面談侯位一事,況且南方正亂,可這位憨相,她就敢說。
因為她根本不怕被砍腦袋,誰都知道現(xiàn)如今無人能取代她的文首相位。
可帝位上的女人,還是一聲不吭。
見此,一眾地方監(jiān)察朝官又上報了各地方發(fā)生的不少好事,以彌補此次罪過,尤其是負責(zé)監(jiān)察南方地方的那些人,可是說了不少好話。
武官一列,中排一紫服女將忽站出,同樣是紫色的烏紗帽,英麗面孔悍色難消,身上紫朝服四只黃鳥飛,剪裁修身合體,代表著她的四品朝官之職。
紫色朝服大多代表地方監(jiān)察之職,但紫服武官的職責(zé)是監(jiān)察帝國各地軍營,城防一類,與文官的職責(zé)相當,卻相對簡單很多。
而這位四品女將,正是飛渡江一帶軍營監(jiān)察朝官,俞款!
俞款說起話來可就直了,也沒個遮攔,便開口:“陛下,臣愿領(lǐng)一千騎,接應(yīng)公主殿下,請陛下速速下旨,耽擱久了,公主殿下的命可就沒了。”
自上面這位陛下登基,全權(quán)掌管朝野,便開放了女官制度,甚至勵志打造一個母系社會,女權(quán)世界,且廢除很多沒有必要的制度,尤其是對女人的殘酷制度……
無數(shù)年來,劍皇一力鎮(zhèn)壓滿朝文武,趨勢發(fā)展大好,現(xiàn)如今這滿朝文武,近一半皆是女官,文官一列占絕大多數(shù),武官中也有不少。不言可知,眾多女官都是這位陛下培養(yǎng)的心腹。
女人掌權(quán),怎么可能信得過男人?
男人掌權(quán),怎么可能讓女人參與?
千年了,英豐帝國明里暗里,人人都在打這場男權(quán)女權(quán)的戰(zhàn)爭。如今蝴蝶公主遭遇襲擊,還不都是因為這件事。
只是,上面哪位還是洋裝看奏折,仿佛根本沒聽到下面眾官的話。
寂靜了須臾,武官之首不得不打破這尷尬的寂靜,發(fā)言道:“陛下,公主一行事大,若是在外傷損,有損我帝國皇室威嚴,應(yīng)當立即派兵接應(yīng)。再者南方各方賊亂,若無強兵鎮(zhèn)壓,日久必成大患?!?p> “此刻想來,公主一行遭遇必不是巧合,定是有人精心策劃,若無接應(yīng),公主一行怕是難以返回帝都,請陛下快下旨,我等好立刻出兵。”
武官說話就沒文官那么拐彎抹角的,這直來直去的話,聽上去都像是逼宮了。
不過,這位武官首將也確實有資格這么說話,因為他也是帝國皇室一員,且還是上面這位陛下的嫡系曾孫!
親生的曾孫中最有才干的人,沒有之一,朝飛鈞!
劍皇武道至圣入神,突破人類生命極限,在帝位近千年,號稱千古一帝,別名悍婦,她怎么可能沒有后代呢。
她有后代,還有很多!
聽到曾孫的話,上面那位終于開口:“南方之事,還是交給未來南岳侯去辦吧。朕,頭痛!”
“退朝!”
陛下話畢。
立刻有宦官大呼“退朝”二字,眾臣跪地大呼“萬歲……”,再抬頭時,陛下已不見人影。
頓時間,滿朝文武呆滯,隨后議論。
“南方的事任其發(fā)酵也就罷了,大不了日后派兵鎮(zhèn)壓,帝國軍已經(jīng)許久沒有打過仗了,正需要鬧一鬧,消消火氣?!?p> “可陛下這是不想要公主殿下的命了嗎,居然一個字也未提及公主,這又是什么意思?”
一眾武官交談直來直去,嗓門也大,根本不怕被人聽見。帝國尚武,皇帝陛下更是武道至圣入神,武官的地位比文官高,議論什么事都不避人的。
而文官這邊竊竊私語,密若蚊音……
猜不透,滿朝文武都猜不透陛下的意思,不管怎么揣摩他們都不明白。
南方一事前,陛下先廢太子,隨后命蝴蝶公主去南方清剿叛軍,甚至壓下了一眾武將隨行請命。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陛下是為了歷練蝴蝶公主,讓其樹立威信。
甚至猜測,回帝都之時,可能就是蝴蝶公主上位之日。陛下對蝴蝶公主的寵愛不僅僅是溺愛,更有栽培之心。
可是,今天這又是為了什么,陛下怎么什么都不管了?
陛下不管的事,滿朝文武不能不管,因為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事后治罪,已有人開始行動……
——
帝都之大,騎馬半月不可穿,有明煌之地,自然也有隱暗之所。
朝中議論事后,不到半日,某些不為外人知之地,竟也有人開始行動……
“公主殿下一行已至飛渡江,要過江只能乘船,眼看著公主殿下身邊已剩不下多少人……”
……
“哼哼,這船上可是最危險的,誰能保證船不會……”
……
“上面那位到底在想什么,事先明言不會派高手保護,現(xiàn)在又什么都不管了,難不成想試探朝中……”
……
“陛下真不要公主的命了?”
……
“速去,派五百人暗中……”
——
“我們真的要上船,可是沒有退路了!”
五人,五馬,疾行,提前來到了宛若集市般的渡口,四男一女,每個人面色都很蒼白。
因為他們著急,趕了很遠的路。
唯一的女人殫精竭慮,看著前方大江,竟望不到對岸。
唯一年長的老者當先下馬:“還有二十五人保護她,憑我們五人之能,還怕的了這區(qū)區(qū)二十五人?!?p> 和女人在一起的男人道:“話雖如此,可您老也看見了,她身邊那個人的武力……”
老者打斷道:“不必擔(dān)心,早有安排?!?p> 五人行動詭秘,到了渡口集市便分散,分頭與人接頭,這才被帶去了橫飄江中的大船上……
——
鐵甲,圓盾,黑斗篷,快馬奔馳,五人先鋒探路,后又有五人目光緊盯。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么還要帶著這五個累贅,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的看著他們?
但現(xiàn)在他們明白了,這五個人除了那個半大小子外,另外三女一男都不簡單,不說馬術(shù)怎么樣,武功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這樣的人,要是說他們沒有身份,有人信,信的人就是傻子!
尤其是那個小乞丐,實在是太猛了,每次面對襲擊,讓他往哪里沖他就往哪里沖,不僅聽話,小乞丐一看見襲擊的人中有高手,還主動去迎敵,每一次都能憑一己之力擋下十余人,給親衛(wèi)們減少了不少壓力。
而他已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騎過馬,像現(xiàn)在這樣奔馳,過往騎馬的機會也是不多,更多的是坐馬車。
這可不正是蝴蝶公主一行,江瑚幾人已經(jīng)成了壯丁,穿著親衛(wèi)們的鎧甲,被逼著在前探路。
自從遭遇山賊襲殺那日后,公主親衛(wèi)死傷慘重,帶著一囚車五個累贅實在麻煩,公主便下令,讓這五個累贅穿上親衛(wèi)鎧甲,前頭探路去,不管這五人身份怎樣,死也先死他們自己人。
然后,江瑚,金玉銀三姐妹,還有小關(guān)披甲上陣,最開始被公主十名親衛(wèi)趕驢般的趕著,一路上好幾次兇險難言。
好在,殺手要殺的是公主,不是他們這些兵,眼看是一群開頭探路的,對他們下手的殺手倒是不多。
可是,當大戰(zhàn)開始后,江瑚他們五個累贅可就遭殃了,親衛(wèi)仍趕著他們五人沖在最前頭,去和殺手硬碰。
三個姑娘身手確實不錯,每一次三人聯(lián)手都化險為夷,快速脫離戰(zhàn)圈。
而小關(guān)那小子也是機靈,裝死保命,事后也不跑,似乎還想著報仇呢。
只是,江瑚太猛太勇了,橫愣愣這一弄,連公主都不能不懷疑他,有次親自開口問他:“小乞丐,你是不是我陛下派來保護我的?”
江瑚可不敢認啊,他本來也不是。
說什么,我是為了行俠仗義,磨礪自己武道,這你們都不懂,還冤枉我是殺手。您要是想感謝我,就讓身邊那位高手跟我切磋切磋……
好幾次,江瑚都想找公主身邊那位高手打一架,身懷絕技的秘密自然藏不住了。
可他越是這樣,不僅沒受人待見,反而更讓人懷疑其身份。
你是不是殺手不知道,但你小子肯定是要對公主圖謀不軌!
此刻,江瑚又沖在最前頭,一個手持鋼刀的親衛(wèi)盯著他,一路快馬,已可聽到很遠之地有微微波濤之聲。
可是,前方一片林地阻擋去路,要繞很遠的路才能避開森林。
遭遇截殺次數(shù)太多了,親衛(wèi)們心里都有陰影了,看到這樣的林子,當即停馬。
“你們要是害怕,我先進去探探,怎么樣???”江瑚大咧咧的,卻沒有動。
因為他知道親衛(wèi)們是不會讓他去的,現(xiàn)在他才是最危險的人物。
算上公主,江瑚五個人,他們只有二十六個人。
因此,被誤認成二十五名親衛(wèi)。
人太少,不敢分散了,眾人停馬商量后,決定入林,來個兵行險招。
一路上不斷遭遇襲擊,都是事先被人設(shè)伏,現(xiàn)在臨時改道,那些殺手還能事先埋伏?
入林后,馬上盾高舉,遮擋住了公主,以防暗箭。
可林中無路,一二里遠,倒是有浪濤聲作為指引,不怕迷路,只是馬行不快,很久才進入林深處。
這時,濤濤奔涌聲更響,很快就可到要去的地方,林也過半,眾人都不禁放松下來,應(yīng)該不會遇到埋伏了。
“嘣噗!”
正前行一片空曠地,一聲悶響,兩根一人抱的兩丈長的圓木,從左右兩邊橫擺下來。
來的太突然,襲擊又至!
“趴下!”
圓木下落的高度很準,正好撞擊在外圍馬上親衛(wèi)們身上,巨大的沖擊力,將十幾人撞下馬。
嗖嗖嗖……
寂靜林中破空聲數(shù)十,前后左右,槍桿粗細的箭矢飛射,人馬皆亡。
馬凄鳴,人哀嚎,聲漸弱……
圓木飛來時公主早就下馬,十余名親衛(wèi)護著公主趴在地上,險而又險躲過了兩次攻擊。
等眾人看清,馬匹全死,五人死亡,其余人各有損傷。
“不能停留,快走?!?p> 沒有辦法為死去的人收尸,眾人只能先護好自己的生命。
眼看著快要出林,腳下亂葉紛紛,每一腳踩下去都很深,“嘣”一聲,一名親衛(wèi)倒飛而起,盾刀飛落,接連又是數(shù)人踩中爛葉下的繩套被拖走。
其余人反應(yīng)去救,可那些親衛(wèi)都已死在羽箭之下。
可是敵人的影子呢?
沒有,沒有敵人,一個也看不見!
他們事先并沒有制定路線,等到了林外之后才決定穿林而過,可敵人卻早已在林中設(shè)下埋伏。
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他們到底是誰?
一路上死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雖然殺手都裝扮成各式各樣的人,可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是一伙的。
是什么樣的人,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指揮動這么多的人?
誰要殺公主,殺了公主對他自己有什么好處?
眾人不敢留,不敢想,眼看還有數(shù)丈便可出林……
忽聽林中響動“嗖嗖”,長槍,大刀,人影疾沖而來。
最少也有四十人!
畢竟現(xiàn)在站在同一陣營,身上還穿著親衛(wèi)的鎧甲,江瑚,金玉銀三個姑娘,還有小關(guān)都不得不加入保護公主的隊列中。
現(xiàn)在想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切呵……”
只有江瑚還在笑,就這么點人,換作以往還不夠他一巴掌拍死的。
現(xiàn)在,也就是多拍幾巴掌的事!
他并不是想保護公主,只不過是賣個人情,要公主身邊那位高手和他比武而已。
江瑚第一個沖了出去,也沒人管他。
只見身影幾個起落飛閃,“砰砰砰……”十數(shù)拳轟出,每一拳都能帶走一條人命,江瑚就這么在森林人群中穿行,當先解決了近二十人。
一口氣沖回來,江瑚喝道:“那個誰,我是不是比你厲害,我連刀都沒用?!?p> 其實,親衛(wèi)們?yōu)榱朔浪迦?,只給了他們盾,沒給他們刀。
可所有人都不禁白眼。你要是真厲害,倒是把這些人都弄死呀,還要我們對付剩下的。
這就是江瑚的聰明之處了,幫,但不能幫全,總得讓公主有點危機感,要不然不知道名的那個誰怎么能和我比武。
這可是到來圣武道界后,見到的第一個高手,江瑚不想放過機會。
說時遲,那時快,即便江瑚一人滅了對方一半人,可對方這些人還是悍不畏死,已沖到親衛(wèi)近前,刀兵相接。
別看親衛(wèi)們死傷的只剩下十幾人,可他們的武力仍在,互相配合起來都是一當二三,十幾人,再加上那位高手,很快便將所有殺手斬盡。
整合出林,親衛(wèi)只剩下十人,皆是公主貼身女兵,各個面具覆臉,甲上鮮血干枯,驍勇強悍。
出了林地,一眼便能看見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大江。
飛渡江,江橫三十六里,即便是飛鳥也很難度過。人要渡江只有坐大船,否則要繞兩千多里路,到了大江盡頭分支才能過去。
為了早日返回帝都,即便公主一行肯定船上還有危險,他們也不得不坐船渡江。
因為繞江兩千多里路,只能是死路。
馬全死了,步行去到渡口,那就像是一個大集市,販賣各式各樣物品的商販,甚至還有客棧。因為不是實時都有船可以渡江,到了這里只有住客棧,最長要等三五日才有船。
大江長兩千多里,雖設(shè)有多個渡口,有私營的,也有官設(shè)的,兩岸各色人等混雜,即便此地是官設(shè)渡口也很難管理。
緊甲扶盔,進入集市,殺手襲擊明截、暗殺,沒了盔甲保護只會更危險,所以眾人不敢解甲。
到了渡口船行,親衛(wèi)去租船,好在還有一艘大船未去,不用在這混亂的集市等待。
因為他們十幾人是當兵的,僅半個時辰,眾人與盡皆上船,船之大,江瑚這樣的都是第一次見。
船像個大元寶,兩支大帆高桿緊掛,不僅是渡人,還可運貨。
上了船,為了確保公主安全,這支已經(jīng)精疲力竭,卻還要時刻防備的急行軍,就選擇居住在船下層貨艙里,地方大能容納下他們所有人。
見他們是當兵的,船主不敢阻攔。
隨后的吃食飲水,都是親衛(wèi)了精挑細選,甚至是一粒一粒米的去挑揀,只喝飛渡江的江水。雖然竄稀跑肚的風(fēng)險很大,但竄稀跑肚總比被毒死強。
這一路上就有十名親衛(wèi)是被下毒害死,死相極慘!
卸了盔甲,江瑚,金玉銀三姐妹,小關(guān)五人又被捆了。他們是囚犯,是壯丁,有可能是殺手,就是不會被當成人。
三個姑娘抱怨不停,也試過逃跑,試過色誘,試過反抗,試過各種方法不在受苦,可她們已是階下囚,一連數(shù)戰(zhàn)也受傷不輕,已無力反抗。
小關(guān)本來就是要報仇的,看著這些當兵的不斷死去,他可開心了,連逃跑都沒跑過。
江瑚就更無所謂了。
船在渡口停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上路,這一夜過的還算是平穩(wěn)。
江瑚的目光一直都盯著公主貼身女兵身上,那個子很高,絕對是高境界武者的人。
她一直護在彩甲公主身邊,頭盔上掛著的面具一直沒摘下,面具眼睛孔洞被黑紗遮掩,吃飯的時候都背著人,這人簡直比那位公主還神秘。
可惜,公主身邊的人哪里是那么好靠近的,江瑚每每過去套近乎都被驅(qū)趕,一直沒機會接觸這人,最后只能默默關(guān)注這位。
江瑚目光又直勾勾的看著她,想引起對方的注意,好讓她自己來找麻煩,到時候就有機會詢問武道境界之事了。
可要說這人吧,冷漠,機械,好幾次都發(fā)現(xiàn)江瑚目光火熱看她,甚至有那么一點賤兮兮,色咪咪的感覺。
可她就是不理,除了保護公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這一次,江瑚眼神更顯得不懷好意,甚至蕩漾出了那么幾分淫意,他知道那人一定感覺的到,他就是要她主動過來。
畢竟江瑚過不去,被捆著呢!
她當然感覺得到,自從砍殺山賊那日之后,她總是能感覺到小乞丐不正常的目光,雖然她也很想過去給小乞丐一巴掌。
可為了保護公主活著回帝都,她只能忍受著小乞丐那正在褻瀆自己的目光,不敢輕易惹事。
小乞丐目光越來越過份,她已按耐不住拔刀砍了小乞丐。
“本……本姑娘全當錘煉心志了……你看吧,等回了帝都就挖了你的狗眼……”
“喂,小乞丐,你老盯著人家看什么呢,那人戴著面具,鎧甲上有花兒呀?”
玉墜姑娘就和江瑚不對付,又開始懟他:“瞧你那一副色胚樣兒,你……你不會是那啥吧?”
“哎呦唉,這一個多月怎么也沒看出來,原來你是這種人,你……你喜歡男人!”
玉墜姑娘是不是眼瞎,看不出來公主貼身親衛(wèi)都是女的?
在場十名親衛(wèi)雖都戴面具,但身材很明顯都是女人,吃飯時也都露過面。
現(xiàn)在江瑚盯著看的那人,身材雖然被鎧甲遮掩,但也不難看出是女人。
玉墜姑娘分明就是想挑撥,弄死江瑚呀。
江瑚不禁斜眼,嘴角壞笑,唱道:“大姑娘美兒,二姑娘美又浪,三姑娘俏兒,二姑娘屁股胖……”
讓你欺負人,我唱不死你!
“死乞丐……”三個姑娘咬牙切齒,可惜她們也被捆著,否則非揍江瑚一頓不可。
噗嘩!
突然,一股清泉潑在了江瑚面上,他也不唱了。
高個子女人拿著一支空碗,另一手握著刀柄,似乎……好像…仿佛隨時要拔刀砍了江瑚。
“呦,您總算是來搭理我了……”
江瑚話不完,她轉(zhuǎn)身走,江瑚卻很賤的撲倒了她腳下,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釋放的內(nèi)力,為什么你釋放的內(nèi)力能離體,我就不能。”
嗆!
刀出鞘,刃抵江瑚喉管,只要輕輕用力似乎就能割斷他喉嚨。
江瑚卻不在意,還是笑著道:“要砍我呀,行,砍吧,等您砍夠了,求求您告訴我好不好,你武道境界處于什么階段呀……”
要不是那張鐵面具與黑紗擋住了這張臉和眼睛,江瑚現(xiàn)在一定能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震怒!
可是,她并沒有下手,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用了很大力氣,可百煉鋼刀抵在這人身上,居然連他的皮都沒有劃破,連個印痕都沒有留下。
永遠不為人知面具下,一張面孔已從怒轉(zhuǎn)為驚!
這個乞丐,真的只是乞丐嗎?
他當然不只是乞丐!
只是別人不明白。
哐!
一腳把江瑚踹開,她走了回去坐下,不想跟這個人一般計較。
“軍爺,我們只是來檢查貨艙有沒有積水而已,您們這是什么意思呀?”
貨艙門口,船員水手日常檢查貨艙,卻被守門的兩名親衛(wèi)阻攔,眼看有此沖突。
“貨艙暫時被我們征用,這里沒有積水,有麻煩我們會去找你們的,速速離開。”親衛(wèi)開口,霸道的很。
“嘿,上頭有房間你們不住,偏喜歡住貨艙?!?p> “告你們啊,這一艙貨要是出問題,我們沒法跟老板和主顧交代,賠償可得你們出……”
另一水手道:“誒,行行行,貨艙有軍爺幫咱們看著,能出什么事……走啦走啦……”
水手惹不起當兵的,最后都走了。
渡江也只是一兩天的事,每個人都乞求這段時間別出問題,畢竟外面都是水,江水洶涌,跑都沒地方跑。
但等上了岸就好了,至少有地方跑啊。
因此,貨艙被親衛(wèi)們嚴把死守,誰也不讓進,熱來了不少人爭議,這一天鬧了好幾次,船主都來協(xié)商。
可沒用,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入夜,貨艙里更顯得壓抑沉悶,聽著船木“咯吱咯吱”聲,江水奔流聲,每個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很沉重。
沒有燃燈,因為有一毒會隨著蠟燭或是燈油燃燒成氣體,呼吸間就會讓人中毒。
就在黑暗里度過,直至深夜……
咔!
那是一種很微小的破裂聲,是木頭被彎折過度,將斷未斷的聲音。
但這樣的聲音太微小了,和船木“咯吱”聲融為一體,沒有引起任何人……
不,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江瑚六覺感知何其敏銳,就是用不了神識,也絕對要比公主身邊那位高手還強。
咔!
又是一聲,引得江瑚更注意去聽……
咔……
一聲接著一聲,可江瑚也分不清這聲音從什么地方而來,好像四面八方都是。
“不會吧,又來……”
江瑚心里苦:“我還得給你們平多少事,唉,為了學(xué)武我容易嗎我……”
“不過這次殺手又想干什么,炸船?”
江瑚心里很懷疑,可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行到飛渡江中心,炸了船殺手怎么跑?
事實證明,船可以炸,殺手可以不用跑!
但,殺手殺人要確認目標死亡,才能確認任務(wù)完成,所以很少有專業(yè)殺手愿意用炸藥殺人。炸得尸體到處都是,面目全非,怎么確認自己要殺的目標已是尸體?
后半夜,那“咔咔”聲終于停了,過了不一會,黑暗:忽然有黑影一閃,守夜的親衛(wèi)竟毫無察覺。
這卻瞞不過江瑚,那黑影進來,散開一把粉塵,無色無味,就像貨艙里的灰塵。
江瑚立刻閉氣,等著看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來。
忽地,守夜的親衛(wèi)倒了,不知死活。
緊接著,守護在公主身邊的親衛(wèi)也一個一個倒下,當有人警覺,卻已無力軟下。
所有人都倒了,公主也倒了,三姐妹也倒了……
江瑚也倒了,但他故意的。
一束光從門口亮起,悄悄的腳步走進來,似乎害怕吵醒眾人。
“沒關(guān)系,他們醒不了,大膽的解開面具看吧?!币粋€男人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我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有一雙什么樣的眼睛,到底是美是丑。”
“我去,真是黑鬼!”
女人一聲大叫,必定揭開了公主的面具,看到一張瘦黑臉。
又是一老者的聲音:“我就說,堂堂帝國公主不能是個黑炭臉?!?p> 老者聲音很響,江瑚不禁覺得有點耳熟。
但他沒動,只是聽著:“原來那穿彩甲的不是真公主?!”
“他們五個哪一個是你們的人,我可殺了?!钡谌齻€男人的聲音,緊隨著鋼刀顫鳴。
老者道:“那個小的?!?p> “小的?”江瑚心里一訝,他們五個最小的人就是小關(guān)
“這小子果然是奸細,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學(xué)做殺手!”
剛剛第一個說的男人道:“要不是您老安插了人在他們里頭,我直接下毒毒死他們不就完了,費這么大勁兒。”
“另外四個人是他們自己人,可他們?yōu)槭裁床粴⒘诉@小子,偏偏留著。”那女人不解。
“因為公主有不殺他的理由……”老者嘆氣,又道:“行了,趕緊找人?!?p> 對方還有第五個人,男音道:“找到了,不愧是帝國公主,長的真漂亮,尤其是這雙眼睛,真是稀世罕……”
鐺嗡!
哧嘶……
利刃交擊,隨后便是血肉撕裂,鮮血飛灑聲。
接著又是一陣快刀劈砍,“鏘鏘鏘”聲不絕!
“她怎么可能沒昏……”第一個男人的聲音忍痛,明顯受傷。
第五個男人只有抽氣聲,竟快死了!
五個人,不是一人敵手?
“不愧是帝國公主,竟有這等武功,該是可以稱宗立派了!”老者話音沉重,卻很大聲。
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真公主身上,江瑚睜眼瞧,竟是一個月前林中野店襲擊公主一行,最后逃脫的那五個殺手!
只不過,五殺手已一死一傷,帶劍的男人死,下毒的男人傷。
老者,帶刀的男人,唯一的女人卻把公主包圍,封死了公主所有退路。
而這位公主,臉上面具已去,略顯蒼白的臉色英俏,一雙魔魅般的眼睛……
看見這雙眼睛,江瑚忽地就癡呆了,不知怎么地,心里沒由來的突忽就很感傷,他也不明白為什么。
仿佛,那雙眼睛已受了很多的傷,又讓他覺得許久未見的親近感,看一眼她的眼睛,他就覺得:“我再不能失去你!”
那確實是一雙特殊的眼睛,因為瞳孔是炫彩色的,在燈光的照耀下,從不同的角度看似還能變換出不同的色彩。
那是一雙會變顏色的異色瞳,絕世一雙!
江瑚還是呆著,忘了現(xiàn)在危機,忘了過一會兒她可能就會死,淚從他眼眶里奔涌,心里感傷,傷痛。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
這是怎么了?